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天。

周一阴天,乌云密布,北京的早高峰车水马龙,地铁通道里摩肩接踵,唉叹跟焦虑盘踞在每个谋生者心头,挥之不去。

徐扣弦起了个大早,精细的化了淡妆,身上套了西服套裙,锁骨发挽成发髻拿卡子别在脑后,深棕色公文包双手拎着盖在膝上。

全身镜里映着一个标准的白领角色。

仅不到三个月,徐扣弦就已经记不起曾经那个蓝灰色长卷发,戴异色美瞳,穿紧身裙踩细跟高跟鞋,扮相张扬的自己了。

始终是没有人能抵抗时间,拒绝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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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扣弦到的早,在人事哪里闲聊了一会儿,等办公室里人来的差不多了,人事才带着她去工位上。

非诉多半是团队协作创收,律所二十多位非诉律师,分了两组人,现下忙的主要有两个案子。

一个是某上司公司基金发行转让的公司业务。

另一个是国际贸易公司涉外上市。

涉外业务那边正缺人,徐扣弦被分到了涉外那组,很不幸,高筠这个小团体也在负责涉外业务。

涉外业务已经进行到一半,前期准备的已经差不多了。

徐扣弦跟一圈人简单的认识了一下,就把捧了满怀的底稿抱回座位上开始翻阅。这一读,就是一上午,徐扣弦是被饭菜香气拉回的现实,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周围同事已经打开了外卖盒子。

徐扣弦没多想,松动了下筋骨,用手机订了个最近的煎饼果子,就继续低头看底稿。

她看的很慢,斟字酌句的掂量,连吃饭时候也没停止。

却不知私下自己已经被讨论了彻底。

三人微信小群里消息不停的发出。

汤凝:[这个徐扣弦是不是就是昨晚从邵律办公室里出来那个女的啊?]

苏希:[我觉得很像。]

高筠:[……没错,是她。]

苏希:[走后门进来的?完了,该不会该不会把案子搞砸了吧。]

高筠咬着牙打字:[那就只能我们多干点儿,当没她这个人呗,谁让人家有人罩着呢。]

苏希:[哎,筠筠你就是太善良了,职场上能遇到你这种前辈,这女的就偷着乐吧。]

汤凝的工位背对徐扣弦,她悄悄回头下头,看见女孩子低头翻文件的动作,手里举的煎饼果子迟迟没有落嘴,汤凝推了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最终选择没在群里多踩徐扣弦一脚。

邵恩临时接了案子出差,没来公司,徐扣弦低头看了一整天案子底稿,完全没能留意到办公室里暗流涌动。

对非诉律师这个行业来说,徐扣弦过于漂亮了,加上又是突然空降,就更容易被私下热议。

几乎在所有与人打交道的行业里漂亮都是张通行证,可往往也背负着花瓶名号跟深厚误解。

这行工作强度极大,授薪律师就更甚。

熬夜是家常便饭,忙起来就住律所的人也不乏少数,蓬头垢面根本没什么功夫去打理自己。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精致美貌的女孩子少之又少。

入行久了,如高筠跟苏希这种爱美之流,初时也是淡妆浓抹,现在除了要会客的场合,其余上班时候都是素面朝天的来,而汤凝则一直是学生样子,黑框眼镜齐刘海高马尾,体型微胖,从来都不打扮自己。

在上市业务方面,非诉律师主要负责与其他中介方一同协助要上市公司顺利的通过发审会,并且从合法角度发现问题并及时修正辅助上市企业逐步规范。

团队里每个人负责的东西不一样,沟通跟交流必不可少,徐扣弦花了两天才看完手头的底稿,第三天开始加入讨论的时候她才觉出几分发现了不对劲。

徐扣弦自认为自己的态度极度谦逊,团队内其他前辈也纷纷点头,可只要自己一讲话,就有两个坐的很近的女生奋力否决,每次探讨都像是一场对怼。

起初徐扣弦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她同这两个女生素未谋面,连对方叫什么名字都是扫到工位名牌才知道的,对方又有什么理由针对她?

直到她需要反复跟高筠确认一份项目事宜的时候,才读出不是滋味,徐扣弦连着问了几次,高筠都含糊其辞,最后徐扣弦直接放弃跟高筠沟通,直接打了客户公司法务电话,拿英文交流,把问题问了个明白,自己解决掉了。

挂了法务电话,徐扣弦回望高筠,女人也在看自己,眼底的寒意一闪而过。

徐扣弦就这么直勾勾的盯回去,嘴角绽出一抹讥笑。

下班的时候高筠先走,走过徐扣弦工位的时候,听见女声柔和,可话语带刺。

徐扣弦同高筠说,“这里是律所,签法律意见书时候,大家都担责任,你把职场勾心斗角那套不入流的伎俩搬过来用,是准备让整组人给你陪葬?可惜你还不配。”

高筠只在原处停了徐扣弦一句话的时间,就匆匆离去,她被徐扣弦这话顶的脸的一阵红一阵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