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天宇还在安详地沉睡,浑然不觉他的晓晓,又在离他远去…而徐枫晓,似乎是一点留恋,一点犹豫也没有,从头到尾的动作都尽量迅速,打开卧室门的时候甚至吝啬于回头看一眼,尽快地穿过客厅,打开门,走了出去。

 午夜两点,走廊上静得有如死城一般,昏暗的壁灯照着他苍白的脸,更象一个幽魂。徐枫晓飞快地看了周围一眼,确定没有人出现,扶着墙,慢慢走到电梯前,按了下降的按钮,这短短几步,对他没有长好的骨头来说,已经是莫大的痛苦,剧烈的疼痛由左腿袭上来,他死死地咬紧牙关,怕自己一开口就忍不住呻吟出声。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他勉强挪动着身体,几乎是仆了进去,起初还想扶住电梯的壁撑住身体,但是身体实在不听使唤,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上,左腿被狠狠压了一下,瞬间差点疼晕了过去。

 他闭上眼睛,等待最初一波痛苦过去之后,咬着牙调整了一下身体,站是暂时站不起来,只好坐在地上,颤巍巍地伸出手,按下了一楼的按钮。

 电梯门无声地滑上,轻微颤抖着开始下降,他这才微微舒了一口气,露出一个惨然的笑容,放松地把头向后靠在冰冷的壁上,目光看着逐层亮起的小灯,双唇微启,低声地说:“天宇,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眼泪从脸颊上缓缓地流下来,挂在他尖削的下巴上,被灯光映得象两颗晶莹的珍珠,他还是微笑着,低声地说着以前没有说过,以后也许再也没有机会说的爱语,不能在雷天宇面前说的“我爱你。”

 电梯每下一层,他就说一句,说到第十三句的时候,电梯停下,门开了。他望了一眼电梯门外空荡荡的大厅,伸手抓住扶手硬是忍痛站了起来,凝望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还带着泪痕的脸,慢慢把手放了上去,轻轻碰触着镜子冰凉的表面,笑着说了最后一句话:“徐枫晓,不要怕…”

 他扶着墙走了出去,背后,电梯门叮地一声合拢了,好像把他的过去也同时关在了这栋大楼里。外面,正是黑夜。当雷天宇从一个噩梦中突然惊醒的时候,已经是晨光初露了,他抬手抹掉一头的冷汗,梦的内容已经记不清了,只有锥心刺骨的疼痛从梦里跟他到了现实,醒了还在压抑着他的呼吸。

 时间还早,就别起来了,免得惊动了晓晓,他这么想着,侧头看看旁边的床上,想看看徐枫晓睡得可安稳,触目所及,床上是空的,被子散乱地堆在一起。

 晓晓去上厕所了?怎么也不叫自己一声呢?又在闹别扭吗?雷天宇一边无奈地想着一边坐起来,打算去看有没有什么自己可以帮忙的,不料浴室的门竟然是半开的,里面毫无声息。

 “晓晓?晓晓?!”他有些奇怪了,难道晓晓饿了或是渴了到厨房里去了吗?可是这两个多月来这样的事从来没发生过啊!他那个倔脾气,就是真的饿了渴了,没有自己再三询问,也是不吃不喝的,今天怎么?

 他爬起来,走出卧室,整套公寓房间静悄悄的,不像有别人在的样子。“晓晓!晓晓?!你在哪里啊?”

 没有任何回答,他的声音开始颤抖:“晓晓?!晓晓!别开玩笑了!快出来啊!晓晓!别吓我了!晓晓!晓晓!出来啊!”依旧是寂静无声,和之前他一个人说话,徐枫晓不言不语的那种寂静不同,现在真的是一片死寂,只能听见他说话的回音。

 这个房间里,除了他之外,没有第二个人了。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雷天宇的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冲过去一把拉开了阳台门,扑到栏杆上,清晨凛冽的寒风抽打着他只穿着睡衣的身体,他也根本没在意,心跳得几乎要从嗓子里蹦出来似的,往下看去。没有!楼下的草地一如平常的枯黄,也没有人围观。他情不自禁地松了一口气,随即又被更大的焦虑包围:晓晓到什么地方去了?他为什么不在房间里?他的腿伤还没好,行动不便,哪里也去不了啊!

 回到卧室里,摸了一把被子,是冷的,没有残留的体温,证明徐枫晓已经离开一段时间了,雷天宇看看表,才刚刚六点多,那么,晓晓是在夜里离开的?他到底去了哪里?

 来不及多想,他匆匆换上衣服抓起车钥匙下了楼,百忙之中不忘写了一张便条贴在门上,如果晓晓等会儿自己回来的话,发现他不在了,也不会太着急。

 晓晓,你到底在哪里?中午十二点钟,江雁离保持着完美的笑容送走了最后一批本该由雷天宇负责的委托人,坐倒在椅子上懒懒地转了两圈,连动都不想动了。

 “死人雷天宇!要逃就逃得彻底些,今天别让我逮到你!”她有气无力地骂着。电话忽然响了,她一把抓起来,不悦地问:“喂?!哪位?!”

 “江律师?”是接待处的小姐“周总打电话过来,在外线,您的手机是不是没有开?”江雁离这才想起来一早来的时候把手机和大衣一起放在更衣室里了,忙到现在,根本还没来得及拿出来,她瞥了一眼钟,生硬地说:“什么事?我现在没空接他的电话,回掉!”

 “啪!”地扣上电话,她继续坐在椅子上慢慢地转着,无聊地望着天花板。门忽然被人猛地推开了,江雁离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一看是雷天宇,一上午的怒火全都涌了上来:“雷天宇!我还以为你是死了呢!原来你没事,还敢大模大样地冒头啊!说!

 今天上午到哪里去了?就算你有什么突发情况,也该跟我说一声吧?我到处撒谎说你得了重感冒躺在家里,这才把客户都敷衍掉,你可好!现在又活蹦乱跳地出来了!”

 “雁离!”雷天宇双目赤红,连门都来不及关,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了两下“现在什么都别说了!晓晓…晓晓失踪了!”

 “失踪了?”江雁离拧起了两道秀丽的眉毛,一眼看见门外几个下属在探头探脑,娇喝一声:“看什么看!没事可做了吗?”大步过去用力关上了门,这才转过身来问:“怎么回事?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早上,我六点多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看样子,是在夜里离开的…他什么都没有带!身份证,钱,连拐杖都没有带!”

 雷天宇焦躁地在房间里转着圈子“我去过了工地,去过了收容所,开着车转遍了整个市…都没有!他腿还没有好,连路都走不稳,你说!他能去哪里?!”

 江雁离伸手示意他冷静一点:“你先别急,昨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没有?比如说,他跟你说了什么话?或者是你说了什么话?徐枫晓的心思细得很,是不是你说错了什么?!”

 “昨晚上我不是代替你去参加那个餐舞会了吗?回家已经十一点多,晓晓已经睡了!我什么都没说啊!之前我回家换衣服,给他煮了粥看着他吃下去才走的,晓晓现在根本不和我说话!再说,我怎么会说错话得罪他呢!”

 江雁离耸耸肩,凉凉地说:“这我倒相信,你疼他都来不及,恨不能把他捧在手里护着,我想,你也不可能得罪他,那么,是不是你去应酬没在家里陪他所以生气了?昨天是不是你们的什么特别的日子?”

 听她的说法雷天宇有点发愣,想了想断然说:“不可能!平时上班,晚上我有时候也会出去应酬,晓晓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个,昨天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问题是,他要是赌气离开的话,起码应该带着自己的身份证!可是他什么都没带啊!”“那么…”江雁离脑子里掠过一个可怕的想法,她吞吞吐吐地说:“雷天宇…他腿脚不方便,又没带钱,应该走不了多远…你有没有在附近看看…比如说马路上,或者是楼下…”雷天宇的眼神痛苦得让她不忍再说下去,立刻声明:“当我什么都没说。”

 “我看过了…”话一出口,雷天宇仿佛自己也不能承受这个可能似的,把头转了过去,望着窗外,闷声说“没有…感谢老天,幸好没有…”

 既然雷天宇说看过了,那一定是连垃圾箱老鼠洞都翻过了的彻底,江雁离忽然灵光一闪:“会不会…他根本不是自愿离开的?所以才什么都没有带?!”

 “雁离,你当我是死的吗?”雷天宇心情极差地说“我和晓晓睡在一个房间,相隔不过半米,如果有人闯进我家里,就在我身边一声不出地把晓晓带走是不可能的!难道晓晓不会挣扎呼救吗?再说,门锁都是好好的,根本没有被人闯入的痕迹啊!”江雁离在心里嘀咕了一声:哼,还夸口什么,人不是也一声不出地走了吗?你还不是一样不知道,但是她现在是万万不敢说的,只得进一步问:“那你昨晚上,真的没有发生什么事?什么特别的事?”

 雷天宇猛然想了起来:“对了!我碰见了那个香车美人,她叫海遗珠!我们约好了今天下午两点她到家里来见见晓晓的!”

 “咦?!会不会,徐枫晓是为了躲避她才…”雷天宇有点疑惑:“可是,我什么都没跟晓晓说啊,他根本不可能知道的…就算知道了,他为什么要离开呢?他一直要逃避的人,不是我吗?”

 “不会那么简单的。”江雁离的眼神忽然变得炽热起来,一种即将面临挑战的热情“还有什么?她说了什么?”

 “喔,对了!她说,当年她接走晓晓之后,是晓晓自己要走的,他骗她说,想通了,要去找我,拿着我的名片,在我楼下下了车,进了门,然后…没有来找我,而是自己走了…她也一直以为,晓晓是跟我在一起。”

 “不是假话?”“看起来,不像,是晓晓说了谎。”雷天宇想起来心里又是一痛“晓晓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恨我,不想见我,我不怪他…现在我已经不敢奢望我们能在一起了,只要他好好的就行…只要他能好好的,让我干什么都行啊!”晓晓,晓晓!求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就把你受的苦千百倍地加在我身上,让我替你承受这一切吧!江雁离按他坐下:“事到如今,你再急也没有用,我看,你坐下来等就行。”

 “等!”雷天宇差点咆哮起来“晓晓现在不知道在受什么样的罪!你却叫我坐下等!?等什么!等着给他收尸吗?”“雷天宇我警告你!今天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原谅你这一回!你给我听好了!本小姐叫你等当然是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