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澜石看了眼已暗沉下的天色,对着齐桓道:“瑞王可要在这用晚膳。”齐桓眼睛微弯,亮晶晶的笑道:“都听哥哥的。”

晚膳也就是些小清炒与粥,用膳前荣乐端来了药,见着那玉碗白澜石便太阳穴突突直跳,对着荣乐道:“我与瑞王有要事相谈,药放这我一会喝。”荣乐不疑有他,便将药放下顺带着将门掩上了。

白澜石面色淡淡的等荣乐走远,骤然起身将玉碗里的药液一滴不剩的倾倒至一旁的盆景里,一碗融合了许多名贵药材的汤药便都喂给了一株植物。一旁目睹一切的齐桓笑道:“哥哥不喜欢喝药?”

白澜石将玉碗放置在远远的书桌上,才道:“喝了怎么些年也不见着有什么用。”啧了声又道:“太苦了。”说着像是尝到般皱起了眉头。

“哥哥可是经常这么做?”齐桓见着白澜石如此熟练,笑着问道。

白澜石摇头:“每每都是荣乐盯着我喝下去的。”

齐桓笑道:“本王见着哥哥如此熟练,还以为经常如此般孩子性。”

“只是每喝一次便在心中谋划一次,做起来便熟练了些。”白澜石叹气,对着喝药也不知为何自己如此的抗拒。

送走了齐桓,白澜石今个也感到乏了,却因为终于如愿以偿的做了许多年都在谋划的事,心中带着些许愉快进了屋子,直到看见站在里头双目含怒的荣乐以及手上重新煎的一碗药,想也不想便抬脚往外走,便听见少女奴嗔,“公子这是要去哪啊!”

白澜石:“……”

在荣乐的监视下,白澜石皱着眉头一饮而尽,“你怎知我未曾喝药?”

“奴不仅知道公子没喝药,还知道公子将药倒在了盆景里。”荣乐拿过玉碗没好气的道。

白澜石心下了然,想必是齐桓跟着荣乐说道的,齐桓今日与他说话一直都带着几分笑意,哥哥长哥哥短的,白澜石便以为那还是以自己马首是瞻的傻孩子,一时没设防便被逮了个正着,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自从那日之后,每次喝药荣乐必定待在一旁,看见药液一滴不剩才罢休。白澜石接过清水漱口,嘴里的苦味消散了不少才舒展了眉头,开口道:“你去将闾阎叫来。”

荣乐端着碗开开心心的出去了,不一会闾阎端着一碟甜酥饼进来,放在了桌子上道:“荣乐要我将这带来给您的。”

白澜石点头示意,“昨个你与瑞王是怎么回事?”

闾阎坐跪在垫子上一脸无辜道:“公子我可没去招惹瑞王,只不过查消息时被瑞王发现使了些绊子。”

闾阎刚来京城便总蹲在犄角旮旯处与乞丐无赖打探消息,可不要小瞧了这些人,这些人居无定所经常走街串巷,听到的墙根话比谁都多,找他们打听一包烧鸡差不多的酒便能将他们肚中的话掏的一干二净。

闾阎心想着这些京城中的贵人心比天高,断然不会将注意力放在这地方。可没想着没过几日京中大部分闾阎请喝过酒的见着他都绕道走,一查才知道是瑞王从中作梗将全城的乞丐拉去了衙门里好好的给上了一课。

白澜石笑道:“齐桓竟能断了你这奇路,倒也有趣。”

“瑞王比我还不按常理出牌,刚到京时处处针对我,我差点被逼疯了。”闾阎想到瑞王的手段便寒毛直立。

从院子里飞进一直白鸽,扑腾扑腾的落在了桌案上,闾阎将白鸽脚下的竹筒解开,递给了白澜石,白澜石见过后便将纸条浸没在了茶水里,墨水沁出纸张晕染在淡绿色的茶水中。

“陛下寿辰将至已经传旨命康王回朝贺寿。”白澜石沉思,“传话给皇后让她的人不要轻举妄动,这时动手无疑是打当今圣上的脸。”

“是公子。”

门外传来荣乐的声音“公子瑞王殿下来了,在会客亭等您呢。”

“怕也是为着康王回京的事情而来。”闾阎望着白澜石道。

今日天气极好,微风拂面卷加着百花香气,池里的游鱼也比往日活泼了些许,齐桓身着玄色袍子端坐在蒲垫上,望着远处出神,见着白澜石便笑盈盈道:“等了哥哥良久。”

拢袖而坐,“殿下看什么这么入神。”

“没看什么,只是想起之前跟在哥哥后头的事罢了。”齐桓沏了杯茶放在了白澜石面前。

“瑞王殿下此番前来可是为了康王回京之事?”白澜石自齐桓叫他哥哥起便将人看作是自己的亲弟弟般,对他说话做事从不拐弯抹角。

齐桓微蹙眉不开心道:“我在哥哥面前,哥哥怎可想着齐靖。”见着白澜石垂眸不语,齐桓心下一慌赶忙道:“今日父皇同母后谈起哥哥了,父皇的意思是想趁着寿辰见见哥哥,哥哥怎想。”

“陛下早以想见我了,只是找不着由头罢了。”白澜石抬眸便见远处的书言,书言见着白澜石拔腿就跑,齐桓还未张口便听见白澜石呼道:“站住。”

声音不大不小却足够传到书言的耳朵里去,“过来。”书言极其不愿意的蹭了过去,靠近了才发现人走路一瘸一拐的,见着白澜石噗通跪了下去。

“没见着瑞王殿下。”白澜石冷声道。

书言赶忙跪着将礼行了,白澜石见着面前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嘴角还破了,便基本知晓今日他为何没来上课,沉声道:“怎么回事?”

书言低着头不敢看白澜石,咬着嘴巴不说话,白澜石则伸手捏住书言下颌,逼迫着人与其对视,这双眼睛如深海般带着汹涌的戾气,书言被吓得脸色刷白不敢说话,这恐惧是从内心深处溢出来的。

齐桓感到气氛的不对劲,赶忙将白澜石捏着书言的手抓过来,揉着人手腕道:“想必这就是哥哥同我说的书言吧。”

白澜石闻声回过神来便见着书言面若白纸,吓得肩膀都哆嗦着才察觉失态,闭上眼睛缓了会才道:“身上伤还疼不疼了。”睁眼便又恢复了以往的柔和。

书言知晓先生是疼他才会发脾气,现下听见先生的关心眼泪绷不住了,不要钱似的往外流,扑向先生怀里嚎啕大哭。

白澜石则摸着他帮人顺气直到怀里人哭声渐渐平息,掸去少年身上的泥土又用茶水沾湿了手帕将人脸擦干净才问道:“现在可以告诉先生为何一身伤了?”

今年冬天还是小乞丐的书言漂泊到了京城,却腹中饥饿体力不支晕倒在了路边,虎子看见便将人拖了回去,给了他一口吃的。书言进了长青宅记得他们的好,便送了些银子过去,想让虎子找个落脚地方安生去找工,没想到虎子竟不贪足每隔几日便会找书言敲诈上几笔,几次的忍让换来了他们的猖獗。

不仅虎子来了,也带来了其他认识书言的乞丐,个个攀着关系抱紧书言这条大腿,书言感觉到了不对劲便不在与他们往来,没想到虎子带人天天蹲守在长青宅门口,见着马车便跟着,终于在醉香楼将人堵着了。

自那次经过闾阎的敲打之后虎子安分了不少,从简入奢易,从奢入简难。耐不住便又来找书言要挟,书言嘴上说着给他钱,将人约在了城外小庙里劈头盖脸的打了一顿,谁想着从旁冒出了好几个乞丐将书言按在地上,虎子吐了口血恶狠狠的举着拳头对着书言身上招呼去。

直到有路过的行人出来制止,虎子才堪堪收手,扬长而去。

白澜石看着这个将文章写的冷酷无情却在处事上如同幼儿般的孩子,颇为无奈的叹息,“去找闾阎将伤口处理了,让他帮你出这口气。”

书言抽吸着鼻子撅着嘴道:“他才不会管我呢?他从来便看不起我!”

白澜石好脾气道:“闾阎若瞧不起你,他发现你文章后怎会来求我,让人收下你,你用的墨可是与陛下同样的玄乌,闾阎特地为你写字搜寻的,帮你去恐吓那些乞丐,我与闾阎相识已久,从不知他对看不起的人是这样般好的。”

书言呆愣在原地,低着头红着脸不说话,羞愧难当。

“闾阎疼你是真的,那张嘴损人也是真的,他搁外头混久了,人话鬼话掺着讲,怕是不知道如何和你沟通便才用了这种讨人厌的方法。”白澜石拍了拍书言的肩膀,以示安抚。

书言赶忙向白澜石与瑞王行礼告退,噔噔噔的跑去闾阎的院子里,闾阎正抱着算盘珠子扣着账本,见着一瘸一拐朝自己扑来的书言吓的一哆嗦。

书言抱着闾阎的腰道:“我再也不和你置气了。”

闾阎一个激灵,“公子跟你讲了什么?”

书言摇头,见着闾阎一连嫌弃的道:“身上脏死了,我这衣服还没穿多久呢!”嘴上说着还是抬手拍了拍少年头顶。

摸着有湿湿的东西道:“你洗头了啊!”

书言一愣随即想了想笑道:“应该是虎子在我头上吐的口水。”

闾阎:“......”

“来人拿刀来!!!这手咱不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