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秋打起精神,去菜地拔了几颗小葱,她记得家还有些粗粮,细面还剩了半瓢,是原身爹病重时用来养身子的。

细面她没舍得多放,只用了一半,又兑了多半粗粮,细细的揉成面团,让面稍微醒一会。抽空把打猪草时剜的野菜择好,洗干净放在一旁。

小葱被切的碎碎的,用油盐调味腌着,这时面团醒的刚刚好。切一小块面团擀成薄薄的饼再刷上一层油,纤细的五指把腌好的葱花倒上去,面团卷成卷,一大团杂粮面正好做了五个卷。轻轻按压再擀成薄饼,再卷起来,如此两三次,那饼就成了一层一层的,放到刷了一层薄油的锅里烙得两面金黄,杂粮葱油饼就出锅了,霎时整个院子都飘满了香味。

苏秋趁着烙饼的空档,把野菜焯了一遍去苦味,把野菜团切了几刀放进碗里,家里没什么调料,就加了些现有的调味,又拍进去两瓣蒜,滴了两滴醋,胜在新鲜,凉拌照样是好滋味。

苏秋想了想,最终还是去堂屋把柜子里的鸡蛋拿出来了三个,阿山受了委屈,小弟小妹还小,总是馋的,又做了个小葱鸡蛋,锅里熬的米汤也飘来了清香。

苏秋还在纳闷,阿山去叫弟妹怎么还没回来,屋外就传来了几人说话的声音。

“大姐,好香呀!”阿山牵着小弟苏明年和小妹苏冬进门就开始吆喝。

苏秋刚把饭摆好,就看到三人进了门,赶紧打水让他们洗手吃饭。

苏明年和苏冬是龙凤胎,还没过五岁生辰,俩一模一样的小团子当时可把苏秋稀罕的不行,苏明年不像苏明山一样活泼好动,许是年纪还小又没了爹娘的缘故,平日里不大爱说话。

苏冬看着像是有些困,揉了揉眼睛,软糯糯的说:“大姐,饿了。”苏秋上前给她香了一个,抱着给她洗手:“马上就吃饭了好不好,要先把手洗干净了才行。”又转过头对两个弟弟说,“阿山阿年也要洗手,不然吃饭会肚子疼的。”

阿山听话的先拉着小弟给他洗手,一边笑眯眯的问:“大姐,什么这么香呀?”

苏秋笑着点了下他的额头:“小馋猫。”

待开始吃饭,苏明山大叫:“姐!太好吃了!”

连苏明年眼睛都亮了亮,看着苏秋儿小声说:“好吃。”

至于苏冬,刚回来时那股困劲已经没了,小嘴塞的满满的,腮帮子鼓起来一动一动的,没工夫说话,只看着大姐狠狠点了点头。

苏秋对自己的厨艺当然是自信的,但看几个小家伙吃的这么开心,还是有极大的满足感。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下也做不了什么好吃的给他们了,只好给他们一人夹了一大筷鸡蛋。

苏秋从未养过孩子,当时得知还有三个弟妹,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我要回去!

但呆了两天后,丝毫没有能回去的预兆,三个小家伙又听话懂事,她便也释然了。既然当下回不去了,那她肯定要穿衣吃饭,一个人吃是吃,四个人吃也是吃。

她看着几个小家伙心想,既然自己占了人家的身体,那自然要扛起责任。所以,只要她在这儿一天,就会把三个小家伙当成自己的亲弟妹来疼。

待吃完了饭,苏明山才摸着圆溜溜的肚皮告诉苏秋,刘叔刘婶下午都在地里忙活庄稼,听苏明山说了王氏等人来闹过之后气得不行,本来是把他们要三个送回家来的,只是快走到门口又走了,说是家里有事晚会再来。

苏秋一听就明白了,刘婶只怕是看到她刚好在做饭,不想占她们的口粮,才借口转回去的。心下一暖,刘叔刘婶终究是真心顾着她们姐弟几个的。

直到把三个娃娃哄睡,大门口才传来敲门声,苏秋估摸着是刘叔刘婶,赶紧去开门。

把两人迎进屋,刘婶拉着苏秋的手,眼眶有些红:“我跟你刘叔今天在地里忙活,听明山说才知道今天的事,秋儿受委屈了。那老东西……”

“刘婶。”苏秋打断她,拍拍她的手:“别担心,我没事。”

刘婶听了更是心疼,一个十多岁的姑娘,就要扛起一个家,亲戚不帮就罢了,还要来找事儿。

刘婶擦了擦眼角,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塞到苏秋手中:“秋儿,这银子你拿着,明天就给她还回去,她以后要是还敢上门,跟婶儿说,婶帮你把她打出去!”

苏秋看着手里的布包,险些哭出来。自从来到这边,她就充满了压力,对付要债的亲戚,还要照顾年幼的弟妹,这些都是她从没有经历过的。

说到底,她在那边时也不过二十多岁,家里条件好,她就一心跟着父亲学厨,时机到了就继承饭店,从未处理过这些乌七八糟的事。

如今被一个长辈关照,让她又有种被父母宠着的错觉。

苏秋把银子还给刘婶:“刘婶,这钱我不能拿。青山哥不久就要去院试了,家里正是用银子的时候……”

刘青山是刘婶的大儿子,自小就是个聪慧的,已考过了童生,过段日子就要去院试了,这些还都是苏明山告诉她的。

“秋儿拿着!”坐在一旁抽旱烟一直没说话的刘叔开口:“你爹走了,叔本就该替他照顾你们几个。我跟你婶儿挤一挤还是能省出些银子,青山的事不用操心。”说完狠狠抽了一口旱烟。

旁边的刘婶也是一脸赞同,又把银子塞了回来。

苏秋见两人态度坚决,便把自己的打算说了。

“你要做吃食去卖?”刘婶听完一脸不赞同,这乡底下哪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吃食,便是做了,又有谁去买呢?

苏秋倒不担心自己做的东西拿不出手,只是还没想好要做些什么。

“刘婶,我昨天做了个梦。”苏秋不擅说谎,顿了顿继续开口:“我梦到了我娘,她心疼我们姐弟几个,就教了我几道吃食,让我做了去换银子,说是她去了那边后有位小神仙教她的,我现在还记得那个味儿呢,做好了保准有人喜欢!”

苏秋想:这个时代的人对鬼神有莫名的敬畏,待明日做两种这边没有的糕点,应该可以糊弄过去吧?

刘婶一脸震惊,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咽回了肚子里。

刘叔犹疑不定的站了起来,“秋儿你……说的可是真的?”

苏秋一脸真诚:“千真万确。我明日去买了要用的东西,便做了给叔婶尝尝,如果你们觉得味道还行,那我就多做些去集上卖。”

小姑娘说这些的时候脸上充满了自信,让人不自主的信服。

刘叔刘婶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欣慰,终究是个盼头:“好,那就试一试,明日让你刘婶陪你去集上。”刘叔说罢磕了磕烟锅子,这才又开口:“这银子你还是先拿着,万一那泼妇又来,你就直接还了她,省的她们再来闹!”

苏秋知道自己不收两位难安心,转念一想,若这吃食能卖出去,应该能赶在青山哥院试之前把银子挣出来,便也收下了,之后自是一番感谢。

送走了刘叔刘婶,已快过了戌时(晚上七点到九点),苏秋去西屋看了看睡得正香的俩弟弟,才回到自己屋里,把小妹往怀里搂了搂,困意袭来,不一会便沉沉睡去。

子时刚过,村里静悄悄的,偶尔两声狗叫显得特别响。

一个挺拔的身影在村道上匆匆走过,最后在一个小院前站定。借着月光确定没有认错门,将手里的一个粗布包扔到了院子里,扔完东西也不留恋,扭头就走,留下一夜的寂静。

第二天苏秋一大早就醒了,天蒙蒙亮,还没入夏的早晨微微有些湿冷。

苏秋穿好衣服盘算着今天要做的吃食,大鱼大肉肯定不行,手里没钱不敢放开了做。想来想去做糕点最合适,不过还是等会去镇上看看都有什么食材才好确定具体做什么。

三个小家伙还在睡,苏秋打水洗漱后先把猪和鸡喂了,还是昨日的猪草,她看看见底的草筐叹了口气,等从镇上回来还得重新去打猪草。

她正准备去厨房做早饭,一扭头却看到厨房门口不远处有个布块?

想着许是几个小家伙的衣服被扯坏了,随手捡起来后却发现这重量……不太对啊!

原来不是布块,而是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粗布包。苏秋解开结,登时睁大了眼,里面竟是两块碎银子!

只愣了一瞬,苏秋就朝屋里跑去。等到她把昨晚刘婶给她的银子从柜里翻出来时,看着重量相当的两个布包,表情更有些不可思议了!

这……她们院子里怎会有银子?莫不是昨天刘叔刘婶来时候落下的?肯定是这样了,昨天晚上她打扫院子时可什么都没有呢!

苏秋小心的把两包银子重新包起来,打定主意等会还给刘婶。

早饭苏秋从菜地里拔了两把青菜,炒了个小菜,葱蒜爆香,一下就吊起了人的食欲。煮好米粥后,又给三个娃娃一人卧了个蛋,把饭菜温在锅里才去叫三人起床。

进屋一看苏明年已经在给自己穿衣服了,苏明山迷迷糊糊的耸着鼻子,看样子是被饭香叫醒的。

苏秋走上前去把困在衣服里伸不出头的苏明年解救出来,又替他整理了下衣服才开口:“阿年饿不饿?”

苏明年脸颊红红的看着姐姐,瞄了一眼旁边的二哥小声说:“饿了。”

苏秋笑着“吧唧”给他香了一个,揉揉毛茸茸的小脑瓜:“跟二哥出来洗漱吃饭啦,大姐去叫小妹起床。”

在饭桌上苏秋给三人交代:“今天大姐要去镇上一趟,阿山在家照顾好弟弟妹妹好不好?”

苏明山也知道大姐照顾他们辛苦,乖巧的点点头。苏冬眼巴巴的望着大姐,眼里满是希冀。

苏秋看出妹妹的期待,但转念一想今日是去采买,肯定要拿许多东西,一不小心丢了妹妹可大事不妙,便耐着性子说:“冬儿,今日大姐要去买东西,没法照看你,你在家里等大姐,大姐回来给你做糕糕吃好不好?”

苏冬瞬间高兴起来:“好!做糕糕!”她吃过一次糕糕,是爹给她们带回来的,比二蛋家的糖还要好吃呢!

苏秋没忍住笑出了声,小孩子真的太好哄了。

她出发去找刘婶之前又给苏明山交代,让他把门从里面插起来,不论谁来都不能开门,有什么事都等她回来再说。

出门前,她怕自家那几十个铜板不够用,便把刘婶给她的二两银子也带上一两,又装着那包着二两银子的粗布包出了门。

待到了刘婶家,刘婶在厨房刚忙活完。苏秋见四下无人,便笑眯着眼小声开口:“刘婶儿,你昨天去我家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

刘婶一脸茫然的摇摇头:“没有啊。”

苏秋一怔,掏出粗布包递过去:“这不是你掉在我家的?”

刘婶接过打开一看脸色有些不好看,埋怨的看向苏秋:“秋儿,说了让你把银子收下,你咋又换了包给我送回来了?”

苏秋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刚进掏出另外那一两碎银:“您给我的在这儿呢!我留了一两在家,这一两带着以防万一。”说完也有些迷:“那另外二两银子不是您掉的,又是哪来的?”

“这银子你在哪捡到的?”

“就在我家院子里啊,早上起来就有了,可是我昨晚上扫地时候也没看到啊!”

刘婶思索了一会,把银子递给苏秋:“秋儿,这银子莫不是你娘给你的吧?”

苏秋儿:“……”这个梗怕是过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