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主厅够大,椅子也够,魏家一溜人坐进来,再加个晏随,和杨晋,一点都不挤。

就是气氛诡异得难耐。

便是魏娆前世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可当庶姐顶着跟她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喊她小九时,魏娆仍是愣了好一阵才勉强镇定下来。

然后不等他们说出计划,魏娆心里就差不多明白了。

她谁也不理,只把魏姝叫到里屋单独询问。

“八姐你——”

“不要劝我,正如你看到的,我变成了你的样子,就说明我心意已决,你们并没有你们以为的那么了解我,而我对名利的看重也不是你们能够理解的,”

嫡和庶,跨不过的鸿沟,魏娆不在意的东西,正是魏姝毕生所求。

十五岁的魏娆可能不懂,但曾在泥潭里打滚过的魏娆,经历过饥荒和病痛,更多了一种前世没有的圆融心境,哪怕不认同,也不会随意批判,人活在世,本就自私,只要不伤天害理,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无可厚非。

但魏娆仍然有话要说在前面:“进去了,可能就是十几年,甚至几十年,”

前世她死得太早,晏随有没有攻入尚京都不能肯定,更不提什么时候推翻昏君,魏姝这一去,搞不好真就是一辈子。

“太子虽然殁了,可东宫还有那么多妃妾,皇帝迟早要新立太子,最好的情况是你被封亲王妃,稍次点的,约莫就是郡王妃,或者降到公侯夫人也不是没可能,”

魏姝一直是个默默无闻的存在,即便相处一室也没几句话可聊,沉默久了,就好像这个人真的无欲无求,只要有吃有住就满足了。但每次真有点什么事,先跳出来的也是她,譬如之前选秀,魏娆看得出她是真的想进宫。

所以,有些事,要讲明白,让她心里有个数。别到时候进了宫过得不如意,她再后悔,要跟自己换回来,泄露了马脚,整个国公府都要受累。

“即便最次的公侯夫人,对我来说也是最好不过的选择,可以出宫建府,把那些妃妾打发到别处,我自己单独住个宅子,每日深居简出,见不到几个人,也没几个人认识我,卸了妆也不怕。”

魏姝梦寐以求的生活,不必服侍男人,不用看公婆脸色,坐享取不完的食邑,无忧无虑。

这回姐妹俩可以说是推心置腹的聊了个彻底,魏娆发现自己被魏姝说得都意动了,确实没什么不好,对不想嫁人的女子来说反而更好。

见魏娆表情不对,魏姝警惕起来:“这事四哥已经同意了,父亲肯定也是乐见的,小九你有大好的前程,北行才是你的路。”

魏娆笑了:“我有什么好前程,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那位晏世子就是你的前程。”

魏姝连想一下都不敢,只能远远仰视的大人物,魏娆伸手可得,姐妹之间,同父不同命,但又不能不认。

魏娆一度无语,经此一事,她跟晏随之间,更难算清了。尽管她自己都想不明白,她和晏随到底算怎么一回事。

晏随这一亮相,可以说是相当惊艳,突然出现在驿站,面不改色地娓娓道来,朱侍卫已被他就地正法,魏娆也被他安置在了私宅,毫发无损,但不能声张。

魏亭早就怀疑朱侍卫的身份,到后面有□□分的确定,姚氏也觉得蹊跷,但人家嘴严,自己又没证据,死纠结在人家身份上也无益,干脆就睁只眼闭只眼,漠不关心地听着双胞胎遗憾叼叼,小九没事,把那浑人打一顿就是,也不至于弄死吧。

晏随李代桃僵的计划,和魏亭的想法不谋而合。魏亭还在斟酌中,想先说服小九,晏随连代替的人都找好了,替身袅袅婷婷立在魏家人面前,不仔细看,还真是像,糊弄没见过魏娆的东宫众人绰绰有余。

可到底是外人,魏亭不是很放心,一旦这人出了差池,遭殃的可是整个国公府,而晏随这个始作俑者早就回到了北境,抽身事外,摘得干干净净。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魏姝站了出来,表示她来代替妹妹最合适。

魏姝本就跟魏娆有六分的相似,再经过杨晋高超易容术的加工,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了,而且她们是姐妹,比外人更熟悉魏娆的喜好和一些小动作,也不需要再花时间去模仿学习,画完了妆就能启程回京。

杨晋不可能跟着魏姝去东宫帮她换容补妆,这点也是个必须解决的大问题,直到翠柳自告奋勇,要向杨晋学习易容之术,去宫里帮衬魏姝。

翠柳平时就是上妆高手,在这方面觉悟很高,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已经学习到其中精髓,还有模有样地给恢复原貌的魏姝又捯饬了起来。

一个时辰过后,屋里魏姝不见了,又多了一个魏娆。

两人并排坐在一起,仔细对比,才能看出不同,主要是眉目之间的神态,一个顾盼生辉,一个沉静安然,但只有自家人能够很快辨认出,换成外人,譬如杨晋,都有点懵了。

当然也有特例,譬如一直都是特殊存在的晏世子,目光何等犀利,稳稳落在魏娆身上就没挪开过,看得魏娆浑身不自在,也不由得沉静了下来。

这一静,就更分辨不出了。

杨晋毫不吝啬地夸翠柳,把自己珍藏的孤本赠送给她,希望将来她能收一两个品德过关的徒弟,将这门技艺传承下去。

翠柳脸红红接过,信誓旦旦保证自己一定不辱使命。

“魏娆”一回京,魏亭也得回,毕竟作为爱护妹妹的兄长,他总要适时在人前露个面,尽管他本人并不乐意。

“四哥放心回去,我一定会保护好妹妹的,”

“若是有刀伸向小九,我肯定挡在小九前面,不让她受一丁点伤害,”

没有人管自己了,双胞胎像是挣脱了桎梏的雀儿,扑楞着不够丰满的那几挫毛就妄想着高飞到天外,尤其身边还有个宛如传说的晏世子,更让双胞胎热血沸腾,都想跟人上战场杀敌了。

“我们打不过,还有战神在呢,这一路稳了,”

怕的就是你们谁都打不过的战神。

魏亭看着两个弟弟就头疼,这两个憨憨,说不定被人几句忽悠,能把亲妹妹给卖了。

隐藏在深处的罪恶魔爪,不,是已经露在了名面上,连真身都现了,又有什么做不出。

没办法相信弟弟的魏亭在走前的一晚,私下找晏随进行一番恳切长谈。

谁想晏随先表态:“如果是托我照顾令妹,并非难事。”

魏亭看着男人那正义凛然,全然不知自己有多混的模样,心里就难受。

不怕你不照顾,就怕你照顾过度,失了分寸。

“明人不说暗话,晏世子这一路扮作朱侍卫可有意思?”

晏随唔了声,倒了杯酒朝魏亭敬了敬:“聊胜于无。”

若不是一路还得这位继续充当侍卫的角色,魏亭都想一杯子泼过去了。

脸皮厚到自己不觉得还很坦然的境界,也只有这位了。

“世子的心思,魏四不敢妄猜,可如果世子对小九真有那方面的情意,那就请站在她的角度为她考量,而不是做出一些不合时宜的举动,让小九左右为难。”

“那么依四公子之见,什么时候才算合时宜?”

晏随惯会抠字眼,抓住他想听的问。

魏亭一怔,斟满了杯中酒回敬晏随。

“等到民心所向,南北归一,天下大定,君功成之时。”

魏亭敢说出来,是笃定这个尚处少年期却已超智的男人就爱听这些,也有这样的野心和能力。

晏随笑了,把玩着手里空掉的杯盏,似是微熏,眸色渐浓,浮着一层难言的光彩。

“确实是好时候。”

可他等不及了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等不及了,

也得憋着,

作者都还单着呢,急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