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严的法庭里,虽然坐了很多人,但只听见法官宣读审判结果的声音,在最后一个音节消失在空气里的时候,有一阵小小的骚动从听众席上传来,是一个女人晕倒了。

 法官面无表情地宣布退庭,人群陆陆续续地散去,一旁正在整理材料的公诉席上爆发出低声的欢呼,年轻的助理检察官仰起脸看着公诉人:“总算结束了,真费劲,今天总算可以正常下班了,唉,雷科,今天晚上你是不是也该放点血请我们一顿呵?为了这个案子你可是把我们累惨了。”

 身材高大的公诉人听着她的话,却心不在焉,一直看着辩护席上的对方律师,为首的年轻律师铁青着脸在跟下属说话,好像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偏过头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对啊对啊。”担任纪录的人也凑过来,兴奋地说:“你真该请客呢,这是第一次啊,不愧是雷科,出马果然不失手,你知道对方是徐枫晓嗳,据说他还没失败过呢,这次栽在你手里了,不应该庆祝一下吗?”

 相对于她的兴奋,经济重案科的科长,市第一检察院最年轻,最能干的科长,被看成是理所当然的检察长接班人的雷天宇只是淡淡地一笑:“有那么夸张吗?”

 “夸张?不!一点也不夸张啊!人家都说他是铁嘴呢,说只要他出马的话,谁的命都可以保住,”秘书张大了嘴巴“要不然他年纪轻轻,怎么就有了自己的事务所,还是响当当的第一名呢,”

 她眼里闪着羡慕的光彩“都是律师嘛,天差地别了,”“这些我都知道。”雷天宇头疼地按着桌上的卷宗,在抬眼去看徐枫晓的时候,他已经快步离开了,只剩下一个在手忙脚乱收拾东西的助手。

 徐枫晓的确是律师界的一个传奇人物,没有人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又是从那里得到了一笔开业的资金,当他首次出现在庭上的时候,还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律师,但是从那一次,让所有人见识到他力挽狂澜的本事之后,他就像个明星一样一夜成名了,他的律师事务所不到一年就发展成了相当规模,从那以后他就开始只接经济案,谁都知道,现在的贪官一抓一大把,没有不爱钱的,也没有不要命的,只要能保的住命,钱自然也不是问题了。

 所以他的事业就像早晨的太阳一样蒸蒸日上,年收入始终是稳稳第二位,只屈居与首位历史悠久的事务所之下,但是私地下的收入到底有多少,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雷天宇是第一次和他在法庭上正面接触,但是从同事们的口中,他多少也知道这个人不好惹,今天要不是手上攥的证据太确凿,谁都无法翻案,说不定,他也会败在这张有名的利嘴下,成为他律师生涯中再一个牺牲品。

 头疼地拿着卷宗,他不理会两个小姑娘吵着要他请客的呼声,自顾自地往外走去。“雷科好像不太高兴?”年轻的助理检察官猜测着“可是为什么呀?”

 她抱着卷宗跟在后面,偷偷地瞥了一眼雷天宇,果然是锁着眉头,好像有什么心事的样子,不是成功了吗?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他可是院里最年轻有为的单身汉哩,这次又在徐枫晓的手上打赢了,身价怕不是立刻上涨一倍?她不禁为自己的好运气得意了,天天跟着这么年轻英俊的上司,比那些同期的同学们真不知要幸运了多少倍,每当有的同学跟她抱怨说自己上庭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案子,她就没来由地生出一种骄傲。

 而这骄傲,百分百地来自雷天宇。穿过走廊的时候,他们碰见了另一群刚退庭的同事,当家‘花旦’,穿着制服也依旧冷艳无比的美人检察官江雁离走在最前面,看见雷天宇,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今天怎么样?”雷天宇苦笑着问,自己的一天算是很糟了。“死刑。”江雁离美丽的红唇吐出毫不留情的字眼,她是被戏称为红粉杀手的中院又一名人物,一般是她起诉的案子,没有不是死刑,或是死缓的。

 但是有好事之人也嫉妒地说,那是因为她担任检察官之时,已经是徐枫晓转向经济案的时候,不然两强相遇,鹿死谁手还很难说。

 “你呢?”也许是江大小姐心情好,居然开始问他,平时她一直是独来独往,人际关系比个性温和的雷天宇不知糟了多少倍。“死缓。”雷天宇沉重地说。

 江雁离挑起眉毛,还来不及说话,雷天宇身后的助理检察官就开心地说了起来:“今天我们的对手是徐枫晓!就是那个徐枫晓啊!

 不是说他想让人活,没人死得了吗?可是今天雷科就赢了他一次!我们都说要雷科请客,可他就是不肯,真是的,案子结束了也不请人吃顿好的。”

 “噢?”江雁离漆黑的眼睛看着雷天宇,故意拖长了声调说:“是徐枫晓啊…是该请客。”“是吗?就是吧?!“年轻的女孩几乎要雀跃了。江雁离冷冷地笑了:“我看现在就是谁请他吃饭,吃满汉全席,他也食不下咽了。”

 “咦?为什么?”对于她的疑惑,两个人好像都没有解释的意图,就这么走着,走到门口要分手的时候,才勉强听见江雁离压低的声音:“你啊,今晚等着吃闭门羹吧。”

 下了班之后的雷天宇乘着地铁来到位于黄金地段,可以看得见海岸风景的贵族住宅区,走进大楼,乘电梯来到十四楼,掏出钥匙,打开1A的仿古雕花大门。

 要是被科里的同事看到,一定会惊讶得眼珠子都掉出来,或者还有些警惕性相当高的会立刻要求对他立案调查,一个靠工资过日子的国家公务员,怎么会在这么昂贵的地方拥有一套公寓房?这套公寓房的价钱,怕是雷天宇一辈子不吃不喝,也赚不来的。

 可是,雷天宇确实就住在这里,这里就是他的家。起码,有人就是这么认为的。房间里静悄悄的,本来明亮的家居摆设不知怎么透出一股沉闷的感觉,雷天宇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看见上面挂着的一件名牌西装后,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看了看表,已经是七点钟了,宽大的窗户可以看见外面灯火璀璨的夜景,夸耀着这个城市的繁华,坐在这里看夜景,的确是一种享受,买房子的时候,就是看中了这一点。

 所以,有个家伙,就好像不看个够会蚀本一样,这个时候,还坐在阳台上,吹着冷风,看着夜景。拉开玻璃门,雷天宇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若无其事:“吃过饭了吗?”

 坐在阳台上的人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把手中的高脚酒杯凑到唇边,又喝了一口,晶莹透明的液体在杯子里摇晃着,衬着天上的繁星,说不出的美丽。

 “别喝了,不吃饭就喝酒,对胃不好,”雷天宇走到他身后,伸手要去拿他手里的杯子,被他闪开了,还是一句话不说。雷天宇蹲下身。凑着他的耳朵轻轻地问:“生气啦?”

 “我像那么输不起的人吗?”终于说话了,倔强的语调,本来是清朗的声音竟然微微颤抖着。

 “那就起来吃饭啊。”雷天宇伸出手臂,从后面环着他的肩膀,感受到怀里的人儿本来僵硬的身体在他的拥抱下渐渐和缓。

 “不想吃。”依旧是倔强的语调,却在其中暗暗地加进了一点撒娇。雷天宇叹了一口气:“同居手册第一条,不得把工作带回家里。”

 (这是某A以前的名言喔,下一句是,把工作和工作服一起留在医院。)怀里的人儿火大地转过头来,吼道:“又来了!又来了!哄我两句你会死啊!今天你竟然…你竟然…你还笑!”

 他不依地扑进雷天宇怀里,使劲捶着他的肩膀和后背:“你很得意是不是?我就知道!有那么好笑吗?你居然…你居然都不告诉我…那件事情,要是早知道有那种事的话。

 我说什么也不会打这种倒霉官司的!”雷天宇任他打着,口气不变地说:“在家里讨论工作是犯法的,这种事情,我做不到,就算是你也一样。”

 “我当然知道!”徐枫晓恶狠狠地瞪着他“你就知道什么正义啊,公正啊,法律啊,别管我!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

 “还说不生气,”雷天宇被他用力地一推,几乎倒在地上,急忙稳住了身体:“你就这么喜欢在阳台上吹风吗?现在又不是夏天,万一着了凉怎么办?快点,回房间去。”“不!”徐枫晓像小孩子一样任性地说。

 雷天宇头疼地叹了口气:“那好吧,你想进来的时候就进来吧,我今天买了你最喜欢吃的卤货,还是你想吃点别的?我再去买给你好了。”

 徐枫晓受不了地别过头去:“你这个人!我真要被你气死了!你走!你走开!不要管我!让我一个人呆着好了!”“可是…”雷天宇为难地看着他,在十月已经有些冷的夜风里,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衣,如果放着不管…

 “好吧,”他挫败地说“那你坐一会儿就进来啊。”徐枫晓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居然真的要进去了,爆发地怒吼一声:“雷天宇!你给我站住!你,你还是不是人啊?我是你的什么人啊?我就这么坐在这里生气,你居然都不来安慰我,还…”

 雷天宇困惑地回过身来:“我是要安慰你啊,不是你自己说你要一个人呆着的吗?”“你!”

 徐枫晓气得把手里的酒杯朝他砸过去“我那是说的气话!你就不能过来抱着我,哄哄我吗?!我不进去,你不会把我抱进去吗?”他狠狠地瞪着雷天宇:“你够狠!你居然能逼我连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我服了你了!”

 雷天宇看着像孩子一样发脾气的他,微微地笑了,走过去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在他耳边轻声地说:“好,我明白了,晓晓,是我不好,进房间去吧,你要是再不进去,我就把你抱进去了。”“我不!”徐枫晓任性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