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着厕所的镜子,盯着自己。GAY的气质?什么是GAY的气质?几乎把镜子看穿了,我也没看出那种气质在哪儿。漱口,刷牙,我的手摆动着牙刷在口腔里舞动,很快嘴边就出现白沫。

 我始终盯着镜子里的那个自己,都有点不认识了。经历了酒吧的事,我反而心虚起来,杨彼得似乎正把那个传言变为现实。

 我心虚不仅只此,而是,我发现在有人提醒我有GAY的气质的时候,我没有任何被侮辱的感觉,而只是好像他跟我说你穿了件不错的衣服,这么简单。

 回忆我22年的生活,我弄不清自己,因为我既没有对什么女孩有过强烈的爱,也从未对男的有过什么感觉。

 我以前把女孩的问题归咎于自己的长相没有竞争力,如今,我怀疑起来。我使劲儿回忆自己是不是曾经对某个女孩有过什么非分之想,哪怕一点点,以便于我可以否认我那正被怀疑的GAY的气质,无奈,我记性不大好。

 只是记得我们宿舍那个长得对不住所有全国人民的小顺,还对校花暗恋了3年零7个月。我呢?那些女孩的脸都记不得了。除了那个缠了我一年的一年级的学妹。

 对了,还有我学生的姐姐。那么对男孩呢,我开始思虑蛛丝马迹,可刚开始想,就出现了卫同那张嬉皮笑脸,去你的!我几乎骂出来。

 他什么时候都要插一杠子!我不想了,爱谁谁!管他男的女的,谁先到谁先得!不过在传言的氛围下,我有种草木皆兵的感觉,我觉得公司里所有人看我的眼光都怪怪的。

 而矛盾的是,他们都明显对我亲切起来,当然是那种你感觉不到任何亲切的亲切。每个人对我都突然重视了起来,什么正午你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你做的表格真漂亮?我觉得你特别有灵气…我哪有被这么待遇过?我不得不虚荣地承认,我还是有一点高兴的。

 也许一个从未得到某样东西的人,一旦突然得到,会有种无理智的渴望和满足。也不管这东西是怎么来的了。好在,贺正午我,没有让这种无理智持续太久。

 我又不是女的,因为和老板的暧昧传言被大家哈着,有什么可美的?眼看着这种氛围无法自然流失,我只有一个决定:老子我不干了!把辞职报告递到杨彼得桌子上的时候,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随即问:“怎么,对这份工作不感兴趣?”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坦白说,这工作给了我太多的满足感,而且,我学到了很多东西。而这些都是我以后事业的基础。可是,按我的小市民思维,我是要脸的。

 和我的脸比起来,我只好放弃这个工作。他审视着我接着说:“我看得出,你在这份职业上应该是很有发展的,我找不到任何理由来理解你的辞职。”

 “我辞职不是因为工作。”他笑了一下,那我们不便在现在谈,我给你一句话“一个成功的男人,公私是一定要分明的。你要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你先出去,我们晚上谈。”

 “我为什么要跟你晚上谈?”我不服地问。“你说辞职不是因为工作,那就是私人原因了?私人原因,当然要私人时间谈。而且,我想,多少我也有点关系吧?”他面不改色地说。

 我习惯把一件事做个彻底地了断,所以,我又坐上了他的车。刚上车,卫同的电话就打了进来,他在里面说:“哪儿呢你?”“有事?”“出来喝酒聊天。”“今天不行。”

 “操!哥们就今天有心事儿。”“那你晚上去我那儿,9点以后。”“成。”他挂了。杨彼得歪头看我“男朋友?”

 我嗤之以鼻:“别给我瞎琢磨。以为是你呢?”他也不说话,开车向前。然后又放了那首歌。我听着,看着窗外。眼看他在城里钻,我赶紧说:“你别又带我去那个地方。”他笑。

 “你笑什么笑啊?跟狐狸似的!”他说正午,我就是喜欢你这个脾气。我们的对话明显得很暧昧。按理说,我不应该和老板这个语气说话,即使不哈着,也不是这个态度。

 他没有去那个酒吧,而是去了一个清净的茶室。我们在一个小包间里。他说:“我想到你会辞职。这像你会做的事儿。”

 “那还多此一举。”“我只是站在朋友的立场劝你一下。这是你第一份工作,而且我想就你目前的发展对你的职业生涯无疑是有利的。如果仅仅因为是传言,就放弃,我觉得你未免不理智。俗话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他品了口茶,让茶水在嘴里晃悠了一阵,才咽下去。我一口把茶给干了。“而且…”他继续说“我们之间有什么么?如果仅仅让人怀疑一下就立刻行动,我倒不得不怀疑你对我是不是真有什么非分之想,然后心虚辞职了。”

 “你说什么哪!”我急了。“身正不怕影子斜啊。”他温和笑着说。

 他这意思是说,我辞职反而是因为有不良念头了?我有什么不良念头?不过,我真的怀疑自己GAY的气质了,还有,跟他说话也不是以前的语气了。我怎么觉得,他是一步步把我往沟里带啊。

 “我是个公私分明的人,这是我走到今天的基础。”他义正言辞地说“所以,你也要明白,什么是事业,什么是私生活。”我发现他可以从各个地方堵住我,他果然是只狐狸啊。

 “正午。明天好好上班吧。”他举了下茶杯。我正在跟自己较劲。他居然过来和我并排坐下,他拍拍我的肩膀,我往里挪“别说什么GAY的气质的屁话!”

 “你不止是GAY的气质这么简单。”他摇头笑。“你想说什么?”我瞪着他。他突然把我揽住。我挣脱开他。他忽然很温和地说“你该有个人好好爱的。”这句话,把我击跨了。我觉得委屈,多少年的委屈,这阵子都想爆发。

 我的嘴不由自主地往下撇,有很多东西拼命往眼眶上挤,鼻子也刺刺的。我蹿起来,推开他,向外跑去。被风一吹,好多了。我站在夜色里,看着近在咫尺的车水马龙。

 觉得自己不该这样,什么有个人好好爱?我自己爱我自己,也不少!何必渴望别人的爱。那些被爱泡着的人,多腻啊。哼!我舒了口气,四处一看,乐了。

 66路,不是正好到我家门口吗。眼看着正有一辆进站,我跑过辅路蹿上去,上了车,不由得看了看那个茶室,发现杨彼得正站在门口,笑容可掬地冲我摆手,好像在说明天不见不散。

 进了小区,就看见卫同的车,想起来我还没吃饭呢,我对着楼上吼:“卫同!卫同!”他果然从上面探出头。丫倍儿自觉的就拿了一把钥匙,我要他死活也不给。说什么房子是他找的。有份儿短期居留。

 “下来吃饭!”他一会儿就跑了下来。我们到门口的夜市吃东西。我真的饿了,巴拉着炒饭,他吃煮花生看着我。我吃的差不多了抬起头问“你有什么心事啊?”

 “你也有心事吧?”他不答反问。我纳闷地看着他,他怎么知道。他说“你别否认,你那劲儿我就知道。怎么了?”

 “谁有心事了。有心事儿的不是你么?噢,你有别人也得有啊!”“你就揶着吧。什么都揶着。憋死你!从小你就这个德行。”

 “什么从小!我从小怎么着你知道吗?”“怎么不知道?你不是一有事儿就往小花园儿跑吗?那时,是谁给你解忧的?”

 “你给我解个屁忧,添堵还差不多。”“那还不是你,什么也没说就跄跄!你看叶禾,一问有什么事儿,人家就说。你倒好,就说你被小七抢钱的事儿,我多久才知道?丫都转学了你连个屁都没放。还说我不给你出头!”

 “得得!别提以前的事儿。我脸上的伤你看不见?”“以为被你老头揍的呢。”“你以为就以为啊?”“那怎么着,还当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呢?”“你就是一蛔虫!”“你有病吧?”“你才有病呢!”“孙子!”“骂谁呢你!”“就你!”

 “找抽呢吧!”“你要抽就趁早,就这儿,来呀来呀!”我把脸比划上去。他一推我“得了得了你,不知道受什么鸟气了,跑这儿撒疯!”“去你妈的!”

 “别来劲啊。”他也横起来。我们俩纷纷站起来,周围人开始对我们侧目。我们交流着眼睛里呲拉呲拉的电流,目光如炬。

 老板都站到附近了,怕我们闹事。对峙了有一分钟,卫同突然指着我说“贺正午你没睡好觉啊?怎么眼睛跟熊猫似的?”“你丫装修那房子是合格的漆吗?都什么味儿啊,熏得人睡不着。”“不可能啊。都是好东西。”

 他慢慢坐下。我也不好站着。也坐下了。他对附近的老板叫“老板,俩冰镇啤酒!”老板看大势已去,放心地开了两瓶酒给我们。“你不是开车吗?喝什么酒!”我说。“我今晚不走了。还有心事跟你说呢。”

 我才想起来,他是找我当情感热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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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围的人已经越来越少,在夜市小摊的只有我和卫同还有附近的一桌中年妇男妇女,两个人好像也和卫同和我一样在谈着天底下最乌七八糟的话题…爱情。

 卫同抬起三分醉的眼睛问我:“贺正午,你爱过吗?”对面那桌的那个女人已经是全醉了,懒洋洋的靠着椅子,用自以为妩媚的阳光瞟了一下她对面那个包工头模样的男人,嘴里问:“老汪,我这辈子爱慌了。”

 老汪貌似同情实际怀着某些目的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就势坐在了那女的旁边,那女的就势倒在了他的怀里。卫同显然对我的跑神表示不满,挥舞着筷子在我眼前晃悠,我看那边也基本落听了,于是正视他。

 “你说什么?”其实他那句话我听见了。“我问你,爱过没有?”我说“没有。”他说“一个也没有?”

 “没。”“暗恋的也算,有点眉目的就算。”我思考了一下,冲他咧了一下嘴“哥们儿空有一腔爱念,可是,就是不知道爱谁。”

 “操!”他不以为然。然后做出一副哀怨的表情“哥们儿爱了,也冲出去了,可是,刚有点眉目的时候,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什么意思?”我狐疑地看着他。

 “你知道我喜欢的是谁吧?”我点头。“上次不是被他给撅了么?前两天,不知怎么着,主动打电话找我,哥们儿乐疯了,特意装扮一新啊。”我心想,你从小什么样叶禾还不知道,装扮什么装扮。

 “然后呢?”我很给面子地问他。“然后,就出去了,吃,喝,玩,乐。一回来,你猜怎么着?”我看着他。他啐了一口“妈的空虚了!”

 “你没事儿空虚什么?是觉得一切来得太快,太不真实了吧?”“不是。”他摇头“发现,他不是我要的,不是我要的那种感觉。”

 “噢?”我心里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我觉得他就是我从小喜欢的人啊,一起长大,一起上学。我心里特别清楚,有个人我从小就喜欢,喜欢得都没心思看别人了。你说,除了叶苗苗,还会有谁啊?”我一个桌子没扶稳,‘扑通’一声从椅子上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