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是矛盾,天天在眼前晃,嫌他烦,等人走了,不晃了,看到的只有两个更闹心的哥哥,魏娆的心情好像并没有好到哪去。

姚氏打趣她嘴硬心软,怂的哦。

魏娆不甘示弱:“姨母就会说我,也不看看你自己,真想拒绝了,那人在院门口徘徊,你就硬气一回,不要理他便是。”

自打她们住进了这院子,那位朱大人就好像突然闲了下来,公务少了不说,人也喜欢在宅子里到处溜达,一不小心就从前院遛到了后院,还专门只遛到她们这个院,魏娆连打趣都不稀得了。

偏偏那位朱大人还爱跟她攀谈,见她在院子里走动,就招手叫她到门口,要跟她说说话,聊也就罢了,偏又聊不到点子上,说不到几句,拐弯抹角扯到了姨母身上,可以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姚氏更是眼瞎了似的,自己在院子里坐着,晒晒冬初的暖阳,做做手工活,就是不往门口看,正是这副满不在乎的态度,弄得男人更加心不在焉了,忍了几日,终是忍不住了。

“你姨母这些年快活吗?”

快活?魏娆也说不上,这种事见仁见智了,她又不是姨母,姨母不开心,也不会在她面前表现出来。

所以她看到的姨母大概是快活的,只要她听话,不做让人担心的事。

魏娆想了又想,这样回道:“朱大人有心的话,自然能感受到姨母到底快不快活?”

闻言朱佑扯唇自嘲:“她年少时就是如此,心事藏得深,犟得要命,一点瘦身板,偏生了堆硬骨头,说是倾慕于我,又有几分真在里面,惹得人入了魔,自己反而跳脱了出来,一句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有更重要的人要保护,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徒留他人独自黯然,这样的女子,你说是重情,还是薄情?”

更重要的魏九听出了男人话里不太明显的牢骚,心想她招谁惹谁了,她那么小,懂个什么情情爱爱,母亲没了,伤心得夜夜噩梦,惊醒过后就再难入睡。

那时候,都是姨母抱着她哄,给她讲故事,用自己都很瘦弱的肩膀为她挡去了阴霾,带着她慢慢走出了阴影,重新拾回了笑容。

这么一想,魏娆心头一阵发闷,确实是她拉住了姚氏,虽然她那时并不懂,仅有的念头就是想捉住这块唯一的浮木,就连老父亲,都无法让她开怀。

气氛变得静谧得难耐。

魏娆吐了口气,吐出胸口那点憋闷,抬眼直视男人:“那时候我不懂,稀里糊涂的,但后来我长大了,晓事了,你可以来尚京找姨母的,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她能有个真正的圆满的归宿,只要你心够诚,我绝对会帮你。”

这是魏娆的真心话。

朱佑听后看魏娆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观感稍微好了那么一点,也更和悦道:“现在也不晚,只要你是真心想帮。”

魏娆笑了,压着声音道:“那好,请大人转过身,背对着我,如有冒犯,还望体谅。”

朱佑直觉这丫头要做的不会是什么好事,但怎么办,他一念成魔,早就身不由己,但凡有一丝的机会,都不想放过。

男人心一横,转过了身,还未细琢磨,后腿就被人狠狠一踹,疼得他膝盖一弯,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接着背后又是大声的惊呼。

“哎呀,朱大人,你怎么回事?这么不小心?年纪大了就得服老,看着点路,这要是把骨头摔折了就麻烦大了。”

说着,魏娆就要去搀扶男人,只是手搭在人胳膊上,半天没使上力,声音喊得倒比谁都要大。

姚氏本来在专心做她的手工活,魏娆这样一喊,手抖了下,心也颤了颤,不想去听,可那丫头扯开的嗓门实在是吵,几个丫鬟都围了过去,她一个人杵在这里不为所动,好像显得冷面冷情了点。

最终姚氏放下了手上的活计,慢慢走到了门口,男人已经该跪为坐了,抱着一边大腿好像是拉伤了,紧皱的眉心可见他的难受,朱庆蹲在他身边,也是哎哎直叫。

“这样不行,大人要是伤了骨头,还不能挪动太远,只能就近躺着,可我还要去找大夫,总不能让大人一直在这里吹冷风,万一着凉了,就更不好了。”

魏娆紧跟:“可不是,大人不是少壮之年了,要当心才是。”

姚氏听着两人一唱一和,扬了眉,直直望着男人,男人也望着她,一双漂亮桃花眼即便不笑也是含情的,尤其他眼里只有你的时候。

真是上辈子欠了这人的,到了这一世要还债来着。

“行了,进来吧,东厢还有间空屋子,收拾收拾,让大人舒舒服服下榻。”

那声下榻,魏娆听着总觉得姚氏是咬牙在说的。

朱佑竟还一脸感动地回:“素素,你总是想着我的。”

素素!

魏娆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看姚氏,脸上却不见任何嫌弃的表情,而是晃了晃神,人有点恍惚。

想必这么多年,再也没人唤过姨母的名讳了,以至于她自己听到都有点陌生,还有那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若失。

朱佑被抬进了厢房,姚氏就把众人都遣退了,自己拿着剪子就要剪开他的裤子瞧瞧他的伤势。

这时候扭捏的反倒是朱大人了,他捂着大腿,大姑娘似的别别扭扭不让碰,嘴里还嚷着:“我躺一会就好了,没有朱庆说得那么严重,你别怕。”

“不,我不怕,我怕你怕。”

姚氏也不是真要剪,就是想试试男人,他还能这么折腾,说明不严重,她也不必白操那么多心了。

剪子落在桌上,发出很重的一声,朱佑的心也好似跟着猛撞了那么一下,这是姚氏生气的表现,多年来依然不变。

果然还是他记忆里喜欢生闷气的小素素。

“素--”

“别喊我,丢脸。”

一大把年纪了,装什么不好,装疯卖傻,想跟他,也得掂量掂量会不会被人一起当傻子。

朱佑是豁出去了:“你一步都不愿意迈,那就站在这里,等我动,我都不嫌丢尽了这张老脸,你又在怕什么。”

是啊,她在怕什么,她也不知道。

可能是安逸日子过惯了,想着一个人也好,不喜不悲,就没那么多的烦恼事了。

然而也只有姚氏自己最清楚,有多少在梦中,她都梦到了这个男人,一遍遍唤着她素素,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回来看他一眼。

姚氏眼睛湿了,凉凉的泪落了下来,她也不懂为什么要哭,可又抑制不住,情绪到这里了,不哭不行。

朱佑那腿还是有点疼的,小丫头用了吃奶的劲,可此时的他也顾不上疼了,急着起身去帮姚氏拭泪,只是才碰到她脸上的湿意,就被她一把打开。

“我不去找你,你就不来找我,叫你老实的时候不老实,有时要动一动了,你又缩在你这弹丸之地不肯迈出一步,你说我没良心,你又好得到哪去。”

姚氏总算被朱佑逼出了心里话,真没良心,就不会怨了。

朱佑眼里的情绪也是变了又变,眸色渐深,分外的复杂,他抬手想再次为她拭泪,可又垂了下去,不是怕再被她打掉,而是不舍得再去碰她。

“是我不对,是我想错了,那时的我就该追去尚京。”

姚氏有她的顾虑,有她要照顾的人,朱佑也有。长姐只有晏随这么一个孩子,小小少年还未长成,他那位高权重的姐夫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再娶新妇,毕竟守了好几年,总有想开的时候,不想这么多年,姐夫依然孤独一人,倒让朱佑羞愧自己当年那卑劣的猜测。

晏家出情种,姐夫遇到姐姐后就只守她一个,晏随估计也一样,甚至比他爹更甚,人还没娶进来,就已经急着帮那一大家子筹谋了。

朱佑一声叹息:“素素,你有你的不得已,我也有,终归,那时候并不是最好的时候。”

不想承认也是如此,似乎好事总要多磨磨,磨过了头就秃了,可若是刚刚好,或许又是另一个良辰了。

姚氏心弦动了,也绷不住了,一双哭过更显清媚的眼睛直瞅着朱佑,万般的话,最终化作一句问候:“你还疼不疼?”

朱佑不自主地笑开了:“托你的福,不疼了。”

“贫嘴。”姚氏忍不住骂,话里带着一丝笑意。

雨过天晴,但愿将来的日子,天天都是好风景。

男女之情,世上最无解,前几日还是冷眉冷眼的模样,这腿一伤,两人之间的感情就突飞猛进了,姚氏明显心情好多了,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不经意的喜色。

魏娆倒是纠结了,没想到自己试试看的这一招还真管用,得意的同时,又有点失落,姨母说不定就留在这里当她的朱夫人,不会再陪着她走后面的路了。

不过她也大了,不能再拖着姨母了,姚氏得到了幸福,自己更要祝福,让人安安心心地享福。

朱佑话里也多有暗示,还刻意提了句,哪天是个好日子,宜嫁娶。

这是得陇就开始望蜀了,魏娆一个小辈能说什么,他们多大的人了,想办事了自己去定,又没人拦着。

姚氏有所顾忌,还是想多陪魏娆一段。

朱佑也有话要说了:“我这里多的是房子,便是魏家人全来了都管够,或者我再去城里添个大宅子,雍城气候跟南方更接近,适合你们居住,就在这里最好不过,又何必还要长途跋涉跑到衮州去,就算小九真要嫁阿随,这里就是小九的娘家,他想娶就自己过来,断没有娘家人都跟过去的道理。”

甥舅俩感情好是一回事,喜欢彼此拆台也是真,打起嘴上官司,谁都不输谁。

魏娆一听也是,有个安稳的地方避难就可以了,雍城已经是北境管辖地带,又有朱佑庇护,还能跟姨母作伴,她又为何还要折腾。

晏随那厮太会蛊惑人心,魏娆不知不觉被他忽悠得竟然觉得去到衮州是理所应当的事了。

还在赶回衮州路上的晏世子绝不会想到,仅仅是两三天的时间,他的亲舅舅就把他将近二十天的游说成果全都弄没。

此时的他也没空去想,快马扬鞭,星夜疾行,到了中途的驿站,他停了下来。

他不累,马也累了,想跑也跑不快,加上他心疼马,叫驿卒牵到马厩,多喂些鲜草,自己则上楼休息。

然而在拐角处,晏随和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迎面撞上,少年矮了他将近一个头,细皮嫩肉,小鼻子小眼,还有那么一点眼熟。

少年却是一下就认出了他,满眼的欢喜,开口就要唤他。

晏随在京中跟冯三有过一面之缘,认出了这是女扮男装的锦乡侯千金,心中诧异的同时,也多了几分提防,只默默点了下头,就不再理会,大步越过她,往自己的房间去。

冯莲被心仪的男人冷漠对待,不说难受不可能,但她心知这样孤傲的男人一旦动情,将是女子这一生最大的幸运。

所以她宁可舍掉脸面,也不想就这么放弃。

在晏随快要关上门时,冯莲仗着娇小灵活的身手蹿了进去,正好赶在他把门彻底合上之前。

一个姑娘家,又身份特殊,晏随不想说重话,但又忍不住:“冯三小姐这样进男人的屋子,便是锦乡侯府的教养?竟还不如市井小民。”

冯莲是红着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从容:“这是我一个人的行为,请世子不要牵扯到我的家人。”

“那我实在想不通,冯小姐这是为何?”

晏随面色越冷,冯莲反倒越挫越勇:“世子可能还不知道,其实皇上有意将我许配给你。”

说出来后,冯莲轻快了一截。

然而晏随脸上表情却不是她想看到的样子,眼里没有丝毫诧异,还带着一股令人心寒的讥诮:“那又如何,冯三小姐真有本事就拿出皇帝的赐婚圣旨,我也好当你的面烧个干净。”

晏随的狂傲不羁,冯莲算是彻彻底底见识到了,他竟是连皇权都敢罔顾,烧圣旨的话都说得出。

看来父亲说得没错,他确实有反心。

可这样的他,反而更让冯莲着迷了。

“如果世子想要的是那个位子,我也可以帮你的,我父亲手握兵权,只要我们两家联手,何愁大业不成。”

冯莲抛出诱饵,就不信他不动心。

晏随长眉一挑,似乎有那么点感兴趣了,问道:“冯小姐想如何联手?”

“自然是结成姻亲,关系更牢靠。”

冯莲觉得自己说得很明白了,就看他愿不愿意了。

晏随笑了:“抱歉,你想嫁给我父亲,也得他老人家看得上你才成,不知你此去哪里,若是衮州,正好我帮你问问我父可好?”

“晏随,你,你,”

冯莲双目通红,含着热泪,一时竟说不出话了。

她一腔情意,被他如此打趣,一点好都没落着,实在是难受。

世上怎会有如此油盐不进的男人,美色使不上,利诱,他也不屑一顾。

“是你自己走?还是我叫驿卒请你出去?”

冯莲咬着唇,犹在做最后挣扎,挽回一点脸面。

“我等你想明白,有了我父的助力,事半功倍,你会愿意的。”

晏随简直半句都不想跟她说了,直接把门大大拉开,连送客的话都懒得说了。

冯莲讨了个没趣,羞愤跑出房间,等自己的侍卫找来,还没开口,就被她一个字打发。

“滚。”

撵走了反感的人,晏随简单洗漱过后就躺榻上了,睁着眼睛到夜半才入眠,可即便睡着了也不安宁,一宿的梦。

梦里,有他,也有她。

数九寒天,北风卷着飞雪刮在脸上,刀割一样的疼。

“小魏,磨蹭什么,赶紧把猪肠子洗了,军爷们等着吃呢。”

主事老吴站在伙房前提嗓子喊,喊完把门一关,自己回屋烤火去了。

魏娆拉低了找厨子借来的毡帽,可口鼻依然冻得通红,瘦小的个头,涂得蜡黄的肤色,穿在身上过于肥大的旧棉衣,用草带子绕着在腰间扎了好几圈,俨然就是个活不下去而来军营里讨口饭吃的倒霉孩子。

父亲和哥哥们看到她这样子,肯定要骂她活该,然后抱着她哭得死去活来。

自找罪受的魏九小姐想哭都没资格。

晏随就那样虚无缥缈地看着,小姑娘冻得可怜的模样实在揪心,很想揽她到怀里,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看着。

水面早就结冰,魏娆就那样蹲在河边发愁,或许她该换个生计了,成天混在男人堆里,身上的味儿都感觉重了,可兵荒马乱的,到处都在闹灾,饿到了极致,人吃人的都有,还不如混在军营里安稳。

“哟,洗菜呢,就你这样,洗个一天一夜也没个头,”

隔壁妓-营头牌小桃红不知何时蹲到了魏娆身边,看她口鼻小小,下巴尖尖,真是秀气呢。

搁从前,眼高手低的魏九小姐最看不得这种自甘堕落的女人,别说挨一起讲话,多看一眼都是在侮辱自己。可现在,在外飘久了,魏娆自己也成了三教九流,心态早就变了。

做皮肉生意,也是为了活命,只要不伤天害理,谁又碍得着谁。

“要不,你帮我做件事,我就跟老吴说说,要他安排你切菜,不要出来挨冻了。”小桃红抛出诱饵。

魏娆搓着冰凉凉的手,有点心动,老吴对小桃红言听计从,梦里念的都是她。

“你先说什么事?”

要是那档子事,还是免了。

小桃红笑开了花:“很简单的,你肯定行。”

魏娆想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露的马脚,只能说这位头牌眼睛太毒了,更不明白所有人为何都那么惧怕大将军,那人就是脸上多一张可怖面具,比别人会带兵打仗,可身上又没有三头六臂,更不会呼风唤雨,而且伙房遇袭那晚,他还救过她。

小桃红拿出一贯钱作为报酬,魏娆才勉为其难答应,偷偷进她帐里换上了久违的女装,再出来,白纱覆面,有点撩人,上穿红绫小袄,下搭缝了毛料的罗裙,即便袄子里多了层厚夹棉,那腰依然细得打眼。

守主帐的兵士看到腰牌就放魏娆进屋,又忍不住扭头多看两眼,大将军龙精虎猛,这小身板,扛得住不。

魏娆牢记小桃红前半段叮嘱,一进屋就自觉坐到角落榻上,至于后面的话,就有点难为情了。

这叫,要怎么叫?声音高一点,低一点,还是硬一点,软一点?

大将军喜听女人叫的癖好,也是怪得很。

晏随手握着兵书,眼皮不曾抬一下,翻动书页不紧不慢的声响,魏娆听得入了迷。

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碰过书了,久得都快忘了她也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簪缨小姐。

而座上那位更金贵,北境十二州绝对的统治者,可惜父亲和哥哥都死在了尚京,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就算夺了这天下,也无人分享,脸又毁了,一直戴着面具示人,有何快乐可言。

“你在想什么?”

“想你啊!”

软软糯糯的南方小调,不设防地回了一句,魏娆自己都惊了,刚才谁在说话,座上那位吗?

一个抬眸,与扫过来的视线撞个正着,漆黑的眸,淡淡凉凉,却仿佛能看进人灵魂深处,魏娆不由神魂一颤。

那夜伙房烛火暗淡,他又背对她,看不真切。这回瞧得清清楚楚,一脸青面獠牙确实骇人,无怪乎小桃红怕得不敢来,可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却又漂亮得夺魂摄魄。

“好看?”

魏娆点头,老实道:“你的眼睛,特别好看。”

晏随原本只等她回一句好看就把虚伪的女人轰出去,可多加了几个字,感觉就不一样了。

“以后,来我帐内服侍。”

晏随像是那么不经意地一说,魏娆怔了怔,硬着头皮道:“回大将军,洗衣做饭,端茶倒水,我可以的,但别的,我真的不在行,要不我把小桃红叫来。”

她寻表哥而来,吃了多少苦头,都快到目的地了,不想在这时候功亏一篑。

晏随放下书本,终于拿正眼看向女子,不同于之前那两个战战兢兢的样子,她眼波清湛,明亮中透着一股韧劲,薄纱下的脸又该是什么样。

魏娆被男人盯得头皮发麻,心跳加快,要命,他别是看上她了,她要不要再加一句,只卖艺不卖身。

帐内气氛难耐得让人窒息。

“奉茶。”

晏随指了指自己案上空掉的杯盏。

魏娆没动,语带迟疑地问了句:“只是奉茶?”

晏随一笑,拉长的音调有点凉:“你以为呢?”

魏娆利索起身,走向男人的脚步却是慢。

虚空中的晏随就那样看着女子不是很甘愿地走向另一个自己,只在梦中才会出现的鬼面将军。

然而女子斟茶的时候,将军却扔了书,故意把掩着的袖箭露了出来,赫然就是他在魏娆身上看到的那一把,然后将军厉声质问,小姑娘明显抖了抖身子,似乎是怕。

晏随恨不能揪起高高在上的另一个自己,问他为何要对意中人这么凶,就不能客气点,可手伸过去,从男人体内穿过,什么都抓不到。

魏娆招了,详详细细,提到了她的表哥,也是晏随头一回听她提起。

原来她对那白斩鸡有如此的情意,竟然为了那种不入流的东西,行千里路,受尽苦楚,把自己折磨成什么样了。

尽管只是个梦,可晏随依然意难平,胸口憋闷得慌,想发泄,又使不上力,看着鬼面男冷讽魏娆是痴儿,他更想骂,天下就没有比你还笨还眼瞎的女子,看上的是什么玩意。

“大将军,锦乡侯遣来使,谈和。”

外头副将禀告,魏娆立马停住脚步,面纱下是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

晏随戴着面具,脸上什么情绪谁也看不见,但魏娆就是知道自己该识趣消失了,她俯下身行了个礼,小脚儿匆匆,几下消失在他眼前。

凑够了盘缠,魏娆果断辞了工,把脸抹得更黄,迎着风雪继续上路,全然不知她千里迢迢吃的这些苦,兴许真的就是瞎折腾。

直到客死异乡,而梦里的他亲手埋葬的她。

梦里的他也最终坐上了那至高却也冰冷的位子,不过几年就厌了,扶持了有治国之才的能人就撂下摊子隐遁于世间,然而每经过一个地方,看到戴面纱的女子,他总会驻足看上两眼。

直到晏随睁开眼,如梦初醒。

真真假假,似梦非梦,他竟然分不清了。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男主梦里的内容本来放在开头的,想了想,还是中间插播一下吧,以男主的梦境出现更合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