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立刻有人站起来大声呼喝:“雷小鬼你不要太嚣张了!卖B哥的面子才给你个位子坐,你不要以为你可以上天了!敢对江先生这样讲话!信不信我剁你成九段!”

 江先生挥手制止了那个人的说话,平静的面容上没有一丝不悦,反而和蔼地说:“雷炎,出来混最讲的是道义两个字,有人指你出卖兄弟,也有人说你是冤枉的,为了你的清白,为了我们帮的前途,都要把事情搞清楚,不能这么糊里糊涂地算了,你没有做,就不要激动。”

 他几句话使得雷炎的情绪竟然平静了下来,不再那么剑拔弩张,大厅里也一片寂静,所有人都不出声了。“江先生。”沉默了一会,雷炎僵硬地开口“事情是我引起的,不要把不相干的人扯进来。”

 慕秋近乎贪婪地看着雷炎高大的身影,拿掉石膏,穿着黑色皮衣的他看来是那么帅气,好想扑上去紧紧地抱着他,一生一世,再也不松手…但是,你为什么都不回头看我一眼呢?“不相干的人?”

 江先生轻笑一声“你回头看看,不认识他吗?”雷炎气馁地回头,和慕秋热切的目光对上,心中一凛,硬邦邦地说:“他是医院的医生。”“就这样?”“没错。”雷炎故意地大声说“不然江先生你还以为他是我的什么人?”

 虽然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是假的!是假的!雷炎是为了保护自己才说的假话!但慕秋的心还是开始痛了,痛得象要被撕成一千遍,一万遍…

 “既然你这么说,就算是吧,那么,雷炎,阿铁去找你的时候,这个人在不在?”“他…在…”雷炎不怎么情愿地说,随即又大声补充“在是没有错!但是他是为了给铁哥疗伤才在的!当时…”

 “好了,这些我知道。”江先生打断了他的话“阿铁负伤后去医院找你,我们谁都不知道,他被抓了我们才得到信儿,凭阿铁的机警,还有最近的形势,他不可能露马脚,知道阿铁在那里的人只有你和这位医生,不是他的话,总不会是你吧?”

 虽然面带笑容,说话却咄咄逼人,雷炎捏紧了拳头,争辩说:“那很难说!石亚湾老大那边早就盯上我和阿铁了!如果是他们的话…”

 “如果是他们的话,你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了,”江先生说话很和气,但是毫不动摇的样子“他们没必要那么好心抓一个留一个,除非是你和他们之间有了什么私下交易。”

 雷炎倒吸一口凉气,怒道:“江先生!我自从跟了B哥,也是一路杀过来的人了!难道你这么不相信我?!”

 “问的好!”江先生长身而起“想必阿铁也在牢里问自己是否该相信你呢!雷炎,讲数要清清楚楚,你不能自圆其说的话,就不要开口了。”

 慕秋望着雷炎的肌肉在合体的皮衣下绷紧,他大概已到了愤怒的极限,忽然自己有一种冲动,想扑上去紧紧地抱住他,就算下一秒会天崩地裂也不管!

 已经有多久没有抱他了啊…“是我…”声音虽然小,厅里的每一个人都听到了,慕秋微微昂着头,颤抖地,但是清晰地说“是我…”

 他的声音陡然哽在了喉咙里,雷炎象一头怒狮一样扑过来抓住他的肩膀拼命地摇着,吼声几乎震聋了慕秋的耳朵:“你是白痴还是疯了!这样的事也敢拿来开玩笑!你以为这是过家家酒好玩的吗?你他妈的再说一句我就拧断你的脖子!给我住嘴!听见没有?!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慕秋被摇得头晕眼花,雷炎放大的怒容就在眼前,他试着去触摸雷炎,双手却没有抬起的力气,他知道雷炎是想保护他,他知道!可是如果自己不承认的话,那些人都会怀疑雷炎…他不能让雷炎为自己的错误受罚…

 “是我…”他再次哽咽着说,眼泪凝聚在眼眶里,看不清雷炎的脸…看不见…雷炎气急败坏地回头说:“江先生!请你不要听信他的话,他和这件事一点关系也没有!他是被吓傻了才乱说一气的,你不要相信他!”

 “阿雷,”江先生交叠着双手在桌子的那一边说“我从不轻易相信一个人,也从不轻易不相信一个人,这位医生…无论他说的是真是假,阿铁的事情和他脱不了关系。”

 慕秋听见雷炎倒吸一口凉气,急急地说:“江先生!”“好了!”江先生举起一只手“你我心里都有数,是么?阿铁在牢里也一定心里有数,家有家法,帮有帮规,我也不想太令你难做。”

 雷炎的手指握紧了慕秋的肩膀,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既然江先生这么说,我就应下了这个罪名!阿铁是我出卖给警方的!有什么家法尽管朝我身上招呼好了!”

 大厅里一片惊讶的嗡嗡声,有几个沉不住气的已经站了起来,雷炎凶狠地朝四下扫了一眼,顿时又归于平静。

 “阿雷,不要意气用事嘛。”江先生还是那么和蔼地笑着“你和阿铁的交情我知道,是斩头过命的好兄弟,你就是杀了自己的老子也不会对阿铁下手的,要是我相信你这么编的瞎话,你也未免太瞧不起我这个大哥,也太对不起兄弟们了。”

 他用手托住下巴:“实际上,出卖阿铁的是这位医生吧?”举座皆惊!雷炎在慕秋能开口说话之前,一把把他拉到怀中,胳膊死死地搂住他的脖颈,不让他再说任何事。

 “外人犯了事,处罚还在其次,重要的是,怎么让大家心服,阿雷,你和这位医生交情不错,但人情不能大过家法,该做的还是要做,我也没办法。”

 江先生悠闲地点起一根烟,笑着说“祖师爷留下的规矩,不能在我手上破了是不是?”雷炎低哑着声音说:“江先生…你说句话吧!”

 “很简单,三刀六洞。”江先生轻松的语气陡然让雷炎浑身一颤,连慕秋都感觉到了,他用力地去推雷炎的手臂,雷炎反倒更紧地勒住了他的脖子,不但不让他开口,甚至连喘气都有些困难了。

 背紧贴着雷炎宽厚的胸口,可以感觉得到他急促的呼吸和有力的心跳,慕秋有一刹那的失神:发生什么事都无所谓了…我又见到了他…又在他的怀里…发生什么事…都无所谓了…

 “江先生!”雷炎语气激烈地又喊了一声。“没办法,我已经手下留情了,不能为了你破了帮里的规矩。”

 江先生不慌不忙地说“就是你当了帮主,这种情况下也该秉公处理,不然,你就坐不得这个位子,阿雷,我平时看你还不错,别在这里栽了跟头。”

 雷炎无语,桌旁另外一个蓄着落腮胡子的中年人也开口说:“阿雷!江先生说的你听见了没有?他已经给你留了面子了,混黑道最讲的是忠义,这里几十个叔伯都在看你怎么做了!”

 “我知道,B哥。”雷炎沙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慕秋抬头要看他,却被他一把摔了出去。慕秋被突如其来地甩开,踉踉跄跄地跌了几步,听见雷炎暴喝一声:“花皮!小马!给我把他抓住!抓紧了。”

 “是!雷哥!”立刻有两条大汉一左一右地夹紧了慕秋,铁钳般的大手抓住他的手臂,让他一点也动弹不得。

 “雷炎…?”慕秋惊恐地望着几乎变了一个人的雷炎,他就站在那里,却不再是他熟悉的那个雷炎了,那个痞痞的爱开下流玩笑的雷炎变成了一个浑身散发出杀气的煞神!

 “雷炎…”慕秋绝望地叫着他的名字,看着他阴沉着脸向自己走来,不知会发生什么事的恐惧感涌上心头。“抓紧了。”雷炎叮咛道“无论怎样,不要松手。”“知道了,雷哥。”

 两个人把慕秋抓得更紧,慕秋一点挣扎的余地也没有,眼睁睁地看着雷炎凑到面前,抬手擦去他脸上的泪水,低声说:“对不起,小慕,我不想要你哭的…但是…原谅我这一次…”

 慕秋深深地望进他黑色的眼眸中去,眼泪又涌了出来,在心里疯狂地喊着:我知道!我知道!我原谅你,原谅你!

 只要是为了你我什么都不怕…我连命都可以给你!他想开口,发出的只是呜咽的声音,雷炎叹了口气:“别哭了…”

 他缓缓地从皮靴中拔出一把匕首,发亮的刀身在红烛光下闪着不吉的光芒,周围的人都屏住了气。慕秋吓得连哭都忘了,听见左边的花皮低声说:“那不是雷哥老爸传给他的刀吗?”

 “是啊是啊,雷哥除了那一次从来没用过…听说是宝刀哩…”小马咽了口唾沫。大厅里鸦雀无声,大家都看着雷炎甩开身上的皮衣,袒露出强劲的双臂,他用左手的手指在刀尖上试了试,仿佛很满意的样子。

 接下来发生的事是慕秋一辈子也无法忘记的,他睁大了泪眼,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眼睁睁地看着雷炎在电光火石之间举起右手,又狠又准地往他自己的左臂上戳了下去!一刀!两刀!三刀!每刀都贯通了肌肉,在另一边露出雪亮的刀尖,随即带着四处飞散的鲜血被雷炎拔了出来,眉都不皱地继续戳下去,仿佛伤的不是他自己一样…慕秋猛醒过来,撕裂着声音狂喊出他的名字:“雷炎…”

 他拼命挣扎着,无奈身旁的两个人就算也吓得目瞪口呆,还是忠实地紧抓住他不放,他用尽力气也不能脱身。

 大厅里一片混乱,落腮胡子B哥急得竟站了起来:“阿雷!”雷炎笔直地站着,右手握着匕首,鲜血顺着左臂流下来,染红了半边身体,他凌厉的目光扫过整个大厅,低沉地说:“家法执行完毕,关二爷做证!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人们竟被他的气势惊得说不出话来,连江先生也迟疑了一下才说话:“阿雷,你这是何苦呢…”

 雷炎的目光落在泪流满面,哽咽不能成声的慕秋身上,清楚大声地说:“帮有帮规,家法不能废,关二爷讲的是忠义二字,本来没说的,但是…这个人是我的人!我早就发过誓,无论他有什么错,我都为他担了!只要我井雷炎还有一口气,就不许有人伤他!”

 他转向桌子那边的江先生,目光变得凶狠:“江先生,家法我已经执行过了,这个交代,您可满意?”

 江先生又恢复了悠闲的神态:“满意,当然满意…既然阿雷已经有了交代,今天的会到此结束,你赶快下去把伤口处理一下吧。”雷炎简单地行了个礼,不理会周围的议论,傲然说:“放开他,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