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黎这女的还行,就是有点拿劲儿,不够大方。跟我说话有时扭扭捏捏,有时又逮什么说什么。

 我估计是适应我这个角色呢。我暗示明示了好几次,告诉她我不介意,让她坦然点。她还是那样。我爸把多年潜伏的厨艺发挥了一个淋漓尽致,我就纳闷了,怎么我小时候天天吃煮面条,到了现在就四菜一汤了?不要搞性别歧视啊老头儿!

 俩人还都不爱动弹,我只有把家里空间留给他们,自己在外面溜达。溜达溜达,就能遇到那个孙子。我差点忘了,卫同除了睡觉几乎不在家呆。他爸他妈估计要记住他们儿子的长相只能通过半夜里的凝视。

 “贺正午?你在这儿干吗呢?”他穿着T恤大短裤趿拉着鞋招呼着坐在社区体育设施上的我。“运动呢。没看出来?”“您坐人家儿童秋千上运动什么呢?屁股坐实了吗?”他笑嘻嘻地说。

 “管着吗。”“吃了么?”他问。“管呢。”“你怎么着?不会又被老头儿打出来了吧?跟以前似的?你爸现在还能打过你呢?你有点青年的样吗你。

 小时候你瘦不啦叽,长的丑兮兮你爸看你不顺眼打你也就罢了,这会儿了,怎么还这样啊?独立自主了没有?翻身农奴也得唱歌啊?”他滔滔不绝。

 “你知道吗,这些年,这儿缺少了你瘦骨伶仃的小身板儿我还真有点不习惯,每次来都看。那天看见这儿坐着一个小朋友,老远以为是你,稍微走近一点就知道不是,明显是社会主义的孩子,整个一小号扎啤桶。你说…”

 他这个人,说道兴头儿上,要是不给他当头一棒,他绝对永无休止。“卫同!您这口水子弹还这么充足呢?还习惯连发呢?”“那可不是。这也是一手艺。”“得了你。”“正午?”他坐旁边歪过头看我。挺正经地要说什么事儿。

 “干吗。”“真的…没挨揍?”“怎么着?想替我出头?”“你要是批准我教育你老头儿,我没问题啊。”“你歇菜吧你,以前挨小七欺负,也没见你帮我。”“那不是不知道吗。”

 “那是,你知道什么呀。”他只知道叶禾让人骂了,急得就找茬去了,还顾得上我被小七堵在胡同里抢钱?妈的,还是叶禾要借来给他买东西的钱。我拼命不给干吗呀,就因为叶禾要给他买他想要的游戏盘啊,我亏心不亏心啊。

 楞把一张大票给撕裂了,挨了小七的揍,回家还得给老爸揍。人家俩到跑到游戏厅里面打游戏去了。他妈的想起来就窝火。

 “走了!”我回忆起来就生气,站起身准备走。他也站起来“走,请你喝酒去。就当赔礼,瞧你那样,气性还不小。你丫就他妈的小心眼,屁点儿小事记一辈子。”“用不着!”我转身就往我家楼里走。“哎!有劲没劲嘿!”他在后面嚷嚷。

 “有劲!”我回头怒视他“有劲你吃秤砣去!”我走回家里,坐在自己屋里听歌,听着听着就觉得自己挺烦人的,都他妈多久的事儿了,现在又拿出来给自个儿填堵。

 ‘猪!你的鼻子有两个孔,感冒时的你还挂着鼻涕牛牛。猪!你有着黑漆漆的眼,望呀望呀望也看不到边。猪!你的耳朵是那么大,呼扇呼扇也听不到我在骂你傻。猪!你的尾巴是卷又卷,原来跑跑跳跳还离不开它

 哦…’我跟着电脑里的歌大唱,越唱越高兴。以至多了听众都不知道,等我停了有人在后面咯咯笑“这是什么歌儿啊,怎么这年头什么歌词儿都有啊!”何黎靠着门框边笑边说。

 我回头瞅着她乐不可支的样,也不由得笑。就是,这年头,该笑的事儿多多啊,没事儿找什么不自在!

 我们公司主要食品是速冻饺子,做高端用户,我挂名叫主管,其实就是个业务员。每天跑超市经销商。不管阴天下雨还是艳阳高照都得往外跑。而且不管你跑多远,当天状况如何,都要在5点赶回去报到。

 刚跟着经理跟超市负责人谈了判,经理一脸不爽。“这家没谈好,叫我来签什么协议?”“她当初答应的,2万进店费,谁知道突然加价。”“这些人,一点商业道德也没有。”

 他还气得纷儿纷儿的。刚才那个超市经理可没给他什么面子,堂而皇之慢声慢气地说“别说您什么独资公司有影响,不就是个饺子么,要说饺子,这是中国人的东西,你们美国人瞎掺和什么?”

 我当时直想乐,拼命忍住。经理说他还有事,让我再去附近的超市看看。看看着,就差不多4点多了,去车站等公共汽车回公司报到。谁知,雨哗就下来了,这叫一个突然。

 我躲也没处躲,偏偏赶上一个露天车站。回到公司楼下,全身滴水,偏偏公司大厦一带,滴水未下。我立刻成一景儿。偏巧不巧,卫同在那儿抽烟,他怎么老在那儿抽烟?烟囱!

 我灰溜溜地走过去,脑子里念经: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您这是?”我知道他不可能看不见我。可我可以不理他。我继续往前走。他居然掐了烟跟上来了。

 “没带游泳衣游泳去了?还是没等衣服干就从洗衣店里拿出来了?头发上抹油了?还是理完头发没吹?…”我转身看着他,不发一言。他瞅着我半天,忽然说:“你别告诉我,有块雨云只跟着你啊。”

 “阿嚏!”我对着他大声打了一个喷嚏,吓他一跳,喷他一脸。爽!正交接,手机来了一个信息‘我建议你去厕所干手机那里把衣服弄干。’我把手机扔在一边。

 我在其他杂志上又看到了叶禾的那个广告。有一次和他出去,他躲躲闪闪的,我看着他眼晕,我说你眼睛瞟来瞟去的干吗?

 叶禾说,我怕被人认出来。我看看周围坦然的人群。十分同情的看了看他。我觉得,他有做演员的基本素质,自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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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个新的城市经理上任,是个女的。梁思雨,不过大家都叫她英文名字,rainy。她说话一嘴港台腔,可是听说不是港澳同胞,海外侨胞,更不是台湾同胞。

 不知道她这腔调是自学成才还是怎么着。直到大区经理也走马上任,才知道,原来那女的是耳濡目染。没多久,就传说两个人原来就在一个公司,这次双双被招进公司来,一定是Perter

 Yang一直把梁思雨当红颜知己提拔着。PerterYang是个香蕉,外国出生外国长大,据说爸爸是山东人,妈妈是湖南人,可也不知怎么一嘴港台口音。

 于是,办公室里很快鸟语花香起来。几个赶时尚的文员也纷纷屏弃北京口音,弄得舌头不平整起来。

 公司好像准备大干一场的样子,本来我也纳闷为什么美国公司要卖饺子,后来才知道,他们是收购了一个香港的牌子,开始在中国大展拳脚。

 本来,公司高层的变化对我来讲没有任何影响,我还是干我该干的活。不知怎么的,有一天,又是下雨,大家忙完工作都在屋子里‘炸金花’(一种赌牌),我一是没钱,二是不会玩,就在外面屋子里面在电脑上做表格,这是我主管交代的。

 “怎么不和他们一起玩呢?”一个港台腔在我耳边响起。我吓了一跳,转头一看,梁思雨正站在我身后。“你,怎么回来了?”我差点忘了我还有一个任务,望风。她笑了一下“别紧张,我早就知道。”她指了指里面。

 “噢”那应该不关我的事了吧。“怎么不和他们一块玩?”她又问。“我不会。”“不想赌?”“也是。关键也没赌本。”“有钱就赌?”“不知道。”我随便说。“表格做的挺漂亮的。”她又说。

 “啊。是王浩交代的,他设计的。”她眼睛里有些变化说。“噢,是吗。”

 “是啊。”我不知道和她有什么话好说,只是觉着别扭。“那早点回家吧。”她说,然后婀娜地走了。据说现在梁思雨的穿着是那些女孩模仿的对象。

 第二天,郁闷的事情发生了,那几个主管都黑头黑脸的。王浩从经理办公室出来,对着我问:“昨天那女的来你怎么不告诉我?”“她说她早知道,而且,她进来我也不知道。”“是吗?那怎么走的时候,也没听你说?”

 “我以为没事。”“是!你是没事!我他妈的这个月奖金都给扣了。”王浩急赤白脸地说。在公司里赌钱被扣奖金也没什么不应该,既然你愿意赌,就得做这个准备。我没接他的茬。他瞟了我一眼。然后,有好心人劝我说,你小心点,王浩想找茬儿开了你呢。

 这是什么事道?我开始尽量少在公司待,早上报了道就出去,晚上按时回来汇报一天工作,然后抓紧时间麻利儿走人。

 我不是怕他开,我是烦看见他们。有一天下楼,偏偏碰上了梁思雨,一起在电梯里。她打量我说“上次公司吃饭你怎么没来?”“噢,那天有事儿。”“不喜欢参加集体活动?”她问。“不是。真有事儿。”

 她笑了一下,电梯已经到了1层,我对她说我先走了,她点了下头,继续待在电梯上,我差点忘了,她的车在地下。快步往外走,后面传来一个声音“贺正午!怎么不参加集体活动?”

 我一回头,看见阴阳怪气的卫同。瞪他一眼,他跟上来说:“可以呀,招呼白领呢?”“关你事儿么?”“怎么不关,再怎么着咱们也是发小儿。”

 “去你的吧。”“真的真的,不是哥们儿提醒你,这种女的你可招呼不了。”我懒得搭理他,一门心思往外走。他却过来抻我“干吗啊?”“喝酒去。”

 “喝什么喝,不去!”我突然发现自己心情不大好,没来由的心浮气躁。“你回家干吗?你爹又不在。”“你怎么知道他不在?”“不是和你那小姐姐海南双飞去了么?”

 “你怎么知道?”“哇塞,你老爹和你那小姐姐,多爆炸的新闻啊,你问问去,樱桃园有谁不知道的?”我看到他眼里分明是不怀好意。我甩开他说“你笑话谁呢?”

 “谁啊?谁笑话谁了?”“少他妈给我装。都写在你脸上了。小姐姐怎么了?碍着你们了?用得着你们说三道四的?”“干吗啊贺正午,你吃呛药啦?”

 “吃了!”“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工作上,还是学习上,难不成是生活上的?跟哥哥说说,哥哥给你开解开解。”

 “用你么?”“走吧。别别别扭扭的。你说你,四年不回来,一回来就还这个德行,跟谁都欠你二五八万似的。逮着谁损谁不说,还老没好脸儿?你以为你伤得着谁啊,自己内伤去吧你!”

 “我伤谁损谁了?”“叶禾啊!你敢说你没损他?说什么这年头知名艺人也没人搭理了,更何况街上大爷都能上得杂志呢。”

 这话我是说了,闹了半天,他给叶禾打抱不平,在这儿等着我呢。一想到这儿,我这难受劲儿甭提了,都他妈得一起长大的,谁比谁少个眼睛,缺个鼻子吗?干吗挤兑我,护着他?他淋点小雨都不成,我被雷辟了也没事儿。

 同人不同命是吧?我认了,离你们远点还不成。你这个孙子跟前跟后地干吗?我立刻话也懒得跟他说,径直朝前走。他的脚步声又传了过来。我一回头,大叫一声“孙子你丫烦不烦!”

 对面行人被我吓了一跳,莫名其妙地看着我。再一看,卫同早转弯儿了。我立刻瘪了茄子。回了家。还没上楼梯到家门口,就有种不详的预感。我听到两个熟悉的声音,在那儿说话“他肯定一会儿就回来。”

 “这么肯定?”“这小子也没什么别的地儿可去。堵家门口就是正途!”我一探头,卫同就指着我笑着说:“你看怎么着,能出圈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