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女子惊慌失措的看着叶涟漪,差点就要跪下,叶涟漪连忙扶住她,“发生了何事?”

她还认得这女子,便是晌午她在街上遇到的那位年轻夫人,看了眼她怀里嚎哭不止的孩子,叶涟漪神情一凛,怎么会这样?

她伸出手去,“将孩子给我抱吧。”

那夫人哭着将孩子递给她,“求叶姑娘救救我的孩子吧。”

孩子到了叶涟漪的怀里便不哭了,但却还是不断抽泣,似是哭得狠了。

叶父叶母听见声音赶忙过来,“涟漪,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叶父看着并不认识的女子道:“这位是?”

那夫人啜泣着,有些担忧的看着叶涟漪,怕是打扰了她的家人。

叶涟漪回头道:“爹,娘,这位夫人是涟漪今日晌午在街上遇到的,她的孩子一直哭闹不止,我和哥哥帮了一些忙。”

这时叶清河也来了,他看看叶涟漪,点点头没有否认。

“那现在是怎么了,怎么又哭的这样厉害。”花娘走上前去看着孩子。

“原本被叶姑娘看过以后就好了,不哭不闹也吃得下东西,可回到家里没多久就又是嚎啕不止。”

妇人又把目光看向叶涟漪:

“我在今天那条街上问了许多人,才知道叶姑娘的家原来在这里,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一路寻过来,只求叶姑娘想想法子,帮帮我,救救我的孩子吧。”

听到这话花娘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孩子哭闹不止,要么找大夫要么找驱邪婆子,找自家姑娘算什么!

孩子最精贵,是父母的命根子,若是这孩子在自家姑娘手里出了什么问题,到时候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

非亲非故的,这种事情可万不能沾上。

花娘想着,就要说些客气话,想让涟漪把孩子还回去,却没想到自家姑娘不但不避讳,反倒抱着孩子就出了门。

叶涟漪对着那夫人说:“带我去你家里看看。”

“涟漪,你做什么大半夜的你要去哪儿?”

花娘忙跟了上去,“快回来,你一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自己还没成婚,如何哄的好别家孩子,快回来。”

叶涟漪走到大门外,回头说:“娘,事情有些急,让大哥陪我去一趟,我就过去看一眼,不会耽搁许多时间的,看完就回。”

“你又不是大夫,你能看个什么?别胡闹。”叶父也跟着走出去作势要拦着叶涟漪。

但一向听话的闺女,此刻却异常坚定,她叫了一声大哥,就往巷子外面快步走了。

那夫人见叶涟漪抱着孩子先走了,有些紧张无措的左右看了看叶父叶母,也耐不住担心孩子,最后只能对着他们屈膝行了个礼也跟着跑了。

叶父急得跳脚,气呼呼的回头看了一眼目光沉沉的儿子,一脚踢了过去。

“看什么看还不快追过去,看着点你妹妹,她要是有什么事儿,你也不用给我回来了!”

叶清河没有闪躲,接下了叶父的这一脚后,放下手里东西也跟着跑了过去。

留下两个惊慌不安的父亲母亲。

而快要走出巷子口的叶涟漪,看着孩子呆滞的眼神,眉头不由得紧紧皱在一起。

晌午的时候这个孩子虽然有些恶灵缠身,但远远没有伤及魂魄根本。

但现下孩子的三魂六魄里已经丢了两魄。

想来就是在家里被什么邪物夺了去,或者是吓着了,不小心丢了。

但无论是哪种情况,都必须要尽快将孩子的魂魄找回来!

若是在十二个时辰内找不回来,恐怕孩子的神智便要受损了。

轻则呆笨,重则痴傻。

这也是她顾不得跟父母多做解释就跑出来的缘故。

那夫人跟上来,见叶涟漪一脸凝重,心里又急又怕,哭哭啼啼的跑到前面给叶涟漪带路。

七拐八拐的走了许久,终于到了这夫人家所在。

还未等到这里时,叶涟漪就感觉到前方阴气极重,等真正看到了这夫人家的宅子,叶涟漪心里一惊,没想到这地方的怨气竟已经快冲破玉楼的屏障了。

玉楼乃是凤凰城的镇城之地,是百年前由几位得道高人选址建成,里面有他们设下的法阵,可以保护凤凰城不受邪祟侵扰。

曾经的玉楼堪比铜墙铁壁,有它在此,凤凰城的百姓便是夜里上山砍柴也是不怕的。

如今百年已过,玉楼里的法阵逐渐失去效用,但对于在它周围的住户依旧可以起到保护的作用。

可是……这夫人家里实在邪门,若非有玉楼在此坐镇,让里面的邪物暂时冲不出来,恐怕这周遭百姓都要遭殃了。

叶涟漪停了下来,抱着孩子有些喘息,“还没问夫人怎么称呼,可否跟我说说你家中情况,人有几何?”

那夫人抽噎了一下,“我夫家姓杨,本是陵城人,两年前我夫君生了怪病,到处寻医也治不好,后来听人说凤凰岭风水极好,最适宜养病,我们一家人便搬了来。”

说到这里,杨夫人悲恸大哭起来,“可是没想到,搬来仅仅半年,我夫君他、他就没了,家中老母也一病不起,现在我的孩儿又…还请叶姑娘一定帮我。”

叶涟漪听完眉头微蹙,看着阴森恐怖的宅院“你家里还有位老母亲?”

那杨夫人似是有些慌张,结结巴巴的,“是、是有一位老母在偏院,病了好些日子了。”

叶涟漪点点头,将怀里已经睡着的孩子还给她,又将自己发间的簪子摘下放到孩子胸口处。

“杨夫人,你便抱着孩子在这里等我,这簪子可以压祟驱邪,不要怕。”

说完她抬脚就往宅子里走,叫上叶清河,“大哥,你随我进来一趟。”

叶清河一言不发的跟着她,他发觉今天的妹妹似乎很怪异,从晌午开始便让人捉摸不透。

进到院子里,就连阳气极旺的叶清河也不禁打了个哆嗦,“这里好生邪门。”

明明是闷热的夏季,但这院子里却有些阴寒刺骨,也不知那位杨夫人怎么住的下去。

“涟漪你打算怎么做?”

叶涟漪站定在院子中央,抬眼看了看怨气集结的上方,对她大哥道:“麻烦大哥去偏院,将杨夫人的那位老母亲带出来。”

叶清河没犹豫,转身就去找人,叶涟漪在他背后隔空画了一道符咒打进他的体内。

虽说大哥阳气重,但为了保险起见,用符咒护体就不怕大哥沾染上邪祟了。

待叶清河将已经昏睡的老妇抱出来时,叶涟漪已经蹲在墙角处画符了。

她起身看了一眼昏睡的老夫人,见她只是魂魄些微受损,没有伤及根本不由得松了口气。

现在的她,可没有办法在一日之内帮两人魂归原处。

叶涟漪继续低头画符:“大哥快将人带出去,找个大夫给这位老夫人看看,留我在这里便好。”

叶清河哪里能答应,他都能感觉到这个宅院阴气重得很,怎能留妹妹一人在此。

“不行,你也随我出来,这里十分邪门,需得找位老道来此瞧瞧。”

叶涟漪推着他后背,将人推出去,“快些去,若再不救治这老夫人,恐怕人就救不回来了,若她在我们手上耽搁了,良心如何过得去”

说着将大门嘭的一下关上了,叶涟漪喊道:“大哥放心,你只消在外等我一刻钟,涟漪便出来了。”

说完不等他大哥回话,就又回头急忙画咒去了。

将满院子的咒都画的差不多时,暗处又急又燥安耐不住的鬼怪都涌入眼前,在她耳边怪叫着想要扰乱她心智。

叶涟漪立刻双手合十,站立在阵法中心「六字大明咒」缓缓道出:“唵,嘛,呢,叭,咪,吽”

浑厚的佛语从少女的口中道出并不显轻浮,反倒带着一股浓烈的佛性,沉重的让人心头颤然。

这一下惊的鬼魂四处逃散,但阵法已启动,他们无处可去,只能在浓烈的佛光中,凄厉哀嚎。

这时叶涟漪才看清眼前鬼怪,心里已经知晓了为何他们的怨气这样重。

原来在这里作祟的鬼是一家三口,小鬼的脸上被锥器砍过,一颗头也垂着挂在脖子上,女鬼的眼睛被挖了出来,舌也被拔了,而男鬼的双手双腿尽断,皆是死相惨烈。

叶涟漪咬着唇,不知是谁如此狠心伤人性命,竟还下如此狠手。

且这一家三口的怨气愈加深厚,定是有人将他们的尸骨也埋于这宅院里了。

叶涟漪闭着眼念了一道咒语,接着她睁开眼看着那为首的男鬼,“你可还记得是谁杀了你们?”

男鬼的魂魄不稳,很是暴动,想要挣破叶涟漪设下的屏障。

见这男鬼如此暴躁,叶涟漪便知道她是问不出什么了。

恐怕死后只剩下怨气,生前之事一概记不得了。

而女鬼被拔了舌,也是问不出什么的。

叶涟漪念了一段安魂咒,好一会儿那男鬼才安静下来。

叶涟漪又道:“你可愿意带我去找你们的尸身?我愿意为你们报官,找到杀人凶手,也会助你们脱离苦海,让你们转世投胎。”

叶涟漪一连说了三遍,那男鬼似乎才听懂一些,叶涟漪乘胜追击的说:“难道你愿意看着你的妻儿一直跟着你当一只孤魂野鬼吗?”

男鬼看着身边的妻儿,忍不住哀嚎一声,转身朝着后院飘去,叶涟漪跟上他,一路来到了后院的一处被填的枯井边。

原来,这三口人的尸体是被人仍在枯井里了。

这时叶清河受不住担忧妹妹跑了进来,叶涟漪出声喊他过来,抓着他衣袖:“哥哥,这里发生过一起冤案,快去报官。”

叶涟漪能做的也只是化解鬼怪怨气,助他们投胎转世。

至于生前他们是因何被杀,又是被何人所杀还得交由官府去查了。

看着前方懵懂的小鬼,叶涟漪心生怜悯,这样小的孩子,生前竟遭了这样大的罪。

那小鬼的手里把玩着两团魂魄,叶涟漪定睛一看,正是杨夫人的孩子丢了的那两魂。

——

等叶涟漪精疲力尽的出了院子时,官府的人终于到了。

叶涟漪向他们说明了大概情况,并说自己略懂阴阳之术,探查到这口被镇的深井中有古怪。

原以为会被质疑,毕竟她现在还只是个未出阁少女的样子。

却没想官老爷立刻便着手让人去挖尸体,并保证若真有冤案,定会尽力找到元凶。

这位官老爷人品贵重,最是爱戴百姓,叶涟漪自是信他的。

她来到杨夫人身边,将孩子抱过来,施了法,让他的魂魄归位。

孩子惊动了一下,又安稳的睡去了。

叶涟漪道:“没事了,只是这宅院恐怕要查封一段时间,你们可有其他地方可去?”

这时,一旁昏睡着的老妇也悠悠转醒了,口中含混不清的叫着,“阿沅、阿沅…”

叶涟漪蹲下来,“老夫人,您说什么?”

那老夫人缓缓睁开眼,眼里却是一片空洞。

叶涟漪一惊,不知为何想起里宋显背上的女鬼,她那无人照料的老母亲便是有一双瞎了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