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晓!晓晓!”他发狂地叫了起来,挣扎着就要爬过去,坐在沙发上的一个男人闻声回过头来,不耐烦地说:“嚎什么嚎?他还没死呢!”说着,他半托起徐枫晓的头,把手里的杯子凑到他嘴边,动作和声音恰好相反,相当温柔细心,喂了几口之后,再把他小心地放了下来,熟练地开始隔着毛毯按摩他的全身加速血液循环,一边揶揄地说:“我真是好佩服你们啊,好有胆量啊,好有勇气啊…在码头上也敢往下跳,他跳下来是寻死,你跳下来干什么?救他?别叫我笑掉大牙了,今天的海水可是零下2度,就凭你这在温水游泳池里练出来的两下子,还救他哩,给我添麻烦倒是真的,本来只要救一个,现在要救俩!就算你能救了他又怎么样?这里水面离码头有二十米高,直上直下,你怎么把他给弄上去?连这点脑筋都没有,还当律师呢。

 要不是我的船正好经过,你们就算是徇情了!”听到最后几句,雷天宇惊疑不定地抬起了头,看着他,身材相当高大的男子,这么冷的天,只穿了一件黑色T恤,被强劲有力的肌肉绷得紧紧的,露出的手臂是常年风吹日晒才有的古铜色,湿漉漉浓黑的头发下是深刻如雕出来一般的五官,野性但俊美,浑身充满了狂野不羁的男性魅力。

 他是谁?为什么他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救了自己和晓晓?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的?“喂,这么看着我干嘛?你不是害得徐枫晓坐牢的检察官后来又当了律师的那个?”

 他近乎嘲笑地问,看着在他的搓揉下徐枫晓渐渐有了知觉,脸色也不像刚才那么难看了,顺手拿过刚才的杯子送到嘴边,命令道:“喝!”

 徐枫晓还在半昏迷之中,顺从地张开嘴,艰难地咽了下去,雷天宇担心地看着他,忍不住说:“这酒太烈…晓晓受不了的,少给他喝一点!”

 黑衣男子对他的话嗤之以鼻:“烈酒驱寒气!什么受不了受得了,不除根以后变天浑身骨头都会疼得叫他死过去的!男子汉怎么婆婆妈妈的,真不知道徐枫晓看上你那一点。”说话之间,徐枫晓忽然剧烈地呛咳起来,整个身子都颤抖个不停,雷天宇一阵心惊,裹着毛毯连滚带爬地过去,急切地叫着他:“晓晓!醒醒啊!晓晓,是我,没事了,晓晓…你听得见吗?回答我啊,晓晓!”

 徐枫晓呼吸微弱地躺在那里,睫毛稍稍颤动了两下,慢慢的,微微睁开眼睛,茫然地打量着他们,过了足有一分钟,好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又把眼睛闭上。

 “别装失忆了啊,告诉你,小四眼,我还没骂你呢,我当年教你游泳的时候可没教你用绳子把两条腿绑起来吧?还打着石膏…你是唯恐自己不死啊?可是碰见了我又不能不管你。

 真是的,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你要死要活的?该不会是…”门忽然开了,一个男子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老大!海先生发来消息,说马上赶过来和我们回合!”

 雷天宇一惊,低头看徐枫晓的时候,发现他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恐惧地看着他,两人的目光一对视,他又立即闭上眼睛。“TNND。”黑衣男子低声骂了一句,没好气地说:“知道了,告诉兄弟们警醒一点儿,该死!”

 他咒骂了几句,皱着眉头看向徐枫晓,拍拍他的头:“没事没事,有我在这里,你好好呆着,不要胡思乱想的了,都死过一次了,还能怎样?”说着他站起来,从旁边拿过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用和他外型极不相称轻声细语地说着:“…醒了吗?不要吵他让他好好睡…万一醒了就说我临时有事晚点回去…没什么大不了的…让他别担心…跟他说我给他带新鲜的螃蟹回去…”雷天宇根本无心他顾,只是看着面前的徐枫晓,瑟缩在毯子里动也不动,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紧闭着眼睛,睫毛却在不停地颤动着,显示出他心里实际上是相当的恐惧不安。

 他轻轻抚摸着徐枫晓冰冷的脸颊,凑过去轻声在他耳边说:“晓晓…我都明白,你不要怕…交给我吧…大不了,我们一起…”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徐枫晓忽然睁开了眼睛,忧郁哀伤地看着他,让他最后一个‘死’字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我们一起活下去,晓晓,我们一定会幸福的…相信我。”雷天宇忍着心痛安慰他“你什么都不要管,只要交给我就好了…好不好,晓晓?不要再想了…”

 黑衣男子打完了电话,回到他们身边,似笑非笑地说:“还是小心点吧,那对夫妇,可不是什么容易打发的人,你还真以为他们是开慈善机构的?哼,吃人不吐骨头,我早就领教过。

 海驭远就不用说了,为了娶到海遗珠。连自己的情人都逼疯了关在精神病院里,就连那娇滴滴的海遗珠都不是简单角色,不然早在二十年前她的财产就被人算计光了,还容得她活到今天当海家少夫人?她也的确聪明,各行各业,从上到下,各种手段都使出来了,到处布满了人,最后连老头子都对她另眼相看,自己手里没张底牌,就凭着老子的遗阴哪能过上今天的日子。你们哪,今天这一关难过了!”

 他忽然笑得很开心:“不过,今天可是在我的地盘上,哈哈哈…”雷天宇疑惑地看看他,客气地问:“啊,忘了请教,贵姓?”

 黑衣男子爽朗地笑了起来:“海!我是海驭远的大哥,海驭遥。”海家的行动速度相当快,没过一会儿,雷天宇就听到了另一艘快艇的声音,接着,人声鼎沸,很快地又安静了下来,然后,海驭远和海遗珠双双出现在舱门口。

 “枫晓!”海遗珠双目微红,显然是刚刚哭过,连招呼都不打,一进门就直奔了过来,焦急地问:“你怎么样?怎么样?你怎么这么傻啊!有什么事你要自己往死路上走?!

 有话不能好好说吗?你说出来,到底要怎么样嘛!难道我还会不答应么?你何苦这么想不开…”雷天宇下意识地挡在了徐枫晓面前,警惕地看着她,海遗珠一愣:“雷先生?怎么…”

 “海夫人。”雷天宇心里明白她其实就是徐枫晓变成今天这样子的罪魁祸首,但是一看见她含泪哀求的眼睛,心里居然也有不忍拒绝的感觉,只好尽量委婉地说“晓晓现在经不起任何刺激,请您…”

 看见妻子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海驭远无言地走过来搂住她的肩膀,安慰地拍拍,接着转向一旁的黑衣男子海驭遥:“好久不见了,大哥。”

 “彼此彼此啊,老二。”“小凌最近还好吗?”“托福,吃也吃得,睡也睡得…看样子你最近也乖乖地在家里陪太太,没有到处乱跑啊。”海驭远微微一笑:“做父亲的人了,当然要注意一点。”

 “喔,难怪都说最近的生意特别好做了,原来是有人要积阴德啊。”拿他没办法,海驭远决定单刀直入。

 “你又监听我的通讯了?”其实不是询问,只是心平气和地陈述。“嘿!别随便冤枉人,现在这里就有律师,小心我告你诽谤…只不过是我亲爱的昨天说想吃螃蟹,我今天早起跑过来找渔船采办而已,路过路过。

 谁叫我正好碰上了哪,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爱管闲事。”海驭远轻叹一声,明摆着一副不相信但也无可奈何的样子,转头柔声对妻子说:“我来吧。”说着他走过来,低声对雷天宇说:“雷先生,我有些话想对枫晓说,可以吗?”

 雷天宇断然拒绝:“海先生,你不必再说了,有什么话,对我说就可以,晓晓已经禁不起任何折腾,请你放他一条生路!所有的事,我来替他解决。”海驭远没有丝毫动气,只是淡淡地说:“我只怕…有些事,雷先生你解决不了…”说着,抬起眼睛,看着雷天宇。两人对峙着,雷天宇的目光里带着决不让步,宁死也要保护身后爱人的坚持,虽然外表狼狈,但却站得笔直,巍然如山,而海驭远的目光中是天生的霸气与强悍,一种可以迫使任何人在他面前放弃信念,俯首听命的威压感。

 两人目光相碰的一霎那,几乎撞出火花,在那一瞬间发生的,和身份地位完全无关,只是两个男子之间气势的对决。

 另一边,海驭遥正在恭维海遗珠:“哎呀,遗珠,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还这么年轻,跟你刚结婚的时候一模一样,都看不出来过了十年了呢!再过二十年,你和老二一起出席什么重要场合的时候,人家一定认为你是他的续弦呢。哈哈哈…”雷天宇正被那凌厉霸气的目光盯得有些心乱,听见海驭遥大声的笑着,不知为什么,竟然又有了勇气,毫不畏惧地和海驭远对视着,一步不让。

 背后传来徐枫晓有些急促的呼吸声,雷天宇心里一疼:晓晓,你在担心我吗?不要怕…有我在,不会再让他们伤害你了!

 你为我牺牲得已经够多,现在该轮到我来保护你了,晓晓,不要怕…我会在这里,永远,站在你面前…为你挡住一切…所以你不要怕了…晓晓…不要怕…一只冰冷的手忽然从身后伸过来,虚弱地拉住了他的手,雷天宇稍微一怔,立刻明白是无力起身的徐枫晓,他反手紧紧地握住,把对方的手完全包裹在自己温暖的手掌里。

 不要再说了,晓晓,我不会再退让,更不要你为了我再退让,现在的我们,根本已经无路可退。就这样吧!晓晓,无论是什么,让我们一起面对…你不会离开我,我也不会离开你,无论是生是死,我们都在一起…两人都不说话,沉默了一阵子,海遗珠首先忍不住:“驭远…算了,你不是答应过我吗…”说话之间,眼眶又一红,只好把下面的话咽了回去,低头用手绢轻轻地擦着。

 “到底什么事啊,神神鬼鬼的,老二我就看不上你这点啊!”海驭遥不以为然地说着“一点都不干脆,不就是损失了千儿八百万的吗?对你还不是九牛一毛,昌茂那样的小公司,你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个,只要肯花钱,律师你也不缺啊,何苦来!

 人命关天,你当然是不怕摆不平,可就不能做做好事,放人一马?刚才不还是说要积阴德么?”

 “驭远…”海遗珠拉着他的手臂,满脸恳求地看着他,海驭远终于把目光收回来,对担心的妻子笑笑:“没什么,你放心…只是想和他谈谈,既然雷先生这么说了,和你谈也是一样的。”说着,他看了雷天宇一眼,目光已经变得平和:“雷先生,我想,你什么都知道了,我也不想瞒你什么,说实话,闹到今天这个样子,我也没有想到。

 再怎么说,枫晓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为海家,也做了不少事,我没有那么狠心要逼他走绝路。我只是欣赏你的才干,没有别的意思,既然你不愿意,我当然不会勉强,枫晓实在有些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