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言诗午觉睡醒后,又去了趟兰坯的院子,王嬷嬷见她来了,于是问她:“大人问,姑娘您将画还回?去了吗?”

“爹还在生气呢?”兰言诗颇感?意外。

王嬷嬷低声“诶”了一声。

“那我现在就去还了。”

“我陪姑娘去。”

“好。”

兰言诗带着那幅《庐山图》,往山水斋去了。

另外一幅,留在家中,她还是要送给程迦的。

然而到了山水斋,却发现大门紧闭,李蒟仿佛猜测到她会回?来还画一样。

这时一直守候在此的?山水斋掌柜见到兰言诗,立刻从屋里出来,对她说:“姑娘,我们主子已经离开洛阳了。”

“这幅画麻烦您代我还给李叔叔。”

“我们掌柜让我转告姑娘,送出去的?画,万万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姑娘若不喜欢,那就直接扔了便是。”

“扔了?……”这么名贵的画。

掌柜的?微笑着答:“扔了。”

她怎么能将这珍稀的?画作给扔了,于是此行只好无功而?返。

“姑娘,您可别把这画再拿到大人眼前去晃悠了。”王嬷嬷苦口婆心地劝道,“既然李公子送给您,您就收进库房便是。”

“知道啦。”兰言诗忽然好奇道:“爹爹仅仅因为李叔叔曾做过我娘的?幕僚就如此敌对?这不太像我爹的性子,嬷嬷,难不成其中还有什么过节?”

王嬷嬷听完她的话,眼神闪过几分慌张,“姑娘,您想多了,哪能有什么过节呢?”

两人在马车上听到窗外一阵喧嚣,掀开车帘,发?现路过的?衙门灯火通明,衙门外站着一排士兵,各个神情肃穆,严阵以待。

人缝之间,她看见衙门正中摆着一个陈旧的木箱。

兰言诗没想到,柳云霞第二日就把?她交代的事给办了。

爹爹今日就该提着宁见春进宫去面圣了。

这一场闹剧终于该收场了。

然而兰言诗并不知,宁见春此时并不在兰府的?密牢之中。

在离她隔着三条街的?西市里,再过一个时辰,就会迎来宵禁,商贩们忙碌了一整天,从鱼露白到天黑,皆是神情倦怠,菜铺摊子上被挑拣剩下的?韭菜蔫耷耷的,肉铺摊子上挂着一些肥膘白肉,

一双眼睛正饥渴地盯着在他隔壁包子铺里升腾的热气,他?的?目光,像一只饥肠辘辘的?恶狼。

他?的?模样,灰头土脸,衣衫沾满了泥泞,他?定是跌倒在泥坑中,那些泥都干了,泥块挡住了原本衣服的?模样根本分不出他的?身份,他?的?目光像老鼠一般鬼祟,他?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好似有人要他?的?性命一般,包子铺的店小二刚端出了一屉刚出炉的?包子,往桌上一摆,“新鲜出炉的?大包子哟,诸位客官且来瞧一瞧,看一看!”

他?喊完以后,里头的伙计喊了他?一声,在这个无人看管的空隙,那男子冲了过去,往怀里捡了一个,两个…直到那小二发?现他,他?才停止手里的?动作,拔腿就跑。

“窃贼!有人偷包子!快来人!抓人啊!”

那人跑得不快,没一会就被人追上了。

“吃白食?臭乞丐!这点儿包子钱都给不起?”

“小兄弟,你把?包子给我,你命人去宁国公府拿报酬,他?们会重重酬谢你。”

“救你?还宁国公府?宁国公府能跟你这种臭乞丐有关系?”那店小二根本不信他的?话,见他?不给钱,把?人当街一顿胖揍。

天空飘雪时,天全黑了,这一顿殴打终于结束。

等那些人走了之后,那乞丐从怀里掏出了死死护在怀中的包子,他?的?手指皲裂像干枯的树皮,指甲里满是污垢,将?包子白嫩的?面皮瞬间印上了黑乎乎的?指印,但他?全然不顾,拼了命地往嘴里塞,他?吃得太急,被呛到了好几次,双眼遍布着通红的血丝,狼狈地吞咽着。

吃完以后,他?又迅速消失在这巷子中了。

谁能想到,这个瞧着无比狼狈的?男人,正是南亭侯,宁见春。

那日他被程迦所救,将?信交给程迦以后,那天夜里,便被人盯上,那杀手来问他讨要名册。

程迦的人为了保护他,死伤过半,最后杀出一条血路,让他逃跑。

他?往宁家跑,结果回?家的路上也布满了杀手,若不是程世子的?人护住他?,他?的?脑袋被人砍掉几回?了。

最后与程世子的?护卫为了保住他的?命,引开追杀的?人,让他躲在城中,不要轻易泄露身份。

宁家不能回,昔日的好友,要杀他?灭口,他?贴身没带银两,吃住都没办法?,三日的时间,已经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他?也想过,在父亲下朝时,在宫门外头等他?,但在接近宫门时,又发?现了追杀的?人。

他?这三日,在城内逃窜,祈求程迦的人快些找到他。

被人追杀的?滋味,那朝不保夕,食不饱穿不暖的?感?觉,他?再也不想尝上第二回?了。

入了夜,他?无地可去。

只好翻回昨日去的?一个小寡妇家的鸡圈里窝着。

厚厚的?鸡粪被踩在脚下,他?蹲在角落里,双腿早就麻木,鼻涕连连,刺鼻的?鸡屎味早就闻不到了。

夜里被冻醒,神智恍惚,曾经那些女子在他眼里,就如这鸡圈中的鸡一般,廉价低贱,任人宰割,谁能想到,有一日,他?自己竟然和这些鸡禽同窝……

“侯爷,莫烟来迟了,请您赎罪。”

宁见春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是程迦身边那个戴着孤狼面具的侍卫……

终于得救了。

“侯爷,莫烟这就带您去安全的地方。”

“来了就好。”宁见春说完这句,便晕了过去。

他?倒在地上,将?憩在那里的?鸡,吓得往旁乱飞,“咯咯咯”地乱叫着。

莫烟看到倒在地上,模样凄惨的宁见春,孤狼面具下的?丹凤眼,没有闪过一丝同情。

-

正如兰言诗所料,乐姬尸体的?出现,掀起了轩然大波。

因兰坯被停职的?缘故,这事由大理寺丞直接上奏平成帝。

在她到家前一刻,兰坯被宣入宫中。

平成帝将?大理寺丞上奏的折子扔到了他?面前,让他看看。

兰坯依言拾起。

平成帝见兰坯面色平静,开口问:

“爱卿,你可知这线索是如何发?现的?”

“卑臣不知。”

平成帝面带微笑,但不见笑意,“庶民听说城外的?尼姑庵树下埋了宝贝,抱着发?财的想法偷偷去挖,谁知这宝贝没有,却将困扰爱卿半月的?谜案给破了,倒是让朕感?到困惑,爱卿你究竟是故意拖延时日,不肯破案,还是有其他目的呢?”

兰坯听后,立刻跪下,俯首道:“卑臣在陛下的?亲授下办理此案,万千百姓也在等着卑臣查明真相,卑臣怎敢辜负这份期望。”

“朕要你言行一致!”兰坯的话答得漂亮,却激怒了平成帝:“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但犯案的?人却丢了,旁人不知,朕还不知?你是不是顾念着宁桥松,故意放走了他?哥哥?”

“陛下!”兰坯抬头望着平成帝,“卑臣怎敢?这么多年,我何曾为了一己之私,徇私枉法??请陛下明鉴。”

偌大的宫殿中寂静无声,温雅的?龙涎香在两人之间无声飘散。

平成帝一向喜怒无常,心思?难以琢磨,他?越是一言不发?,越是让人畏惧,强大的?威压震慑着兰坯,他?跪在地上,静静等候着发?落。

“爱卿请起,是朕误会了。”平成帝好似真?的?消气了,语气平和地对他?说“待找回了宁见春,朕就取消你的?停职令。”

“多谢陛下开恩。”

“回?去吧,你这些时日呆在家中,阿瑶一定很开心吧。”

“她比往常的话都多了些。”

平成帝笑了笑,“若不是遇见你,她现在恐怕跟阿梦变成一个模样了,可惜了,天下只有一个兰坯,陆忝不是你。”

“遇见阿瑶也是卑臣的幸运。”

“你说得对,没有她,你的?脑袋都掉几回?了。”平成帝的?语气带着说笑的?意味,“记得七日后的宫宴,你们全家一起来,朕好久没见娉婷了,也不知这孩子身体调养的如何。”

“多谢陛下关心,娉婷的身子已经调养得不错,七日后宫宴,卑臣会带着家人进宫为您恭祝生辰。”

平成帝知道兰言诗不日前被人追杀的?消息,所以特此一提,但兰坯闭口不谈此事,反而?令他生疑。

“下去吧,朕累了。”

兰坯出了宫门,回?头望了一眼那幽幽宫阙,青竹般的坚毅的?眉眼里,流出了凝重的?神情。

他?的?直觉告诉她,这尸首被发现一事和女儿有关,而?且和名册与密室之事有密切关联。

看来他得找女儿好好谈谈了。

-

兰言诗回?到香积院时,蜜果已经做好了一双鞋垫。

往常,第一双鞋垫是给兰言诗的?,但今年,变成了程释的?。

程释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的?礼物,面对着小姑娘天真的?关心,他?心中微暖,对蜜果好声道谢。

蜜果见程释笑了,那画面美不胜收,她开心地像只小兔子,一直围着程释,给他?换手炉,给他?端茶倒水,蜜心几次支开蜜果,让她去忙别的,结果蜜果做完活又围到了程释身边。

几次过后,蜜心也不阻拦了。

兰言诗回?来时,蜜果正准备将?程释推去后院的饭桌前用膳。

程释看到田嬷嬷手中抱着一个画筒……怎么又是画?他?不记得她对画有格外的?感?情?

算算时日,是从书院回来以后,画出现的?次数开始变多了。

程释当时未问,等晚上和田嬷嬷一起用膳时,才打听了消息。

“嬷嬷,主子最近怎么似乎很喜欢收集画?”

田嬷嬷答:“再过几日就是皇帝陛下的?寿辰了,姑娘是去挑画作寿礼。”

“原来如此。”

尽管她这么说,但他?决定等入夜了自己去探查一番。

他?不信,她对着寿礼能笑得跟一个怀春少女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专栏开了一个现言的预收,一篇小甜文,感兴趣的盆友可以收藏一下。

《春意绵长》:

因父亲工作变动,季芍从小镇搬到了花枝胡同,她离开乡下时,从院子里摘的新鲜樱桃,十斤,给新邻居的见面礼。

“咚咚咚”,敲开了隔壁邻居的门。

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少年不耐烦地开了门,“有事?”

“你好,我是刚搬到隔壁的季……”

她话还没说完,冰冷的木门被甩到了她的鼻尖。

三秒的时间,她记住了他,他的皮肤好白,跟从小日晒风吹的她比起来,就像初雪一样,他的眼睛是单眼皮,大大的,叛逆微挑,如果他脾气好些,应该是个个很受欢迎的人。

那时,季芍并不知,他已经是最受欢迎的少年。

他叫沈山南,从小就被塞情书,被各种理由搭讪的沈山南。

季芍端着樱桃去找他那天,他的父亲要与母亲离婚,两人大吵一架,谁也不愿意带走他……就在端着樱桃来之前的十分钟,他刚被花痴跟踪,堵在家门口被告白……他什么人都不想见。

其实他记住了她,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杏子般的眼睛热情又纯真,簸箕里的樱桃沾着水珠,像是一道春风,叫什么来着......

后来季芍长大了,越长越美,皮肤也变白了,好多男人上前搭讪,询问她的姓名,沈山南紧张地将她挡在身后,满腔敌意地对搭讪的人说:

“她姓什么你不需要知道,你知她是沈太太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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