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河缓缓将马车停下,侧着头问:“涟漪何事?”

连秋月也不明所以,“可是想吃些什么要带回去?”

她见叶涟漪想要起身,连声道:“想吃什么叫你大哥去买就是了,你不必……”

“嫂嫂。”

她拍了拍连秋月的手,“我见那孩子哭得厉害,想过去看看。”

连秋月向外看了一眼,那孩子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旁边的女子应是孩子的娘亲,急的不知怎么办才好,将孩子抱在怀里哄也没用。

哭声引来了附近的恶犬狂吠,路边摊的商户和街上的百姓都被那闹声惹的烦躁。

甚至有人嘴里骂骂咧咧的,说那女子连自己的孩子都哄不好,有什么用!

连秋月看的心里不舒服,又心疼孩子,她点点头,“你将帷帽带好,我与你同去。”

“不可。”

叶涟漪拦下她,“嫂嫂,你瞧对面那卖桂花糕的商户,上回不是与你起了争执?她若看见你了,怕是又要嘴里不干净,说三道四的平白惹你生气,多不值啊。”

“我还怕她不成!”

连秋月瞪了那人一眼,心里依旧有气。

上回她买桂花糕,不但缺斤少两还多算了钱,她心里不忿自然要找那人理论,谁知那人竟是个泼皮无赖。

竟说他们叶家的生意那样好,赚的盆满钵满,他们这种小商小户都不易,便是多花点钱又怎么了?

连秋月顿时就不乐意了,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都是辛辛苦苦得来的血汗钱,凭什么要给小商小户“扶贫”?

叶涟漪摇摇头,“嫂嫂你就安心在这里等着吧,我将那孩子哄好了,咱们也能早些回家不是?”

连秋月还想跟去,但转念一想,若她没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又同那人吵起来,反倒是给涟漪添麻烦,不若就在这马车里等着吧。

“那叫你大哥陪你去吧?”

叶涟漪心里流过一股暖流,轻声答应:“好。”

叶涟漪拨开帘子被她大哥搀着下了马车,衣玦翻飞,脚步轻盈,一下马车便引来一片注目。

大伙都在一个城里住着,叶家的生意又极好,叶清河便是经常架着这辆马车到处送货,自然有不少人都认识他。

故而许多人便猜测到,叶清河身边的这位不露真容的白衣女子定然是他的妹妹,叶涟漪。

叶涟漪绕过人群径直走向那个哭闹的孩童。

她在那个孩童身上看到了极为浓重的死气,若不尽快将这股死气拔出,恐怕不出三日,这孩子便要横死了。

她之所以不让嫂嫂跟来,也正是因为嫂嫂身边有个小鬼,若是不小心冲撞了,只怕不妙。

叶涟漪加快脚步走去,那几只围绕着妇人的恶犬见有人来了,就夹着尾巴后退了几步,哇呜了几声跑走了。

她来到那人身边,看着孩子的娘亲,“这位夫人,你家孩子可是受惊了?”

那妇人见叶涟漪带着帷帽一身白衣,身边又有一位端正的男子,看着是个好人家的。

便将怀里的孩子给她看:“我家孩儿这两日常常无故便这般哭嚎,凭我怎么哄也不好,我给大夫看,但他哭的厉害大夫看不了,就让我出来哄睡了再来。”

“夫人,我邻里的孩子小时候哭闹不止,给我抱一下就不哭了。”

叶涟漪看向那妇人:“不然,你让我抱抱试一试,孩子这么大,你抱了这么许久,想来也累了。”

妇人犹豫了一下,看叶涟漪和后面的男人不似坏人,便小心的将手里孩子递给她。

她实在是没辙了,而且,她裙兜里有孩子的吃食,抱着孩子她也拿不出来,她想拿吃食来哄一哄。

却不想孩子一到叶涟漪手里只嚎了两嗓子便止住了哭,但还是吸着鼻子微微抽泣。

叶涟漪将附在孩子背上的手狠狠一握,感觉到那东西离去了。

她在帷帽的遮挡下,瞪了一眼被自己逼退的恶灵,回头一把将小孩的虎帽给拔了。

这孩子身上的三把阳火实在太弱了,可以说是微乎其微,尤其头顶这一把阳火,还被帽子给压住了。

难怪□□里这孩子也会被邪祟侵扰,啼哭不止。

她伸出温凉的手附在男孩儿的头顶轻轻抚摸,口中念着静心咒。

不过一会儿功夫,孩子便止住了抽泣看着她,像是有些害怕。

叶涟漪便把帷帽的轻纱揭开一片,将一双好看的杏眼露了出来,对着他轻轻笑了笑,才看向小男孩的眼睛。

这孩子的眼底一片青黑,印堂处盘踞着一股戾气,将孩子的天眼给遮住了。

叶涟漪伸出食指轻轻的点在男孩印堂处,慢慢的抚了三下,一道旁人看不到金光倏然没了进去。

她呼出一口气,抬眼时发现自己竟有些头晕。

与宋显相看时,她耗费了些精神去细细看了看那女鬼,现在又逼退了这孩子身上的恶灵,又把他天眼上的戾气去除——

实在是有些倦乏了。

她才刚刚重生,原还没有上一世的道行。

终归是有些勉强了。

不过她带着帷帽,没人能看见她苍白的面色。

那夫人见孩子不哭了,连连称奇着道谢,“多谢姑娘,多谢姑娘,我当娘的哄不好,怎么一到姑娘怀里就好了”

“举手之劳,不必谢我。”

叶涟漪把孩子还了回去,看着孩子的眉眼说道:“回去后在你家里燃上三支香,每日在孩子头顶绕上三圈,需满七日,燃着的香万万不能断。”

那夫人听后打了个哆嗦,难道是他们家里有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她这是碰上高人了!

看出了这位夫人的紧张,叶涟漪笑笑,没有告诉她是恶灵作乱。

只道:“不要怕,不过是寻常邪灵作祟,去除过一次就不会再沾染了,只要回去勤烧香火就没事了。”

又告诉了那夫人,不可以再给孩子带帽子一类会压住头顶的东西,每日夜里念几句佛语,便无事了。

围观众人都惊讶于叶涟漪的能耐,虽说叶家涟漪有莲花仙子的美称,可那也只是因为她姿容美丽。

这止儿啼哭,念咒驱邪的本事又是何时有的?

但到底也只是哄了一哄哭闹不止的孩子,大伙也没有太当真。

倒是发觉莲花仙子的美名是实至名归的。

光是美丽不足以称仙,但若是美丽动人还善良温柔那可就是真正的仙女下凡了!

坐回马车里,大哥叶清河回头问,“涟漪,你什么时候竟懂得这些东西了?”

连秋月在马车上也看到了叶涟漪的奇怪举动,但最奇怪的是,那孩子竟当真不哭了。

“是啊涟漪,是碰巧的还是你真有什么本事,是我们都不知道的”

叶涟漪没有摘下帷帽,怕被嫂嫂看出她的倦怠,轻声说:“看过一些书,会念些清心咒罢了,也只是碰巧。”

想到叶涟漪从小就爱看诸如《六界异闻录》之类怪力乱神之书,连秋月便以为她是在那书中学的,也就没放在心上。

倒是哥哥回头训了她一声:“下回万不可如此了,小心被有心人盯上。”

叶涟漪点头称是,不敢反驳。

马车经过街边的一处茶楼,那茶楼的二楼雅间里,一个身姿挺拔的男子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的主子:“那姑娘似乎会些佛法。”

“不是会些,是精通。”

那个被称作主子的男人,穿着赤红里衣外附锦缎白袍,慵懒的靠在椅上,他悠然抿了口茶,说道:

“凤凰岭果然是块宝地,竟有能凭空驱邪不用法器的姑娘。”

“那主子要不要…”那侍从显然有些兴奋,期待的看着自己的主子。

那男子却斩钉截铁的回答,“不要。”

他收回视线将眼阖上,嘴角扯出一抹笑意,修长如玉的手中转动着一串红玉佛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