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家家户户都在除旧迎新,赶太岁,唯独魏娆早早就睡了。

外头鞭炮再响,也吵不醒酣睡中的佳人。

男人们只当小九还在长身体,加上天冷,姑娘家经不起冻,才天天往屋里跑,至于回了屋,是玩还是睡了,他们也看不到。

唯有姚氏最清楚,一得空就来看魏娆,丫鬟在外间守着,一见姚氏就迎了上来,两人没有一句话,四目交汇的那一刻,彼此心里都懂了。

丫鬟想说的,姚氏想问的,都在眼神中传递了。

姚氏掀了帘子进到里屋,止不住的忧心忡忡,就怕心里那点隐忧成真。

少女安安静静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十分安逸的样子,呼吸均匀绵长,面色也被这屋里的暖炉熏得粉艳艳,好似三月里的桃花,十分喜人。

这面色瞧着十分好看,不像病了的样子。

也让姚氏心底的忧虑只增不减。

不是病,那不就是......

多想一个字,姚氏都要念一声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可有敏嘉县主那样的前车之鉴,越不能想,那股子念头就像杂草在脑子里疯狂滋长,直到把整个脑子都占满。

姚氏又不好请大夫,倘若真的查出有什么问题,这孩子名声算是毁了。

小九不能动,姚氏只能去找晏随。

那晚,小九睡着了,是晏随亲手把她抱下了马车,抱进了屋,府里的人都看着在,他赖不掉。

晏随似乎也等着姚氏过来找他,平常他看到姚氏还会流露出那么一点笑意,然而这次并没有。

不仅没有一丁点笑意,眼里浮着几分看得见的幽冷之色。

姚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更是拉下了脸色,死死盯着晏随:“晏世子难道就不想说点什么?”

晏随扯了唇,眼底依然不见笑意:“我说出来,姨母就想听了?”

姚氏沉了声:“那也要你干得出来。”

晏随反问:“我干了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姚氏怒极:“小九都那样了,你还想抵赖,不认账。”

晏随又问:“小九怎么了,我都不知道,姨母你就知道了?”

姚氏被晏随问得有点晕,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应该是我问你,小九怎么了?你给我交个底吧,她才十六岁,能不能让她过点安生日子。”姚氏火气一瞬间没了,话里反而透着深深的无奈。

晏随走到桌边给姚氏倒了杯茶,手一扬,请她坐下,等她喝了两口茶,平静下来了,他才慢慢地问:“姨母仔细想想,小九是从何时开始出现困倦贪睡的症状?”

姚氏想了想:“就是从襄郡王府回来的那晚。”

顿了一下,姚氏提了声音道,“你怀疑小九遭人害了?”

晏随:“不排除这种可能。”

姚氏:“可也不对啊,魏家和襄郡王近日无怨远日无仇,那敏嘉县主自个都嫁出去了,也没有害小九的动机。”

“再说,小九除了犯困,看气色,也没什么毛病。”

“要是越来越困,终有一天再也醒不过来。”

晏随这么一说,姚氏的心咯噔直跳,嘴里念着不能吧,身子却是凉了一截。

“小九这到底是什么病,还是,中了什么毒。”

病还好,总能请到高明的大夫来看,可要是中了毒,那就麻烦了。

“那就要拜托姨母去探探了。”

那晚魏娆身边都是女眷,接触的也是女眷,人不算多,但也不少。

她和哪些人有过近距离的触碰,晏随一个大男人不便去查,手再长也不能插到官宦人家的内帷里面,只能托姚氏去探问了。

姚氏也确实心急如焚,当即就裹上了御寒的大氅去了趟襄郡王府。

在外面,姚氏都是以朱佑夫人的身份见客,朱佑官不算大,但他有个了不得的姐夫,还有个本事更了得的外甥。

如今朝堂上下,谁都要敬这位朱大人三分,便是襄郡王,不说交好,但也不会怠慢。

外院襄郡王对朱佑的态度,也决定着内院郡王妃对姚氏的态度,奉茶,端点心,亲自招待,真是当座上宾了。

姚氏连说郡王妃客气了,还夸她好福气,女儿嫁了个如意郎君,瞧着甚好。

郡王妃是有苦说不出,只能勉强勾了一丝笑,哪里,不如朱夫人有福气。

晏随那一夜去接魏家九姑娘,曾经的太子妃,可以说是轰动了整个贵圈,所有的人都在议论,这两人是何时好上的,为何一点迹象都没流出来。

更厉害的,还有这位朱夫人,晏随的舅母,同时又是魏九的姨母。

不过这样一想也能通,姚氏估计是想亲上加亲,才把两人撮合上的。

不然就凭魏家那种没权没势的闲散公爵,又如何能被晏随看上。

襄郡王妃再又想到自己那不争气的小女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明明出身比魏娆金贵多了,非要自降身价,嫁到那样一个唯利是图,又毫无前途可言的人家。

襄郡王妃意兴阑珊,姚氏又有所意,于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姚氏谈天般笑着提到,小九说喜宴那晚和哪家女子聊得特别投缘,问她,她又不说,我这好奇心就像被猫抓了似的,还真想知道谁家女子这么讨人喜欢。”

“有吗?”襄郡王妃怔了怔,小辈的席隔得远,她也不可能去敬小辈的酒,就没怎么在意。

但姚氏这么一提,襄郡王妃想卖她个人情,还真就找人打听了。

结果一打听,魏娆并没有跟谁特别聊过,中途倒是碰到过冯莲,寥寥几句就分开了。

姚氏听到冯莲的名字,眼皮子忍不住一跳,心里已然有了几分不悦,但她强行忍住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半带疑惑地问:“我瞧她们之前还往来过信件,冯三小姐也约过我们小九出去玩,怎就生疏了呢?”

襄郡王妃笑了笑:“这就不知道了。”

冯靖败了,冯家也弱了,反观魏家,靠上了晏家这棵大树,只会越来越好,两相对比,境遇天差地别,能不生疏。

姚氏问到了她想问的,又继续聊了几句,就以家中还有事务要打理为由告辞。

襄郡王妃送她到门口。

姚氏连说不必再送,赶紧去晏王府找晏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