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运动会,对于学生?来说?就等于放假。

高三的教室是开着的,想学习的随时可以自习,但是作?为高三的最后一次运动会,学生?们无比珍惜,教室里学生?寂寂。

这是运动会的第?二天,学生?们的热情落了点?,但阳光催动激情,操场上仍旧是人声鼎沸,笑闹不止。

学校运动会校门口管的不严,有不少家长带着小朋友进来凑热闹看比赛,但有孩子太过明显,一般就在外围走着不让进。

姜一绿看着年?纪小,在姜无苦的带领下?,便一路畅通无阻在他们班级的观众区坐了下?来。

一中历史久,学校也比较旧,操场就是最普通的。所谓的观众区也就是围着操场,用白色粉末画出的块状。

昨晚的小雨没有浇灭暑热,操场上阳光猎猎,吸一口空气入肺都是灼热烫人的。

今天班级里有项目的人很多,座位空了一大片,星星点?点?的几个女?生?坐着也没看比赛,拿着校服盖在脑袋上遮阳在看小说?。

姜一绿拿着钱志给她的塑料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风,旁边有女?生?拿着手机在写通讯稿,她偶尔也会帮着抄几份。

钱志从袋子里拿了一瓶水和?几包小零食递给她。

姜一绿摆摆手:“没事没事,我不用。”

一般运动会的零食和?饮料都出自班费,姜一绿没好意思接。

“没事姐,你别客气,我们班人都不怎么吃。”钱志热情的很,几次下?来一口一个姐,叫得比姜无苦还亲切。

姜一绿拗不过他,只?接了一瓶矿泉水。

凉水滑过喉咙,热意解了不少。

拧紧瓶盖,她侧头问钱志,“你没有比赛么?”

看他和?自己一直坐在这儿,还挺闲适的。

闻言,钱志哈哈笑,“姐,你看我这身材像是能运动的人么。”说?着他还站起?来在姜一绿面前扭了两圈。

他人壮,这个样子像是个憨熊。

看着他,姜一绿没忍住笑了出来。

“对了姐。”钱志皮了两下?又坐下?说?:“姜无苦在那?边跳远呢,坐着也无聊,我带你去看看呗?”

姜一绿抬眼往操场看,运动会上,除了运动员和?每个班级的安全?员外,其他同学都不允许乱走,所以她一直坐在原地没动。

收回视线,姜一绿有点?不确定地问,“可以去吗?”

“当然可以。”钱志从旁边空位置上拿了个红色的袖套过来,上面黄字印着“安全?员”三个字。递给她道:“带上这个就行。”

-

跳远在操场另一边。

两人过去的时候,那?边早就围了满满的一圈人,还是女?生?居多。

比赛已经开始但还没轮到姜无苦,他手掌握着在不远处正活动筋骨。

姜一绿走过去两步一眼就看到了林修白。

今天他也有比赛,穿着黑色的速干衣和?运动中裤,手中握着瓶矿泉水。疏疏朗朗的站在那?里,脊骨挺拔,肩线端正,气质有点?冷。

“来了。”姜无苦扭动了下?大臂,朝姜一绿扬眉。

姜一绿扫了一圈跳高区,“还没轮到你么?”

他走过来,随口答:“还有两个。”

参加沙坑跳远的他们班有两个人,另一个是冯明希。冯明希认识她,见到姜一绿后礼貌的点?头打了个招呼。

比赛很快轮到了姜无苦,他挺有把握也不紧张,上场前还有不少女?生?喊着他的名字加油。姜一绿又看了眼林修白,这下?才反应一个跳高怎么有这么多女?生?爱看,敢情是和?那?天的篮球赛一样,来看人的。

姜无苦身高腿长,运动能力很强,身轻如燕,三步起?跳,一个流利的曲线稳稳地落入了沙坑。

“哇——”

女?生?沸腾。

“……”姜一绿无语想笑。

姜无苦的下?一位是冯明希,姜一绿站在里侧,看得出他的状态好像不太好,最后结果也意料之中的不理想。

他出了沙坑身形不稳,经过姜一绿身旁时还差一点?跌倒。

姜一绿下?意识扶住他的手臂,“你没事吧。”

冯明希稳住身形,直起?身子,感激地说?,“谢谢啊。”

“没事。”姜一绿眼神落在他脚踝上,看他姿势有点?不正常,犹疑道:“你会不会是脚崴了啊…”

“…好像是有点?疼。”冯明希低头瞧了眼似乎不太肯定,偏头看她又说?,“不过没事,谢谢你啊,我休息一会儿就行。”

本就举手之劳,但他太过于客气,反倒是让姜一绿不太好意思。她弯唇笑笑,真诚道:“没关系的。”

冯明希缓慢地朝远处的空地走,抬头瞬间对上了林修白的视线。

寡冷漆黑,天寒地冻。

一如既往的,冯明希无害地朝他礼貌一笑。

姜一绿在原地闲着又看了几分?钟比赛,无聊地晃着手臂回头,一眼看到了林修白。

她下?意识笑了下?,蹦跳走过来问他下?午的比赛。

她眼角的笑意还未消散,乌黑黑的瞳仁很亮,和?沾水的玻璃珠似的,嘴唇半张半合,嫣红如花。

林修白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她很好。

会对好多人笑。

也会对好多人好。

她可以成为好多人的朋友,照片里的人是,冯明希也是。

他不敢贪婪,未曾谋面他尚可克制心动。

但硬壳松动。

他已经到了别人看她一眼就会发疯的程度。

-

三千米的比赛在下?午。

这应该算是整个运动会上看点?最高的比赛。

时间久,考耐力。

观众席气氛焦灼,紧张,比选手还要激动。

长跑比赛纪律更加严格,安全?员也不允许随意走动。钱志带着林修白去操场检录,姜一绿握拳给他打气,“加油!”

林修白看着她轻嗯了声。

检录的人很多,不少班的人都在这里。

方?雅一眼就看到了林修白,看到他有点?惊喜地小跑走过来,刻意放柔了嗓子,“你参加三千米呀。”

林修白唇抿着,沉凉又冷漠。

她是和?朋友一起?过来的,林修白眼神都没给她一个,方?雅有点?难堪。

钱志取了号码布回来后,就看见的是这个场景。

“你还不去领号码布?”钱志好心提醒了句,算是缓解她自说?自话的尴尬。

方?雅顺着话梯下?,讪讪留下?句,“我一会儿给你加油。”就扯着朋友走了。

钱志拿着号码布边往林修白身后别,边絮絮叨叨地和?他说?一些?注意事项。

“哎,你听到没?”钱志别了一半,从后边探头问他。

林修白微垂头,眼皮懒懒耷拉着,估计完全?没在听。

得。

钱志也习惯了,别好后拍了下?他的肩膀。

“加油。”

……

九十月的天气多变,下?午忽然就飘了点?小雨,不大,绒毛一般。但现场气氛燥热,一点?没有浇灭同学们的热情。

枪声撕开焦灼,一行人迅速往前冲了过去。

一声声加油震耳欲聋,临着的两个班似乎都在比谁的嗓门大。

三千米是大长跑,一共七圈半,耗神耗力。

而且没了太阳虽然气温低下?来,但却起?风了,快速奔跑带动的气流像是密不透风的保鲜袋,裹得人喘不过气。

难度更大。

前三圈还好,到了第?四圈跑道上的差距开始渐渐拉开。

跑道两边尖叫声、加油声响彻操场。

广播员仿佛也被操场上的热情点?燃,稿子念得铿锵有力,振奋人心。

姜一绿站了起?来,手心捏着也格外的紧张。

林修白从开始跑就不像其他人那?样,先保持体力再?冲刺。他始终保持着在队伍的前端,与前面的几个人交叉着排名。

到了第?五圈,已经有人坚持不住,脚步慢了下?来。一个男生?受不了了,撑着膝盖在跑道旁边吐了出来。

这一事件猝不及防,两边的尖叫声更盛了一步。

有人开始陪跑,三千米任务艰巨,已经进行了一半,老师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多管。

姜无苦早就坐不住了,先了一步跨过椅子跑了出去,姜一绿跟在后面趁着没人横跨操场到另一边。

短短的一段疾跑,雨丝糊脸,她已经被冷风裹得有些?喘不过气,更何况林修白的三千米。

姜一绿站在操场的内侧,回头看到林修白跑来。

他黑发湿润,眉目微敛,在雨丝零落中抬眸眼神撞向她。

他跑来的一瞬间,风声四起?,姜一绿只?来得及说?一声,“加油!”

她看到了他的口型,和?风一起?撞进耳里。

放心。

只?剩最后一圈,姜一绿跑到终点?等他。

人群熙攘,姜一绿回头远远的就看到林修白提速了。

跑道在少年?脚底铺成直线,一寸一寸向前延申。

耳边风声猎猎,雨丝抚脸。

以前以后都不重要。

在此刻,他就在世?人目光的中心。

鲜衣怒马。

林修白冲破终点?线。

第?一名。

场上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撕裂耳膜,激动又疯狂。

姜无苦一把扶住了林修白,握拳轻垂他肩膀,答赞他,“牛逼啊。”

林修白面色潮红,眸色乌黑,他微微喘气,唇齿间呼出的淡淡雾气仿佛漂浮的冷冰。

姜一绿觉得自己被这样的氛围也感染的乱糟糟的,眼眶有点?微湿。她握着水走过去,少年?的热气烘着她,这是最清晰深刻的荷尔蒙。

她抬手递上水,目光柔软,“恭喜你,冠军。”

-

下?午最后一场4*100米接力赛结束后,运动会就彻底落下?了帷幕。

虽然是运动会,但是晚上照旧还是要上晚自习。

钱志扯着个黑色垃圾袋边抱怨边收拾,“服了服了!”

姜一绿帮着他一起?,抬眼随口问道:“那?你们什么时候放假?”

“明天下?午最后一节结束了,就放假了。”说?到这儿钱志想起?了件事,“对了姐,明天我生?日?有个小聚会你也来呀。”

“啊。”姜一绿顿了下?,犹疑开口,“…我去不太好吧,应该都是你们同学什么的。”

“那?有什么的。”钱志这人向来大大咧咧,“姐,你和?我就不用客气了。”

他话音刚落,一个空的矿泉水瓶滑过漂亮弧线,稳稳砸进了他手上的垃圾袋里。

“我操!吓我一跳。”钱志一回头去就见姜无苦靠着树,一脚往后蹬着树干,略抬头,语气吊儿郎当,“你一口一个姐,喊得还真不客气。”

“……”

钱志有时候真觉得他是个事逼。

旁边的姜一绿忍不住笑:“就他事多,你别理他。”

钱志附和?:“就是就是。”

姜一绿垂头将袋子打了个结,抬头时对上了林修白的视线。她忽然间想起?,他好像从来没有叫过自己“姐姐”。

……

东西收拾的差不多,姜无苦和?钱志要回教室。姜一绿偏头问旁边的林修白,“今晚还要去烧烤摊吗?”

林修白插兜站在原地,微垂眼看她,声音轻淡,“嗯。”

“那?你好累啊,运动量这么大还要工作?。”姜一绿眼神在他脸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他唇瓣上,唇色很淡,有浅浅的纹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冷倦的气息。

姜一绿直勾勾地盯着林修白看了两秒,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她往前走了一步,微踮脚,抬手探上了他的额头。

额头滚烫,漫入掌心。

停顿两秒,姜一绿蹙眉,“你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