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够回到故乡,这实在是太好了。“

……

我曾经做过这样子的梦,在梦里,有一个打扮得很性感的年轻女孩子看见我,拍了拍手,然后如此祝福道。我想不明白她到底在说什么,因为我既没有回到我生存所在的那个家乡,也,不认识这个女孩子。对方十来岁的样子,看起来应该是在上国中,还是高中?看不太清楚,但是对方脸上却挂着那么一副叫人难过的表情。她根本就不开心,她看起来很难过,鼓掌的时候也在哭来着。然后,四面八方都传来了野兽一般的吼叫声。她环顾四周,然后发出了尖锐的叫声。

“■■■”

——“救救我!”

眼前的场景如同车轮上的仓鼠所看见的内容般旋转着进行,墓地,灰压压的天空,乌鸦在电线杆上,电线杆旁则站着“松岐智守”这个微笑的“怪物”。我在持续尖锐的惨叫声和皮鞋的踏踏声里醒来,睁开眼仍然是半夜。我以为那仅仅是个噩梦,但我依然悲伤得半宿都睡不着。我还在想,对方所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而现在,我与我的“故乡”,仅仅两步的距离。雨水不会定格,但我们都像戏中之人。

[拟剧论]

真的是这样子的吗?

悟的脸、他的表情在我眼前闪烁,像星星一样闪烁着。属于我的那些感情,已经无法再被稀释了。他就那么看着我,我心中的虚影,我眼前存在的这个人。我尖叫的时候,他拿小石头砸在青蛙边上,然后让“绿皮怪物”跳走了。以前的时候,也是这样子的。明明周围的环境这么吵,可我却根本注意不到那些杂音。我只听得见自己的心在砰砰砰砰地跳,就好像立马就要坏掉了一样。看着他的我,抬起头注视着我的那个他。

……

……

一开始的时候,我们曾经约定过,天气好的时候就要一家人出去玩,可是后来智守生病了,我也生病了。

“会觉得孤单吗?”我总是如同小女孩一般小声地问他这个事情,明明是小孩子的人是他才对。孤单、寂寞……是因为我们都生病了。有的时候,悟都不被允许进入我们的房间,因为流感或是其他易传染性疾病。明明才没几岁,却摆出毫不在乎的表情说这些事情根本就不用在意,他根本就不孤单,也不感觉寂寞,因为他知道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在家里。家里的梅花树的年纪都比他大,可是梅花树到了春天都会因为虫子烦恼得不想在活下去,整日整日树干发出呼呼的“哭悲”的声音。他比梅花树勇敢多了。

……

……

而现在,我也想要问他,寂寞么?

他看着我的眼神,简直就是“寂寞”这个词本身啊。

伞不是三人伞,所以再拉开距离的话,我们之间就会有一人或是两人都被雨水淋湿。所以我走近了两步,此时我才感觉到他原来那么幼小,堪堪到我的大腿部位。

他还是个小孩子啊。

“你会原谅我吗?”他说话的时候声音那么细弱,简直要被这炸弹一样的雨声彻底遮罩住了。我不禁俯下身子,然后去仔细听闻从对方唇舌之间蹦出的每一个音阶与词。可是一开始我心中的那阵暴风雨就不曾停止过。我以前说,五条悟和我家的悟不一样,体型不太想象,神情也有少许的不同,可是他此时露出的这幅好似立马要哭出来的表情却和我记忆之中的那张脸一模一样。我的心中闪过无数种想法,可无论哪一种想法都无法正确去描述此前发生的事情。

我重复着之前那个问题——“你到底是谁?”

然而,我的心中已然有了某种答案。

我是无法凭借一个人的声音去战胜那份寂寞的,所以,我张开手,圈住了对方。他怎么才这么小一个,小到我总觉得他会从我的怀抱里溜走一样。

……

你是否也曾经有一刻希望,五条悟是你的孩子呢?

祝福你,此刻,这份愿望成真了。

……

那把伞无比滑稽架在我的脖颈间,而我的裙摆则是落在地上。我拥抱着他,就好像拥抱着一颗身为无价之宝的宝石。

“我能喊你妈妈吗?”

“我啊——我……”无法呼吸,无法言语,千言万语似乎都没有任何必要了。我的手臂里像是被人填进了水泥,何等沉重,沉重到总感觉这双手下一秒就会从我的胳膊上被迫分离。所以我几乎是用上了我平生最大的力量抱住了他,我好害怕,害怕着如同上次一样再寝具里长睡不醒。

“是我啊,是我。”

“我在做梦吗?这是我的梦吗?”我在胡言乱语,我知道这回事情的,但是此刻是不是也不能算是全部的错误了呢?我是不是弄错了什么呢?我在心里问着自己。

我身后房屋的灯接连亮起,似乎是有谁按动了墙壁之上的开关。明黄色的灯光、白色的灯光,倒映着树枝的模样左右摇晃着。我的世界里闯进来一阵足以让人头晕目眩般的旋转的白光,我的眼前落下丝线般的雨水来。

朝我转变了表情的五条,悟,五条悟,还留有肥的小手紧紧地抓在我的胳膊之上。我低声说了一些什么,但是内容连我自己都没有将其记住。我如来时般匆匆地回到家里,客厅里没有任何人的踪影。餐桌上贴了一张纸,纸上则写着“在浴室”这样的字眼,毫无疑问,那是等的笔迹。浴室的灯还亮着,里面依然传来哗哗的玩水声,还有橡皮鸭子叫唤的声音。

在进入我的房子里面之后,我才感觉之前一直困扰着我、伤害着我的那种令人悚然的气氛,才稍稍减弱了一点。之前,借了一点钱,才将屋顶重新修好了。说是修好,其实也只是重新铺上瓦片。因为配置的原因,还摘掉了好多原来的部分。钱,这都是与钱相关的问题。我颤抖般放开双手,可是他却抓住了我。明亮的蓝眼睛里有天空在肆意延展,我又想起自己的眼睛是绿色的,手脚的停滞之间又露出似笑非笑的、描述为苦笑更加合适的表情来。他用指尖蹭了蹭我的脸,明明是冰冷的指尖,可是我却感受到了“温热”。

难道是因为,幸福这种存在,就是“热”的吗?

他的另一只手的手指,则是紧紧地攥着我的衣角。

……

“千万不要走丢哦。”

“害怕的话可以拉我的衣服。”

我想到以前身体还好的时候、还能出门的时候,我对悟这样说。因为他太矮了,我又抱不动他、背不动他,所以希望他能拉住我的衣角。

……

他现在就拉着我的衣角,但是我想,这一次我能够拉住他的手了。

我原来不是在做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