黎离点了头,轻应了一声。

见黎离靠在枕头上,也不说话,红豆低下头麻利地给她换药。

虽然没有成功地逃出京去,但捡回来小命,也算不幸中的万幸吧,况且顾铭也没有苛待于她。

刚刚才与顾铭把话说清楚,顾铭未置一言,按现下这种情形发展,自己的下半辈子怕是会在这儿度过了吧!

已经料想到自己今后的结局,黎离反而坦荡了,在这处小宅院生活也不算坏事,就算是个见不得光的外室,起码性命无忧。

日后逮到机会与顾铭求个恩典,待自己年老色衰时,能给自己条活路,便够了。

就这么想想,日子便好过了许多,黎离又老老实实地在床上躺了半月,身上的伤好上了许多,但手上留了一道很深的疤痕,看起来很狰狞。

身上的伤,也都好了七七八八了,除了胸口那处最重的伤,其他地方都开始结了痂,怕是日后都会留了疤痕的。

八宝伤的并不太重,几日前便可下床走动些了,这几日有八宝在身边说说话,黎离的心境也开阔了许多。

纵使没有人对自己好,自己也该对自己好些的。

黎离身子好上了些,便叫了红豆去院中的小亭子摆饭,带着八宝去院中用膳。

已经六月份了,日头开始变得灼热起来,阳光金灿灿地透过树缝洒下,留下地面斑驳一片,望着园中景色,黎离十分惬意。

今日的饭食也很精致,也是,顾铭从未在生活上亏待了自己。

用完了膳,黎离叫红豆搬了椅子,与八宝二人在树荫下乘凉。

红豆端着瓜果往这边走过来,走进了,向黎离见了一礼,微笑说道:“殿下,大人叫您收拾东西,下午送您回宫。”

躺在椅子上,闭着眼的黎离一愣,这是黎离没有想到的,本以为顾铭会借此机会,找借口废了自己的太子之位,再将自己囚禁于此。

其实黎离也没什么好收拾的,红豆、八宝是要一起的,还要装上大夫开的药材,乘了辆布置简单的马车,就回宫了。

进了东宫,一切如常,菜地里的蔬菜更加茂盛了,还有许多夏日的时令蔬菜也能吃了,旁边的葡萄树也结了藤子,只是宫内都是些生面孔。

进了内室,见顾铭坐在桌前,有宫人在给他布菜。

黎离硬着头皮上前,叫了声“先生”,空气里满是尴尬,但顾铭神色如常,举止从容,抬了手,示意黎离在旁边坐下。

黎离有些不好意思,顾铭瞥了一眼,又开了口:“磨磨蹭蹭的干嘛呢?在你的宫中反倒不好意思了起来,你那天指着我鼻子大骂的气势哪去了?坐下。”

红豆扶了黎离坐下,黎离在心里暗暗地想,哪里有指着鼻子大骂,明明是你自己叫我说的!

今日顾铭穿了一身月白衣裳,银丝绣边,头戴玉冠,一副温润公子的打扮。

记忆里顾铭更偏爱深色系锦袍,所以着月白长袍已是少见好像就是那日灯会上穿过一次。

红豆站在黎离身边为她布菜。黎离的双手都伤的很重,刚开始的几日是由红豆喂她的,后来手上开始结痂了才由黎离自己拿着勺子吃饭。

自从重伤,黎离除了身子虚弱了,胃口也不太好,用膳时用不了多少,就算见到以前颇喜欢的小食也提不起兴趣。

今日与一月未见的顾铭一起用膳,更平添了几分尴尬与不自在,觉得味同嚼蜡。

身侧的顾铭放下了筷子,盯着黎离看了一会儿,觉得甚是别扭,开口说了句:“殿下是在数米粒儿吗?”

低沉的身音悠悠地传进黎离的耳中,就说嘛,她刚刚就感觉气氛不对,现下也不敢抬头,只把头低得更低了,右手卖力地舀着饭。

“你的手从何时开始发抖不止的?”顾铭问。

听闻此话,正在扒着米饭的黎离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就呛住了,他怎么知道的?

一旁的红豆端来茶水,又轻拍了她的背,才算好转过来,咳得脸颊通红。

黎离也轻轻的把筷子放下,磕磕绊绊地说:“就那天醒了之后,手动不了,能动时便这样了。”

一旁正在擦手的顾铭脸色透露着无奈,黎离见状赶紧接着说:“也不是很抖,只是有一点……”音量越来越小。

哐当一声,发抖的右手还将碗筷蹭掉了。

看着他幽深的眸子,黎离不知道他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