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消毒水味,满目的苍白。林修白被送进了医院抢救,从天亮到天黑。

满身的血污被换下,姜一?绿瘫坐在急救室门外的椅子上,无神的看着前面抢救的红灯。

安秀是在下午收到消息赶到医院的。看到姜一?绿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她几乎吓得丢了魂,跑上去将姜一?绿揽进了怀里。

姜一?绿绷了很久的情?绪,在看到安秀的那一刻溃不成军。她伏在安秀的肩膀上大声哭了出来,慌乱、恐惧、窒息的情?绪铺天盖地的涌向了她。

就在这一?瞬间,她好似觉得一?切都已经烂透了。

深夜,姜一?绿做了一?个梦,所?有的场景都是光怪陆离的碎片。她从梦中惊醒,抚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咸湿汗水从额角滑落。

这天是2012年6月9日,高考结束。

窒息盛夏,蝉鸣盘旋。

幢幢楼宇之间的天空像是一层深色的幕布。

姜一?绿抱膝咬住手指,眼泪随着掉入房间的清月无声无息的落下。

这个夏天在今天彻底结束了…

-

姜无苦是在高考结束这天的晚上,才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他?怒气冲冲的到医院后,看到林修白那张苍白至极的脸,瞬间熄了火。

林修白还睡着,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绑架的始末怪林修白,但说到底他?也是个受害者。

姜无苦仅存的那点怒气也没有了,抿唇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姜一?绿的病房在不远的另一边,姜无苦去的是时候她正从床上起来。见到姜一?绿手臂的纱布,姜无苦脑中的那根弦又?绷紧了。

“姐。”姜无苦走过去,神色深沉,看着情?绪不太好。

姜一?绿扯了扯唇,没什么笑意,“我?没事。”

……

林修白受的伤虽然在腹部,但很幸运地避开了重要器官。住院的这段时间,姜一?绿去看过他?几次,每一次他都睡着了。

这样的场景,让姜一?绿觉得庆幸。经过这些事后,她还没有调整好情?绪,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面貌面对他?。

林修白没什么朋友,来看他?的人除了钱志和沈帅丞就没有了。

这天天气晴好,清冷的病房里多了一?个人。

听到了在陵县朋友的消息,张云琼推掉了工作从加拿大特地飞回了国。

眼前的少年寡淡苍白,眉目仍旧犀利深邃,一?如当年。

张云琼看着他?的样子无声叹了口气,在床边椅子坐下,“要不要吃个苹果。”

他?没什么情?绪的摇头,半响还是说了声“谢谢”。

张云琼知道林修白这人骨头硬,有骨气,经历了这些事虽说算不上什么良善,但也知恩图报,对她这个姨还是有几分礼貌。

闻言,张云琼也没有勉强,开门见山,“这次来除了看你以外,还有一?件事。”

他?没说话。

张云琼没在意继续说:“你应该猜到了,和我?出国。”

“我?不出。”林修白嗓音淡淡的,但却坚定。

盯着他?的表情,张云琼慢条斯理地开口:“你先别忙着拒绝。”

张云琼:“刚才我?看到她了,很漂亮的一?个女孩,你喜欢她吧。这次如果是因为那个女孩,就更应该好好考虑。。”

林修白抬眼看她,眼神冷得没有丝毫温度。

“别误会。”张云琼温厚地笑了下,“不是故意监视你,是答应过你的母亲要好好照顾你。”

“我?不需要。”

张云琼无声笑,顿了下,换了个话题:“这次的事情?错过了高考,遗憾吗?”

乌黑睫毛拢住双瞳,林修白情绪莫测:“没什么遗憾的。”

“也是,高考不止一次。”张云琼点头也赞同,又?问:“那你打算再读一年么?”

她话里有话,林修白听出来了,抬睫,“您想说什么?”

“你大概知道我?是个商人,但应该不知道我?开的是什么公司。你喜欢游戏吧。”张云琼坦白:“我?知道你从好多年前就在设计一款3D游戏,而我?开得也正是一家游戏公司。”

林修白微怔,终于认真对上了眼前人的视线。

四十多岁的女人保养得体,内敛毓秀,岁月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端庄大气的让人看不出年纪。

“你有没有好好算过的你未来。游戏设计的资金是你想象不到的大,一?个游戏的设计合伙人、投资商、资金这些都是你未来要考虑的东西。你再读一年高中,即使上了国内顶尖的大学,那一切也都是有风险的。”张云琼说:“国外的游戏行业在现在优于国内,出国你会接受更加优质的教育,我?们也可以合作,我?为你提供资金,你设计游戏,双方得利这是你最佳的选择。”

“况且,更加优秀的你,才能真正给那个女孩你想要给?她的一?切,不是吗?林修白。”

最后的这句话,直戳林修白内心,他?好像再也没有了拒绝的理由。

姜一?绿是最好的女孩,一?直善意热烈,在家庭与朋友的呵护中成长。

他?不能让她因为他的喜欢,他?的受伤,他?失败的高考而一?直负担。

即使姜一?绿也喜欢他,但他?们之间横隔的不止是两年,成功的时间是计算不了的。在这个过程中的艰难与苦涩,不应该让姜一?绿也尝到,不应该让现实磨碎她的生动与自在。

他?想给姜一?绿的不止是爱。

还有无论怎样都有永远对生活的欣喜与情怀。

良久,林修白像是做出了巨大的决定,指根收拢,沉沉嗯了一?声。

-

林修白出院这天是个晴天,阳光和煦,透过稠密的树叶,影影绰绰落了一?地。

姜一?绿敲开林修白的房门时,他?正安静地躬身在收拾行李。

听到声响,他?回头。

空气沉默。

姜一?绿舔舔唇角,“听说,你要出国了…”

“嗯。”林修白眼神落在她脸上,很轻地描摹。

“……噢。”姜一?绿抓了抓衣角有些无措,睫毛颤了半天,不知道开口说些什么。

两人对视一?秒,姜一?绿忽然觉得平静下来,唇角扯出真诚的笑:“那,祝你一?路平安。”

“姜一?绿。”

猝不及防的声音让姜一?绿无意识啊了声,注意到自己反应过大,她抿唇小声开口,“怎么了?”

林修白眸色漆黑,定定看着她,忽然,“对不起。”

姜一?绿怔住。

“还有。”

林修白喉结上下轻滚,气息很淡,像是被早晨没有温度的阳光照的飘渺,“你不要有任何负担。”

他?垂下眼,喃喃,嗓音低哑得像是说给?自己听,“因为…冯明希他?骗了你,我?从来都没有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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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手续办得很快,陵县没有飞机,张云琼和林修白提前了几天去了星洲。

出国的前一?天,林修白独自一人去了洗心寺。

星洲的夏天闷热,寺庙石板蜿蜒出了路,耳旁钟声深沉而悠远。香烟袅袅,佛号声声,来往香客虔诚静默。

林修白跟着行人沿着长路往上,跨过门槛,踏进宝殿。

神佛慈和,怜爱众生。

香客们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高举额角平扑在地。

都说神爱世人,从前林修白不信,现在他信了。

她是神赐给?我?的。

林修白屈膝叩拜,满目虔诚。

此生第一次求神拜佛。

一?不许功名,二不求钱财。

唯愿她此生所?得皆所?愿。

……

时至暑假星洲国际机场人潮拥离,无数学生、家长出游旅行。

张云琼公司有些急事,先了林修白几天回加拿大。

林修白取了登机牌,托运的行李,拿着证件平静地往安检走去。

“林修白!”

噪杂喧闹的机场里,林修白一瞬间捕捉到了她的声音。他?回头,就看见姜一?绿站在离他?几步外的地方,发丝凌乱,喘着气,见他?回头眉目带上了笑。

姜一?绿在原地缓了三秒,小步走上去,“…还好赶上了。”

“你怎么来了?”林修白没反应过来她突然出现在这里,心脏绷紧一?瞬。

“当然是来送你啊。”姜一?绿提起手上的纸袋,“还有这个,上了飞机再看。”

林修白没立即应她的话,垂眼看她细弱手指上拎着的纸袋。

“拿着。”姜一?绿怕他?不接,扯过他?裤边的手递了过去。

“……”

离别的情?绪在机场就会成百倍千倍的放大,广播里变动的登记提示听得姜一?绿眼睛泛酸。

她犹豫了会儿,还是上前一?步双手搂住了眼前的人。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林修白卡了带。

他?睫毛颤了颤,感受得到怀里女孩温热柔软的气息,偏头就是她略凌乱的发丝,泛红的耳尖。林修白喉结动了动,哑声道:“姜一?绿”

“嗯。”她的声音带上了点哭腔,轻得几乎捕捉不到。

但林修白听到了。

垂在裤侧的手缓缓收紧,他?轻阖眼睑。

姜一?绿吸了吸鼻子,将眼眶的湿润憋了回去,起身扯出点笑,仍旧是那句话:“一?路平安。”

……

飞机轰鸣,离开地面。

林修白低头拿出袋子里的东西,是一个很大的档案袋。

拆开缠绕着的棉线,里面放着好几个厚厚的信封,每个信封里都是红色的百元大钞。

他?怔了下,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这一?年来他给?的所?有生活费。

几个黄色的信封之间夹着一?张白色的信纸,格外的明显。

上面字迹娟秀,秀丽颀长——

“好好生活,无处不荣光。”

忽然间,林修白无比庆幸在医院和姜一?绿说了那些话。

她值得的。

玫瑰值得永远自由与坦荡。

作者有话要说:上卷结束鸟!!!!!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巫婆不喜欢吃饭10瓶;

揪住啵啵啵,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