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半场比赛结束。

徐依楠看到林修白走过来有些紧张,握着水瓶的手微微出汗。她咬着下唇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只将水递给了姜一绿。

姜一绿扭头,“?”

还没开口,忽然手上一轻,姜无苦毫不客气地拿了过去。

“……”姜一绿踢了下他鞋尖。

姜无苦拧瓶盖:“踢我干嘛,喝水呢。”

姜一绿:“……”

姜一绿又抬眸看向林修白。

他黑发湿了些,眼尾洇了点散漫,清汗顺着额角滑落。

他往她这边倾身,低头在纸箱里取了瓶水。

独属于少年的荷尔蒙气息,一触即离。

姜无苦仰头喝了半瓶水,捏着瓶盖拧紧,问:“你怎么有空来了。”

“随便看看。”姜一绿捋了下裙角站起来,“你们结束了?”

“没呢,一会儿还有下半场。”姜无苦随口答。

“来,起开,给我腾个位置。”他毫不客气地用膝盖顶了钱志一脚。

“轻点!”钱志夸张的嗷嗷叫唤两声,站起来往姜一绿这边看,主动邀请,“姐,一会儿结束一起去吃饭啊。”

姜一绿摁亮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5点半。吃饭时间约的是六点,她待不了太久就得走了。

“不了,我一会儿还有事。”姜一绿摇摇头。

“什么事不都得吃饭吗。”钱志热情的很。

“行了。”姜无苦两条腿大剌剌的敞着,语气懒散,“她就是去吃饭的,你要是闲的话给我按按肩膀。”

“你大爷!”钱志踹了他凳腿一脚。

被他俩闹腾逗笑,姜一绿弯唇回头去看林修白,他垂睫很安静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低头往牛仔裙口袋里摸了下,握出一把糖果,朝他走过去。

“伸手。”轻声喊他。

林修白顺着她的声音抬头,眼神清寂,很配合地摊开掌心。

几颗琉璃纸包装的糖果滚下。

姜一绿把糖果给每人分了点,又冲几人打了个招呼就先走了。

“你姐姐真是漂亮又心善。”钱志剥了糖丢进嘴里,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姜无苦扯下盖在额头上的毛巾,撩眼看他,“怎么?羡慕?”

钱志仔细想了下,“说实话还真有点。”说着又往姜无苦方向看了眼,停了几秒啧声,“就是可惜了,美中不足有你这个弟。”

“……”姜无苦白他一眼,“傻逼。”

钱志:“……”

篮球赛本就在补课结束前一天,晚上不用上晚自习。

结束后,几人约了饭局。

这几天烧烤摊的老板回了乡下办事,林修白难得有空。

他们吃饭的人不远,人也不多也都是班里的人,还有玩得不错的几个女生。

吃饭是个大圆桌,林修白坐下后旁边的一个位置还是空的,有好几个女生蠢蠢欲动想要坐他旁边,徐依楠手指紧握着同样有点手足无措。

“姜无苦。”林修白抬眼往他的方向不冷不热地喊了声。

“怎么了?”姜无苦才刚进门,看过去。

“坐这。”他脸上没什么情绪,寡淡地看着他。

姜无苦了然,坐下后扯唇吊儿郎当道:“这个时候我又是你兄弟了?还知道拿我挡桃花了。”

林修白坐在那儿,半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姜无苦:“……”

装。

明后天还有课,大家都还是规规矩矩地吃饭,结束后才刚过八点。

出了餐馆没走几步,忽然下起了雨。

“怎么还下雨了?!”

不知道谁喊了句,瞬间几人做鸟兽状往旁边的文具店里跑。

林修白微仰头看了眼天,乌云密布翻涌,雨有愈演愈大的趋势。

文具店外的地板被来往人的鞋底沾湿,湿漉漉的。

门口立着个长筒,里面放着好几把透明的长伞,不过少有人为了夏天的短雨特意买一把。

外面雨声轰烈,溅起水花渐大,在门口呆了片刻,林修白往里走。

“这雨真是说来就来半点防备没有。”钱志拍了拍沾湿的肩膀,往旁边的徐依楠看了眼,好心问,“淋湿没?”

“没有。”徐依楠摇摇头,双颊因为跑步而晕红。

钱志嗯一声,又过去捶姜无苦肩膀,往店里随便乱逛了圈。

湿掉的衣服有些凉,徐依楠微缩肩膀往里走,视线撞向了林修白的侧影。

他面容沉凉,站在不远处的笔架前,指节上握着一支笔似乎想要试。

徐依楠慢慢走过去也从笔架上取下了支笔。

拔开笔盖,试笔纸上,密密麻麻被来店的人写了不少的陌生名字。

徐依楠眼神往林修白那儿落过去,鼓了点勇气想要开口,却看见他垂睫落笔。

是两个点。

“这是林么…”徐依楠忽然紧张开口。

一般来买笔试笔,多写的是自己的名字,徐依楠想不到什么寒暄的词只下意识去问。

他侧着脸没看她,唇色很淡,微光拢在脸上一层,垂眼似乎有些出神。

没听到他回答,徐依楠有些尴尬地想要走开,刚转身就听到林俢白淡淡的声音,“书法的林。”

他提笔,不动声色的用直线勾连住了那两点。

-

另一边。

雨下的突然,几人都没有带伞。但秦于开了车,朱贝的家远,他就先送了姜一绿。

一吃多姜一绿就有点晕车,车内的空气密闭还带着独有的汽车味,更是让她有点反胃。

“晕车了?”朱贝见她的模样问道。

“有点。”姜一绿答得有气无力,从口袋里摸出了颗下午剩下的糖放进嘴里。

橘子味的,酸酸甜甜很解腻。

舒服了点后,姜一绿扒着后排座椅问秦于,“秦于哥你有空的塑料袋么,我想把这个快递给拆了,不然一会儿不好拿。”

“还真有。”秦于说,“就你现在扶着的这个靠椅,它后面的口袋里有一个。”

姜一绿低头翻了下,扯出了一个装透明塑料袋,上面还印着某个蛋糕品牌的包装。

下午出校门的时候,姜一绿估计回来的不会很早,就提前把快递给取了。

是上次给林修白买的白色颜料。

“你这买的什么。”朱贝瞥了眼,随口问:“吃的?”

“不是,是白色颜料。”姜一绿拿出钥匙边划快递上的胶带边答:“上次和你打电话的时候,我不是摔碎了个东西么,就是这个。”

“你什么时候开始画画了。”朱贝直起身往她那儿探头。

姜一绿笑:“不是我的,林修白的。”

“噢——”朱贝拖着嗓子想了下,“上次你家那个小帅哥?”

快递撕开,姜一绿嗯了声。

“没想到他还会画画啊,长得也不像那种艺术气息的男孩子。”朱贝拖着下巴脑海里回想了林修白的长相。

“你这叫刻板印象。”姜一绿头还有点晕,没什么劲地答。

“哎。”朱贝忽然想到什么,有点兴奋地说:“那他接不接稿子,我一直特想有一副那种超大的画像,不过外面约稿太贵了,他应该可以打个折吧?”

因她的话,姜一绿又想起了那晚见到的画。

油画应该只是他的业余爱好,但肌理洒脱,浑厚浓重,有强烈的个人风格。

姜一绿犹疑地说:“这个我不知道。”

而且她觉得让林修白画不太好,按照他的性格,他是绝对不会收钱的。但她私心又很想让林修白能够接稿子赚点钱,这比晚上打工更轻松。

朱贝:“那你问问他,不行也没事。”

想了会儿,姜一绿还是应了下来。

“什么小帅哥?”秦于开车听两人聊天听了一半,插了句进来。

朱贝给他解释了下,“说来话长,反正就是小苦的同学,住这了。”

“上次在电影院遇见的那个?”秦于往后视镜看了眼。

“对啊。”姜一绿装好了颜料把钥匙放回袋子里,往窗外瞟了眼。

大雨淅沥,雾气升起,车窗上氤氲着厚重的水汽,她指尖往车窗上滑了一道,“雨好大啊。”

“嗯,这雨下的突然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的感觉。”朱贝问她,“你一会儿怎么回,小苦今晚在家吗?”

姜一绿回过头,不确定:“应该是在的,补课快结束了好像不用上晚自习。”

“你现在给他打个电话吧,估计快到了。”朱贝问了声秦于,“秦于哥,还有多久。”

“三四分钟吧。”

时间也差不多,姜一绿拿起手机拨通姜无苦的号码,缓慢悠长的嘟嘟嘟声隔着电波传来。

姜一绿低头慢吞吞的扣着袋子等待接通,过了好一阵都没有任何反应,她疑惑将手机从耳边拿开。

也没打错啊。

正这样想着,通话界面忽然就跳成了“00:00”。

“你干什么呢,半天不接。”姜一绿将手机贴回耳边立马就谴责他。

对面稍顿:“姜无苦在洗澡。”

“……”姜一绿舔了下唇,再开口时语气带上抱歉,“……我以为是姜无苦呢。”

林修白没在意只是淡淡嗯了声。顿了会儿,他开口,“是没带伞吗?”

隔着细碎的电波,他的声音比平时磁哑了些,有点磨耳朵,听得姜一绿恍惚了下,反应过来自己走神,她连忙道:“啊,对,本来打电话想让他下来接我的。”

林修白往浴室看了眼,人影晃动,姜无苦在穿衣服,“他刚进去没多久,可能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啊——”姜一绿想了下,下意识说:“那你下来?”

林修白收回视线,语气云淡风轻的:“好。”

挂了电话,姜一绿握着手机咬了下唇。

自己是不是有点太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