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龙椅之上,坐着大新朝历代以来最年轻的帝王。

——明玄帝李曜。

大殿下群官小声议论着,听得他险些生出瞌睡,一旁机灵的丘公公见了忙的宣唱着,“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臣有本启奏!”

“臣也有本启奏!”

李曜手揉了揉眉心,眯起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道,“两位爱卿请奏。”

王尚书义愤道,“皇上,请替太傅大人主持公道呀!魏丞相动手重伤了太傅大人,可怜太傅大人他一把岁数还躺在家中至今起不来,臣亦为之心痛呀!”

李丞相心中白了他一眼,“皇上明鉴,满朝文武谁不知太傅大人仗着自己是天子之师,把谁都不放在眼里,魏丞相一向对他恭谨,又怎会先起动手,王尚书说太傅大人至今起不来,不如与在下到魏府去看看,魏丞相昨儿夜里还呓语不断呢!可知伤势之重。”

两人说完纷纷看向头上那抹明黄,心里却也都没底,此事动静闹的不小,论说皇上一早就该知道了,可连着几日过去,皇上愣是提都未提。

那张如同刀裁的俊脸上瞧不出阴晴,声音却拔高了些,“哦?朕不知竟有此事,两位大人一向稳重,怎会突然动起手来。”

王尚书红着眼眶道,“回皇上,二月二龙抬头那日,太傅大人和微臣到万安寺去上香,不料竟遇一女子呼救,待走上前看竟是魏丞相正在调戏民女,太傅大人如何能袖手旁观,便出言阻止救了那女子,因此便与魏丞相结了怨…”

李丞相打断他的话道,“尚书大人真是擅长颠倒黑白呀,回皇上,此事根本不像王尚书所言这般,恰恰是太傅大人抓着那女子不放,被魏丞相上前阻止,那女子感激不已,还要到魏府侍奉呢!”

李曜垂着眼眸轻轻的笑出了声,精致的唇峰也微微上扬,抬头看向文武百官,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都是朕失察,才让徐太傅和魏丞相闹到今天的地步,徐太傅没错,魏丞相也没错,这一切都是朕的过错,不如朕这皇位还是交郢皇弟和聪皇弟吧,朕就还回邶州封地去,做个闲散王爷。”

“皇上万万不可呀!”

“臣等罪该万死!”

“请皇上收回成命!”

群臣乌泱泱的跪了一地,后背都湿透了,好不好容易才从两位太后手中夺回皇位,皇上若是走了,国本就再无归位的可能!

王尚书声音颤抖道,“请皇上赎罪!是微臣说了谎,魏丞相那日根本没对太傅大人动手,是太傅大人走路时不慎跌倒了,李丞相亦可以作证。”

“微臣可以作证,魏丞相和太傅大人那日下朝后根本没有碰过面,都是微臣一时糊涂,看错了,还请皇上赎罪!”

李曜深邃的眼眸里浮着寒意,“这么说是你二人在朕面前搬弄是非了?来人呀…”

大殿之上一时只剩两人的抽气声,群臣吓得不敢求情,只把头压的低低的。

李曜看着下头两人一幅生无可恋的样子,实在有趣极了,清了清嗓子道,“来人,将李丞相、王尚书…

带到驯马园去喂马。朕的汗血宝马若是少了一两,你二人就从身上割一两肉贴给它。”

两人摸了摸脖子,哭着退下道,“臣领旨!谢皇上隆恩!”

“古有褒姒祸国,今有此女乱臣。依朕看…”

此时恰好有一班侍卫从殿前经过。

李曜起身道,“赵侍卫还未成家,就将此女许给他吧。丘克复这事你命人着手去办,越快越好。”

“奴才领命!”

天气返寒,雪女山地处高位,风吹的也就更猛些,宋妆如她们所住的屋子难以幸免,从早到晚的沙沙漏风。

宋妆如早上醒了,强逼着自己从被窝里起来,见藤榻上林妈妈还睡着,就自己到井边去打水,路上遇见那扫地的小沙弥,便抬脸冲他笑着道,“小师傅早啊。”

那小沙弥嘴唇动了动,突然像变得不认识她一般,转身急匆匆的就走了,宋妆如一愣,这是怎么了?昨晚上给她们送饭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两人洗漱过后,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宋妆如开门一看,顿时心惊了下,对面女子笑的花枝乱颤道,

“这么快又见面了,大小姐。”

宋妆如被绑在马车上动弹不得,心里却在想着脱身之计,秦姨娘见她一双眼珠子骨碌碌的转着,略带同情的笑着,“别白费力气了,老爷已经将你许给了魏丞相,等到晚上生米煮成熟饭,看你还能往哪儿跑。”

魏丞相?

宋妆如心口一窒,“你们把我娘怎么样了?”

秦姨娘道,“她个将死之人,你以为还用得着我和老爷动手逼问?只不过是老爷说了几句好话,太太她耳根子软就把你的下落说出来了,你早些乖乖认命不就好了,叫你娘担心不说,还害得我折腾了这一趟。”

宋妆如握紧的手又松开,看来娘亲还好的,目光一转看着秦姨娘道,“其实我倒心疼秦姨娘你,容貌才情都不错,为何偏要做爹爹的妾室呢?”

“谁跟你说我做不得正妻?等你娘她…”秦姨娘说完反应过来,在她身上打量着,就是车马劳顿,宋妆如的美貌也不减半分,手脚都被绑着反而瞧着更惹人怜爱了。

秦姨娘手在她脸上摸了把,“没想到大小姐看着柔柔弱弱的,心思也不比旁人少,你说再多也没用,你就乖乖等着被抬进魏府吧。”

常鹤峰正得意忘形的坐在桌上,眼睛笑成一条缝儿,手里拿着酒壶,一口一个“贤婿大人”叫的亲热。

魏丞相也喝了不少,白花花的胡子都湿成了一缕缕,想到宋妆如的俊俏模样,眼里都流着馋意,“岳父,我来给你满上,别忘了晚上可得把人给我送过来呀。”

常鹤峰拍着胸脯,“贤婿大人放心,今晚人必定给你送到,只是大人先前与我说好的…”

“三品以下的官职你只管说来,只等上任便是!”

两人碰杯大笑着,这时下人神色匆匆的走进来,凑在魏丞相身边小声的耳语了几句。

魏丞相听了脸色立马变了,指着一旁还在喝酒的常鹤峰道,“来人呀,快把这混账给我拉出去,打断他的狗腿!”

常鹤峰还没弄清是怎么一回事,就被两个大汉给架了出去,大声喊道,“冤枉呀,魏丞相饶命呀,饶命!”

“给我重重的打!竟还敢让本相称他为岳父,算个什么东西?”

“大人就是要打要杀,也得让我死个明白不是?”常鹤峰趴在地上大喊着。

自己方才还是魏府的座上宾,这会儿怎么就要被打断腿呢。

魏丞相走到他跟前使劲儿踹了一脚,

“就让你死个明白,皇上已经把你那女儿赐给宫里的侍卫了,你还敢赖在魏府做大爷,诓骗本相。只打断你的腿算是看在你们已故老侯爷的份上,留你条贱命偷着乐吧,都看着做什么,还不快动手!”

大门就在身后头,常鹤峰被两个大汉按在地上动弹不得,眼看那如同手腕儿般粗的杖子就要落下,

“慢着!大人若想惹恼皇上就只管动手吧!”

魏丞相在他狼狈的脸上瞧了瞧,仰头笑出声,“怎么,你还是皇上的老丈人吗?”

常鹤峰高声道,“大人方才说皇上已将小女许给宫里的侍卫了,我若此时在魏府受了伤…那皇上必定以为是大人你对圣意不满,这才打罚我这个爹来泄愤。”

说完一眼不敢眨的看着魏丞相。

魏丞相捋着胡子思衬了会儿,“把他给我扔出去,你这混账可记好了,若下回再叫本相碰上…就真卸下你一条狗腿来!”

约莫过了有两柱香的功夫,常鹤峰才从巷子里走出来,常九儿笑着掀开车帘道,“还以为老爷得一两个时辰能出来呢,诶哟,老爷当心!”

常鹤峰被他扶上了马车,直到帘子撂下才鼻涕眼泪一块流下来。

自己如今得罪了魏丞相官路上已再无指望,说到底都是这个女儿害了他,若不是因为她…一双细小眼睛里突然闪过精光,她若嫁了个侍卫倒也是好事。

晚上秦姨娘回来了,一张芙蓉面笑的像开了花儿,挺着胸脯对常九儿道,“去告诉老爷,就说我带着大小姐回来了,叫他这就出来我们一块儿去魏府。”

常九儿很快的跑了出来,一脸为难道,“秦姨娘,老爷说叫你赶紧回屋去,以后都不许提魏府二字。”

说完进了马车里给宋妆如松绑,“大小姐,老爷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