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了外衣,拍拍被子,打了个哈气,“哥哥,桓儿又困了。”齐桓趁着揉眼睛的功夫透过指缝悄悄观察一旁的白澜石。

白澜石皱着眉头盯着齐桓若有所思,齐桓顿时冷汗直冒,抱着外衣跌跌撞撞的下床,有些尴尬的笑道,“哥哥,我觉得我还是睡客房吧。”

白澜石点点头,转身出去吩咐荣乐将客房里的炭盆升起来。

齐桓拍了拍脑袋,一得意就容易忘形的毛病怎么还没改过来。

白澜石回来见着齐桓拍自己脑袋好几下,见着蠢样微微勾唇,“再拍下去只会更蠢,我让荣乐去生炭火了,你待会再过去。”

齐桓见着白澜石回来赶忙收起心思,坐在了一旁,不敢再说什么话了,生怕露出什么破绽来。

“兵部侍郎已经归顺于殿下了。”白澜石道。

齐桓微微挑眉,细想便知晓其中因果了,“哥哥对桓儿真好!”

白澜石见着面前的人,勾唇道,“现在就等着衡王给我们一个契机了。”

压抑在心里几个月的思恋,在见着人唇角带笑时喷涌而出,心跳如鼓。

有一个念头蠢蠢欲动,压在了喉间,齐桓舔了舔嘴唇,“哥哥。”

白澜石微微露出疑惑的表情,等待着齐桓的下一句。既然都开口了,齐桓索性闭着眼睛,紧紧的攥着手下的衣服,“要抱!”

齐桓胆怯了,在战场上运筹帷幄的他却总会在白澜石面前手足无措,生怕自己一个冒进便整盘皆输。

现在的自己甚至没有勇气去观察白澜石的神情,脑海中瞬间闪过了无数种的可能。

忽然头被一只手按在了面前人的胸膛上,另一只手轻轻顺着脊椎抚摸着,头顶传来了白澜石清澈温柔的声音,“是我的错,这次吓着了吧。”

齐桓有些泪湿眼眶,微微颤抖的手抬起了好几次,才堪堪决定抱住白澜石,闷在人胸膛无声的抽泣着。

他确实害怕,见着了这么多尸体,每天都在压力之中,生怕自己一个错误的命令便会使得许多人丧失性命,顶着军饷的欠缺,他怕自己没有能力去为大齐效力,他更怕万一回来便见不到白澜石的自己会怎么样。

这些无时无刻不折磨着少年的心性,久处锦玉丛中的少年头一次体会到了家国重担,意识到自己不在是那个可以恶作剧可以耍小聪明的孩子了。

可他无人诉说,庆幸的是,白澜石借给了他肩膀,在白澜石身边齐桓便可以卸下一层层伪装,变回那个满身缺点,喜欢胡闹的孩子,在白澜石身边胡作非为。

齐桓脑海闪过了滕尔萨在军帐中与自己说过的话,心中不免微痛,缓解了情绪,有些勉强的笑道,“哥哥明日送我回府吧。”

齐桓腿上有伤,便与白澜石一同坐在马车里。昨夜还下雪来着,今早便停了,陆陆续续有小摊铺出来营业。

马车里铺着绒毯,里头一人手里抱着一个汤婆子,中间还燃烧着小炭盆,暖和极了。

齐桓许久未归,便挑着侧窗望着街边小贩,食物的香气顺着窗子飘了进来。白澜石因为昨夜消食又睡得晚了些,又答应了一早要将齐桓送回府,强撑着困意起来,只好在马车里闭目假寐。

齐桓见着各式各样的小铺子还跟以前一样,小孩子不都喜欢这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么。

突然一个糖人小铺吸引了齐桓的注意,齐桓笑了一下,拍拍车厢,“停车。”

白澜石睁眼便见着齐桓亮晶晶的目光看着自己,只好点头,不一会齐桓便带着一个写了白澜石名字的糖画上了马车。

将糖画举在白澜石面前,晃悠了一下笑道,“哥哥可还记得这个?”

白澜石扶额,想起了之前齐靖的事,有些不明白的小声呢喃,“怎么都喜欢写我名字。”

齐桓闻言敛去了笑意,蹙眉看向白澜石,“哥哥,这是何意?”

白澜石望着齐桓手中的糖画,“上次齐靖也要了一个写有我名字的糖画。”

齐桓脸色有些差,“哥哥买给他了。”

这是一句肯定句,齐桓见白澜石不语,脸色又差了几分,恶狠狠的将糖画三两口咬掉,在嘴里嚼的咯吱作响,扭过脸不看白澜石。

白澜石也有些纳闷,这孩子怎么了,这是生气了?不至于吧!他生什么气呢?

就这样在微妙的气氛中到了瑞王府,白澜石见着坐在马车里并不打算下车的齐桓,有些微微头疼,试探性的问道,“殿下是生气了?”

见对方只是瞥了一眼自己,白澜石忍着火问道,“就因为糖画?”

哪里知晓点着这位王爷的爆点了,齐桓顿时跳了起来,脑袋磕在了车顶上,闹出好大的动静,荣乐探进来见没什么事才离去。

白澜石有些惊讶的看着蹲在车里抱着头的齐桓,不知道该笑还是不该笑,手虚搭在齐桓肩膀上,斟酌道,“没事吧?”

齐桓捂着生疼的头和忍受着大腿内侧摩擦的疼痛,咬着牙道,“没事!”

缓和了一会,齐桓起身坐在了位置上,手肘搁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向前倾靠近白澜石,望着人眼睛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哥哥都与齐靖干了什么!”

“没什么啊。”白澜石有些摸不着头脑,收回手,握紧了手中的汤婆子。

“哥哥你就同我说说,我想知道我不在的期间齐靖都做了些什么!”齐桓咬牙切齿的说着带有撒娇意味的话。

睡眠不足的白澜石,现在脑袋是真的有些痛了,看着齐桓隐隐约约有些冒火的眼睛,索性便闭着眼睛倚靠着车厢缓缓道,“去游湖,还有糖画...嗯...应该没了。”

“什么叫应该啊!”齐桓声音徒然拔高,见白澜石眯眼看向自己,才讪讪一笑,柔声道,“哥哥在想想!”

白澜石确确实实认真思索了一番,有些不确定道,“会来宅里吃饭算吗?”

齐桓面容紧绷,缓缓才挤出一个字,“算!!!”

好你个齐靖啊,趁我不在勾搭哥哥,我倒要看看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啊!

齐桓承认小时候对白澜石有着莫名其妙的占用欲,就像是我的玩伴只能和我在一起玩,别人不能碰一样。

对于当时老实巴交的齐靖,便是齐桓的受害者,小时候的齐桓实实在在的是一个小霸王,欺负人都不带重花样的。

久而久之便无人与这个小霸王在一起玩了,齐桓无聊却也没办法,直到白澜石的出现,齐桓又找到了玩伴。

但这个玩伴不同的是根本不理会自己,有时还会踹自己的屁股。齐桓一开始很是生气,但久了便是委屈,再久点便是习以为常了。

齐桓霸道的单方面将白澜石划归为了自己的所有物,对于齐靖前来寻白澜石,齐桓是以一种护着幼崽的样子提防着齐靖。

齐靖也想同白澜石玩耍,可中间隔着一个齐桓,每每只能在远处看着齐桓与白澜石,这些事齐桓是知晓的。

有时齐靖站的近了些,齐桓还会背着白澜石悄悄过去让他走远一点,或者是悄悄挡住白澜石的视线,不让白澜石看见远处的齐靖。

这些在幼时没有察觉到的情愫,在齐靖第一次约白澜石去桃林后便如春雨后的竹笋般,不受控制的冒出尖来。

当时知晓的齐桓说不清道不明内心是什么感觉,直到见着了齐靖伸手摘下白澜石头发上的花瓣时,齐桓才彻底明白了过来,随后便是滔天的醋意与占有欲冲刷着他。

他努力的保持着在白澜石面前正常的样子,内心却已然翻江倒海。

但齐桓害怕,不知道什么原因的害怕,怕白澜石知晓自己心意,又怕其不知晓。自相矛盾一直时时鞭笞着齐桓。

白澜石有些担心的看了眼齐桓,转移话题,“下个月我生辰,你来吗?”

“去!”齐桓顿时两眼放光,“哥哥请齐靖了吗?”

“还没。”

齐桓心中窃喜,咳嗽了声,假装不在意道,“哥哥打算请齐靖吗?”

白澜石微微思索,“我本意并不是想办的。”

“这怎么可以,生辰是大事!”齐桓眯着眼睛琢磨着送什么好让齐靖知难而退,就听见白澜石道,“这次师傅会来,我便不得已而为之,不然师傅肯定会嘲笑我一番。”

白澜石提及卞玉京便又一阵头痛,见齐桓面上徒然露出微笑,白澜石心下了然,“送礼便不许进门。”

“啊!??”齐桓有些不解,“哥哥生辰为何不收礼?”

白澜石微微一笑道,“怪癖。”

七日后,大军浩浩荡荡的回到了京城,秦竹早早的回府迎接魏纻了。

魏纻匆匆洗漱了一番,带着美人在前却不得不走的复杂心情与蒙鸿以及齐桓进宫复命。

齐桓还因为白澜石第一个邀请了他而开心着,嘴角带着笑去了皇宫。

果不其然,陛下好一番赏赐又大加赞许齐桓,单独给这儿子赏赐了些许才算完。

齐桓去了佟毓婉那,佟毓婉正与齐萧雅下着围棋,见着齐桓来了,佟毓婉放下了棋盘仔细的端详着齐桓。

眼含泪花,摸着齐桓明显粗糙了的皮肤道,“瘦了,黑了,不过也俊了,像个男子汉了。”

齐萧雅在一旁笑出了声,“哥,你评评理,你不在时我怕着母后担心日日来陪着哄着,你倒好,回来就将人弄哭了。”

佟毓婉抹去滑在下巴上的眼泪,瞪了齐萧雅一眼,娇嗔道,“你哥刚回来,就不能停战会儿。”

齐萧雅吐了吐舌头,示意知道了,然后饶有意味的朝着齐桓眨了眨,齐桓微微挑眉。

佟毓婉叫了一桌子齐桓爱吃的,不时的便给齐桓夹菜,齐桓叫苦不送。

齐萧雅在一旁时不时酸几句,惹得佟毓婉还要顾着雨露均沾,又帮佟毓婉加了些喜欢吃的。

清冷的太极宫终于热闹了起来,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

齐桓与齐萧雅一道告别,两人走在长长的宫道上,齐萧雅看着齐桓有些隐晦笑道,“哥,你早就回京了吧!”

齐桓望了眼身边古灵精怪的小丫头,笑了笑,“怎得还调查你哥。”

齐萧雅耸耸肩,“你看我像这么无聊的人嘛,我一个姐妹倾慕哥已久,我从她那听到的。”见齐桓不语,齐萧雅撅嘴道,“哥,你赶回来是不是为了什么人啊!”

齐桓推开了齐萧雅靠近的头,笑道,“小孩子懂什么。”

齐萧雅不服气的摸了摸发髻,确认没乱后堪堪道,“我来猜猜啊!”

“白澜石!”

齐萧雅见齐桓一瞬间的呆滞便知晓自己猜中了,咯咯的笑了起来,“本公主就知道。”

齐桓有些被拆穿心思的恼羞成怒,双手插在腰间望着齐萧雅,“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齐萧雅毫不在意自己一语将亲哥心里搅的天翻地覆,玩着挽在手腕上的披帛狡猾一笑,“哥,不是我说你,你表现的太明显了。”

齐桓上次在寿宴上望着白澜石的眼神,齐萧雅想如果眼睛可以写字的话,白澜石应该满身都是齐桓二字了。

齐萧雅想到那□□裸的眼神,摇摇头不赞同道,“哥,依我之见,你这样会吓着白先生的。”

齐桓气笑道,“小丫头片子,还没轮到你教哥怎么追人。”

齐萧雅知晓齐桓虽然有时候挺恐怖的,但对于自己是很包容的,便不胜在意的白了一眼道,“男人就是脑袋简单,哥,就你这脑袋想拿下白先生怕是慢慢长路。”

齐桓被说的没了脾气,自己也确实从未与人谈过心底的事,倒是让齐萧雅挖了出来,“说说?”

“说可以啊,哥想好了拿什么交换了吗?”齐萧雅得意笑道。

齐桓想了想,认真道,“如果以后我没和哥哥在一起,我定然不会放过你,这样行吗?”

齐萧雅见着齐桓一脸认真的,她还真觉得齐桓说到做到,可一想又觉得委屈,“凭什么啊!”

“就凭你发现了我的秘密。”齐桓邪邪的笑了下,齐萧雅寒毛直立,刚刚得意忘形,忘了齐桓是个疯子的事实了。

这两兄妹都有一个毛病,一得意便忘形,这毛病怕是改不过来了。

齐萧雅撇着嘴,极度不情愿道,“白先生大你八岁,完全将哥当成孩子看的,哥你不如就利用这一点,对毫无防备的白先生发起进攻。”齐萧雅越说越兴奋,“我觉得白先生当年不辞而别内心对你是有些愧疚的,哥不防用着一点让白先生对你产生愧疚感,然后哥你就先当个合格爱撒娇的弟弟,然后……”

齐桓一开始听着觉得还可以,到后面忍不住打断道,“谁要做他弟弟!”

齐萧雅摇摇头,叹气,“我一看白先生便知晓其无断袖之癖,所以对于你这种情况,哥你必须沉得住气。”

兄妹俩提着衣摆蹲在墙根脚下,讨论着如何将白澜石拿下,其中还起了几番争执。

大概就是齐萧雅觉得齐桓冲动粗鲁,齐桓觉得齐萧雅女儿家磨磨唧唧。

一旁路过的宫人不知道情况,以为这两位祖宗在商量着对付哪位后宫贵人,恨不得戳瞎双眼,封住耳朵。

小时候齐桓自从有了齐萧雅这妹妹,仗着佟毓婉是皇后,经常带着齐萧雅在后宫里头搞事情,后宫里头的人都知晓,只要这俩两二世祖悄悄谈论着什么,必然是密谋些不好的捉弄人的事。

可这次她们却实实在在冤枉了齐桓与齐萧雅,这两人正对着脸在认真的,从全方面分析白澜石这人。

直到宫门要落锁了,二人才堪堪敲定计划,起来时都踉跄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们一个公主,一个刚得了赏赐的皇子,蹲在角落讨论事情。

两人相视一笑,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尴尬,不约而同的一路无言出了皇宫。

大军回京,滕尔萨也跟着来到了长安,被闾阎接来了长青宅。

滕尔萨见着精神状态明显比之前好了许多的白澜石,开心的笑道,“公子,我瞧着您身体比之前好了许多啊,真好!”

一旁闾阎骄傲道,“那是我调养的好,我师兄想的法子好。”

从后头来的施琅岐见着自家师弟吹捧自己,笑着揉了揉人头,闾阎不耐烦的拍开了施琅岐的手,“又不是小孩子了。”

施琅岐笑笑,将药递给了白澜石,“先生,药。”

今日闾阎去接滕尔萨,便拜托了施琅岐煎制药液,到是让他见着了师弟在外人面前还是护着这个师兄的。

滕尔萨见着两师兄弟打闹,不禁感慨,“想当年闾阎还是个毛头小子,天天在阁里拉着我们说施琅岐的话坏。现如今两人这不想处的好好的嘛,哈哈哈。”

闾阎被揭底,不禁脸红,抬眼看了眼施琅,“我那是年少不懂事,你别跟我计较啊!”

施琅岐笑笑了,接过空了的玉碗,“是,我的小师弟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滕尔萨伯伯!”从外头奔来一个穿着大红色袄裙的小姑娘,一把扑到了滕尔萨怀里。

滕尔萨抱起小姑娘掂量了一下,“荣乐,重了不少啊!”

荣乐揪着滕尔萨卷曲的胡子,笑道,“伯伯的胡子也越来越茂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