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学校的车票在周六晚上?。

白天,姜一绿在家睡了一天,醒来后简单收拾行李。坐在沙发上?计算了下时间,打算去电影院看场电影,回来直接就可以提着行李去车站了。

不是什么节假日,电影院里空荡荡的,加上?她一共才四个人。她看得是部挺温暖的喜剧,煽情处还哭了几次。

出了电影院,天色暗了点,路边有老人在卖糖油粑粑,晚风催动甜腻空气。

姜一绿看得有些疲惫,买了一串边吃边慢吞吞地往回走。

临近十二?月,天黑的越来越早,一路走回来,街边的路灯一盏一盏已经亮了起来。

姜一绿一路回着寝室群里的消息,捏着竹签不知不觉就快到了家。

这条路安静,姜一绿收了手机往四周看了眼,找到一个垃圾桶走了过去。

转身走时,听见了繁杂的几声说话声,她抬头看?去,见?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角落里光线暗,充斥着低迷压抑。

徐依楠靠着逼仄的墙角,周围是坚硬而冰冷的青石墙,她微仰头,声音颤颤巍巍的,“我…我,真的没带钱…”

“没钱啊。”男人忽然流里流气地笑了起来,单手摸上她的脸,“没钱那你就陪陪我?”

徐依楠前面的男人,个子高挑健壮,寸头理得极其干净,抬起的手上?还覆盖着鸦青色的纹身。

姜一绿迈出的脚收回。寸头看?起来不像是学生,而是真正的混混,这条路来往几乎没人,男女力量悬殊,贸然出去她只能吃亏。

她想了想抿唇拿出了手机,刚摁亮屏幕就听见一声带着哭腔的女声。

“——姐姐!”

“……”

姜一绿一时间愣住,抬头看?着徐依楠突然从角落里跑了出来,紧接着擦过她肩膀——

跑了。

“……”

事情发生的太快,姜一绿呆在原地,嘴唇微动,半天没发出声音来。

愣了两秒她反应过来,刚迈出腿就被揪住衣领生生截停。

一瞬间,姜一绿头皮发麻,呼吸急停。

寸头绕到她前面,视线暧昧地打量了姜一绿一圈,笑得混,“你是她姐姐?”

“……”姜一绿手指捏紧,空咽了下,镇定地说:“不是。”

“这姐姐可比妹妹漂亮不止一点啊。”他像是没听懂,上?前一步再次拉近两人的距离。

姜一绿下意识后退,问他:“你是要钱么?”

“美女,你有对象没?”寸头开?口,姿态散漫。

“……”

姜一绿微移眼往前看?了看?,前面不远处是个拐角,这个时间点,林修白应该已经上班了。

“没有啊。”姜一绿忽地歪头冲着他笑。

她一笑起来,整个小巷像是被一簇火光点亮。

明艳蛊惑。

寸头盯着她咽了咽口水,感觉人有点恍惚,“那做我对象?”

姜一绿像是思考了下,“那你是老大么,当老大的对象才?拉风呢。”

寸头本就觉得眼前的女孩像是学生,现在说出这话确定了,更觉得她单纯的好糊弄,应道:“那是当然。”

“嗯——”眼前的女孩抿唇斟酌了下,慢吞吞道:“好吧。”

寸头大笑两声,上?来就牵住她的手,“走,带你去我那儿。”

姜一绿垂眼,干干笑了两声,挣开,“哪有你这样的,都不先带我吃点东西么?”

寸头愉悦的很,“你想吃什?么,随便开口,哥都满足你。”

“奶茶!”姜一绿拐了个弯,“就前面那家的珍珠奶茶,我很喜欢。”

“可以啊,没问题。”寸头爽快应了下来,“你们这些小姑娘就是喜欢这些甜的,人也是甜的。”

奶茶店就在烧烤摊附近,姜一绿在心中打着算盘,一会儿经过了就直接跑过去,人多眼杂,寸头应该不会再纠缠。

走了两步,寸头又牵上了姜一绿的手,她挣扎了几次,怕引起怀疑,压着恶心忍住了。

走出小巷,人声渐盛。

寸头攥得紧,姜一绿手试探着挣扎,挣脱不了。

她脑子飞速的转,抬眼往烧烤摊的方向看?过去。

人声鼎沸,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好像是冯明希。她抿唇在犹豫他帮忙的可能性,下一秒就撞上?了林修白的视线。

他应该是刚从学校出来,后背的黑色包还未卸下。

姜一绿眼皮一跳,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

她张唇喊他,同时用力甩了下被握住的手,挣开的瞬间刚往前跑两步,猝不及防又被扯了回去,比刚才?更大的力,连着她的人被拽到了寸头的怀里。

姜一绿脑袋磕上?寸头的下巴。

“我操!”寸头疼得大骂一句。

趁着这时候,姜一绿曲肘狠狠地往男人肚子上?捅。

寸头吃痛,掌心掐住姜一绿的后颈使劲往后扯。

“操!你个臭婊.子!”

姜一绿疼得闷哼一声,不受控地往他后倒。

这个时候寸头似乎还想动手,还没等她动作,头顶突如?其来的一声闷响。

“——咚!”

身后的寸头惨叫一声,捂着脑袋倒在地上。

姜一绿僵住,机械般地抬头。

林修白手中握着半截破碎的啤酒瓶,血顺着玻璃截面一滴一滴往下坠。他敛眉,神色寂静,但情绪很不正常,那双眼睛漆黑似夜,藏也藏不住的凶戾。

姜一绿站在原地发愣,下一秒她看见?林修白躬身,揪着寸头的领子像死狗一样的从地上拖起,啤酒瓶子毫不犹豫地就要往寸头身上捅过去。

呼吸停滞,姜一绿吓懵了,后一秒反应过来,冲上前抱住了他那只手,“林修白!”

她嗓子嘶哑,但这瞬林修白停了下来。

酒瓶坠地,姜一绿下意识转头去看。

下一秒,眼前怦然漆黑,温凉掌心盖在她眼睫上。

“别看。”

……

医院里灯光冷稠,照的人心慌乱。

派出所的民?警过来做笔录。

寸头男伤情不算重,只是额头划破了几个口子血糊了一脸看着吓人,但林修白先出的手,过错在他,不过最近有不少学生报案说是在学校附近被勒索,民?警对比了受害人提供的消息,寸头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也算是阴差阳错,而且林修白还是个学生,民?警口头教育了几句再罚了几百块钱,就放他们回去了。

姜一绿点点头,朝民?警感谢两句,回头。

林修白坐在医院椅子上?,面色冷倦,衣服上?还沾染着星点的血迹。

他没受伤,只是掌心被划破了点,贴了一个创口贴。

林修白打架比姜一绿想象中的还不要命,姜一绿抿唇觉得有点愧疚,走过去,“走吧。”

林修白站起来,视线落在姜一绿后颈上?,冷白润瓷的皮肤上印着明显的指痕,明晃晃的扎进他眼里。

他哑声:“疼么。”

姜一绿轻啊一声,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没事。”姜一绿抬手摸了下,仰脸语气安抚,“不疼。”

“走吧,我们先回去。”姜一绿放下手,停了几秒,“你这手暂时不能碰水,今天老板娘那儿能请假吗?”

“戴手套就行。”林修白情绪不佳,但还是慢慢解释,“月底我就不做了,现在就不请假了。”

姜一绿点点头,又问:“是因为高三了吗?

林修白淡淡嗯了声。

两人往医院外面走,经过寸头时,民?警正在给他做笔录,但他仍旧很不老实在骂骂咧咧。

“给我老实点。”

旁边的人似乎是他朋友,见?状拍了下寸头,谄媚笑着,朝民?警连连抱歉。

姜一绿看了眼就转回了视线,余光看?见?旁边的人停了下来。

“你先去外面等我。”林修白垂睫看她,忽然开口。

姜一绿莫名?,“怎么了?”

林修白没多说什么,她也没再问。无声看了他一眼,缓慢地往医院外面走了。

陶齐本来在打牌,突然接到派出所的电话说表哥丁岩犯事了,连忙赶了过了。听着警察唧唧歪歪讲了半天,心底烦躁又得憋着。

他烟瘾上来了,忍了会儿从口袋摸烟,往外走。

没走两步,就感觉一道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抬眼,拿烟的手突然停下。

陶齐一直觉得林修白这人的眼神看?不得,什?么时候都平寂冰冷,但偏偏可怕的让人后背发麻。

像极了电影中,杀人狂魔享受狂欢前的诡异平静。

静默几秒,陶齐错开?视线,往旁边走。

阴影落在在他面前,陶齐低眼顺着林修白的鞋尖往上?,对上他的视线。

“找我么?”陶齐不太自在,移开视线。

“今天的事是你干的?”林修白问地很平静,但听的让人很不舒服。

陶齐蹙眉,“你什?么意思?”

林修白眉心微动,眼神往后瞥了眼,声音冷淡,“你的人?”

顺着他的视线回头,发现林修白指的是丁岩。陶齐懵了瞬,随即反应了过来。

“今天那女的,是你朋友?”

林修白冷眼看着他。

这下陶齐彻底明白过来了。

上?次在KTV意外见?到后,他就觉得会有点什么事情发生,看?来林修白和他的想法一样。

今天发生的这事,林修白估计以为是他干的。

“不是我。”

确实不是他,他没必要背这个黑锅。话脱口后,陶齐自己都觉得没有什?么说服力。

林修白眼皮略耷拉着,也不知道有没有信。

陶齐恐慌,正想再解释句,就听到眼前的人开口,声音低且沉。

“无论是不是,不要碰她。”

陶齐觉得这个场景熟悉,像极了好多年前那个漆黑的巷口里。

林修白被打倒的在地,咬肌鼓起,极力忍痛,缓慢从污浊水泥地上爬起,嘴唇苍白渗血,黑黢黢的眼睛空荡沉寂,一寸寸扫过眼前的人。

少年声音沙哑破旧。

如?他所说,他会还回来的。

……

有了今晚这事,火车是赶不上?了,只能明天再走。

姜一绿低头拉开?袖子,细瘦的腕骨皮肤青了一块,碰一下泛着细碎的疼。她抿唇将衣袖盖上?,靠在医院外的柱子上?,百无聊赖地看着来往的行人。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人影幢幢,灯光岑寂。

晚风吹得有些冷,姜一绿双手插进?口袋,在原地跺了跺脚,刚转身就看见?了走过来的徐依楠。

“……”姜一绿微怔,转而移开了视线。

徐依楠有些尴尬,搅着手指上?前一步,“姐姐……”

其实她当时跑走后有想过喊人回来就姜一绿的,但是那时心底忽然出来一个念头越来越大声,和她说:

“别回去!”

“……”

姜一绿莫名?觉得这两个字刺耳。

她理解不了。

理解不了徐依楠当场跑掉的行为,更理解不了她跑了后完全没有想过找人来救她。可以害怕,但不能无情。

看?到姜一绿没说话,徐依楠开?口解释:“…对不起,我当时太害怕了,但是——”

“好了。”姜一绿打断她,保持着最后一点礼貌,“这么晚了你快回去吧,挺危险的。”

——沉默。

徐依楠眼睫垂着,看?起来想哭的样子。

姜一绿视线放在她脸上,抿唇。

她不喜欢应对这种?事情,盯着她看了会儿,慢慢说:“你回去吧。”

-

姜一绿买了第二天清晨回星洲市的车票。

日子如?水般流逝,每个人的生活依旧按部就班的往前走着。

因为勒索的钱财不多,再加上?丁岩这边找了点关系疏通,最后只刑拘了一个月。

出来这天丁岩搞了个局,也喊上?了陶齐。几人在一起无非是打牌喝酒,闹到了十点多。

“去哪啊?”

看?见?陶齐站起要走的样子,旁边一人开口问。

“不玩了。”喝了几瓶酒陶齐人有些晃荡,“明天早起还有点事。”

“扫兴啊你这是。”旁边的人起哄。

陶齐笑骂一句,“行了,下次喝个够,真有事儿。”

十二?月入了冬,夜晚气温低,风像是老旧风箱拉出似的,咿呀咿呀响。

陵县没什么热闹地儿,最繁华的就是一中这条路。这个时间点学生放学有一会儿了,街道闹了片刻,慢慢归于岑寂。

陶齐尿急,缩了缩脖子,快步往旁边的小巷跑。

他嘴里点了根烟,边哼曲儿边在墙根小解。

结束后,拉上?裤链刚转身,兜头一黑,整个脑袋被黑麻袋给罩了了下来。

喘气间还未开口,就有人一拳打在了他肚子上?,猛力震得他躬下身,没站稳摔在了地上。

陶齐整个人是懵的。

麻袋密不透风,暗无天日,眼前连个人影都看不见?,陶齐火气上?来,操了句,伸手去摘麻袋,就要动手。他刚一个动作,那人就着他的衣领往墙上?摔,砰的一声,他几乎整个人要散架,肺都要震了出来。

陶齐捂着肚子剧烈的咳嗽,这个人力气是他意想不到的大,他磕到了脑袋,眼冒金星,整个人颤得厉害,“你…是谁?”

对面的人不语,紧接着是铺天盖地的乱棍。这人下手得不算太重,但密集迅速震得又痛又麻。

陶齐倒在地上被钳制着动弹不得,他挣扎的越厉害下手就重一分,他唇紧绷着没在敢再出声。

与此同时,对面的人停了下来,突然掐住他的脖子,迫使陶齐扬起了头。隔着一层黑麻袋,陶齐感觉得到对方微凌的气息。

嗓音不太熟悉,似乎是刻意压低模仿,“一个教训,再动他(她)下次就不止这样了。”

陶齐怕的厉害,虽然还没闹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不敢反抗,拼命朝着他点头,“嗯嗯嗯……”

等人走后,小巷彻底落入了安静,呼吸可闻。

陶齐撑着墙根慢慢爬起来,靠着最后一点力气支撑着,他一把扯掉头套,呼吸粗重,忍不住狠狠啐:“我日他妈。”

动作牵动嘴角伤口,疼得他直抽气。

浑身火辣辣的疼,陶齐扶墙走得极其缓慢,脑子里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和遇见?的人过了一遍,回想起刚才?那人说的话,陶齐根本没发现自己最近有得罪了谁。

忽然脑袋里闪过一道白光,他脚步一顿,好像是有一个……

陶齐还没来得及多想,脚底就硌着了什?么。他弯腰捡起,黑线坠着是个一中的校牌。

看?着上?面的名?字陶齐呼吸微滞,什?么东西和脑海中的想法重合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鸟!(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