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以后,一切都恢复成了以前的样子。东兴和红星是停不了的争斗,大小火拼不断。李当继续着他老大的地位,甚至继续了开始找一些男孩,他好像忽然换了口味,现在他找的那些孩子都是阴柔型的,一时间分不清男女,不过,和以前一样的是,他们的保质期过不了一个礼拜。

 阿涉走的那天我们都不知道,他原来一直瞒着我们,我们都以为他还下不了床的时候,他却走了。什么,都没有留下。本来,李当打算把他送到什么地方去,让他过舒服的生活,可是,他好像,从未打算过接受。

 李当承诺的退出他的生活,是被干干净净地实现了,实现得连我都不情愿。我以为李当会发狂,他却没有。他又坐在院子里品着红酒,看着碧波荡漾的泳池,若有所思。

 他只做了一件事,他找人把仁叔的儿子绑了,目的是要警告仁叔不要再碰他的人,否则,他全家死光。仁叔的那个儿子是在国外读书的,李当跑到国外做的,仁叔确实吓得够戗!

 随着时间的过去,我想李当也许适应了,我再次听说他找了个男的在房间里搞开始,有一点放心。其实,是对的,很多事情,经不过时间的磨练,再深刻的记忆,也会溶进时间这把沙。

 可我发现,放不下的,是我自己,我放不下,想见他的那颗心。这期间,我见了一次我初恋的那个女孩,她已经结了婚,我祝福她的时候,一丝酸楚也没有。

 我,李当,和小安,像时钟上的指针,走了一圈又回到了12点。事情如果这么结束了,那该有多好。可惜,老天为这出他导演的戏,加了续集。李当在什刹岛上,有一个别墅,我们以前,总去那边钓鱼烤肉过假期。

 李当哥哥死后,我们已经好久没有去了。李当突然提议去那里,我们当然复议。其实,经过了阿涉的事情,我们三个都希望能恢复回去,是的,我们都知道,有什么已经发生了转变。

 我们坐着快艇奔赴那个岛的时候,大家都很兴奋。李当还大声唱歌,小安也不住笑。那个岛上的居民不是很多,但是由于近海有些养殖场,还有一个大的细沙海滩,从市区来的游客也越来越多。

 李当的别墅在岛的背面,比较幽静,但离码头还有一段距离。我们下了船,本来有司机可以载我们过去,李当不知道哪里来的兴致,非要走过去,我们俩也不反对。一路走着,海风吹在脸上,阳光虽然有些刺眼,却挡不住我们的好兴致。

 小安想找个岛上的小妞过夜,我笑他。他低声说,大圣,我发现你对女的也不太有兴趣了。我捅他一下。看见李当在前面走,他一身白衣,白裤,质地优良的衬衫随风摆着,头发也被风吹着向后飘,他带了一副太阳眼镜,偶尔转过头来,他饱满的额头和挺直的鼻梁突然把他弄得像个所谓阳光男孩。

 “你们两个滴滴古古干什么?”他回头问。“没什么。”小安说“我们在想是不是找个小妞过夜。”

 “是你想!”我笑他。小安说谁像你们两个那么不正常。“扁!”李当和我同时说,小安立刻就跑,我们拔腿追上。

 小安一边跑一边挑衅,叫着什么变态变态,我和李当追得急,李当跑得比我快,我在后面叫,逮住他,逮住他,让他不知死活。我们在长堤上一路狂跑。

 然后,一切运动突然静止了下来。李当停住了,前面的小安好像也停住了,我被李当挡着,什么也看不到,绕过去,看见小安面前,围了一小圈游客,他们的中间,坐了两个人,一个也是游客模样,一动不动,另一个,支着画板,他的脚下摆了几张素描的图画,此刻,他正专心致志地为面前的游客画像,不时抬起头看他一眼。

 他穿着一件淡蓝色的T恤,牛仔裤上有两个磨破的洞,一双白色的廉价球鞋,头发在额前飘着,深邃纯净的眼睛,高高的鼻子和倔强的嘴唇,他的整个人看上去是那么的干净和清澈。

 我抑止着自己的激动却看着旁边的李当,他呆楞着,小安也转回头看他。我们三个,保持着这个造型,直到,那个画画的人抬起头,看见了我们。他脚下的画上,有他的签名:ashe。那个e延伸出去的尾巴,像一张,开心得笑着的嘴。

 ***阿涉看到李当的时候,他的眼神停留了很久,那一刻,我突然有种怪异的感觉。

 那对眼睛,那眼睛里的某些东西,似乎变了些许,这个感觉让我有刹那迷惑,但转而,我就恢复到见到他的兴奋中。我不知道,我,是这么渴望见到他的。李当走了过去,他将完成的画递给那个游客,那个人挺高兴地递了钱给他。

 他的手握着钱,抬着清澈的眼睛,看着李当。李当直接坐到他面前的小凳上,对着他说:“我也画张像。”

 不用猜我也知道阿涉一定会起身就走,可我居然看到他拿起了画板,他注视了一阵李当,然后手里的炭笔落了下去。

 我和小安都很惊讶,他看了我一眼,说,怎么回事?我只能摇了一下头。李当端坐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阿涉,他内心的情感是如何被激发着我不得而知,我知道的是,他必定心潮澎湃,他深爱着的人再度出现,近在咫尺,居然为他画着像。

 他可会觉得恍如隔世?那个时候,我依旧不认为我是爱着他,即使我心跳,即使我为他激动。

 不能否认的是,他和李当当时对坐着,悠然平静的状态,让我觉得不舒服。现在回想,那是嫉妒吧。周围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叹,在这惊叹声中,阿涉把画递给了李当,李当微笑着接过来,看了一眼画,随即哈哈大笑。

 我看到,那副素描上,是一只穿了李当衣服的狼,狰狞的狼。“阿涉…我们真的有缘。”他爽朗地说“谢谢你送我的见面礼。我喜欢。”

 阿涉好像吃了一惊,随即说“不用客气,你的写照,好好留着。”李当凑到他面前,两个人的脸对着,在不可能再缩短的距离。阿涉一动不动,嘴角有一点点牵动。

 “我一定会留着。就像这里…”李当指了指自己的心脏“永远留着你,一样!”阿涉扭开头。李当用两个手指扭过他的下巴“阿涉,你相信缘分,是不是?”

 “不。”“由不得你不信,你不躲,我不找,居然也可以这么再见。我承诺退出你的生活,老天并不愿意,所以,我看,你要考虑考虑了。”李当说,他的表情很轻松和兴奋,我想,阿涉给他画像也许给了他鼓励和兴奋点。

 “别用老天说话。我不信。”“我们就当今天刚刚认识好不好?抹去以前。”李当试探地说。我觉得,阿涉真的变了,变得和李当对起话来,变得,似乎有了回旋的余地,变得,有点不是阿涉了。这半年时间,他是否思前想后,原谅了李当,或者是,时间,恢复了他被伤害的自尊和恨?

 他说出了更让我惊异的话“怎么我们不是今天才认识吗?”我们三个都没有想到。于是,我们都惊诧,不同于我的是,李当有更多的兴奋和幸福。

 那个我们当天认识的阿涉随着我们走进别墅的时候,我看着他的背影,有点惆怅,似乎又不是惆怅,也许是在怀念当初那个倔强的他吧。我和小安在院子里烤肉,小安从屋里拿了蜜糖出来。然后神秘地说,猜我看到什么?我不敢猜。

 他说,他们两个在打啵儿。我的心里像被什么砸了,有点窒息般的难受。大圣,别伤心。小安拍我的肩膀。你放什么屁?我很激动。小安说,你自己的事儿自己知道。这是他最爱说的话。我知道么?我知道什么?我的心里到底为什么莫名其妙地烦躁和刺痛?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

 我对小安吼:“别装着什么事都看透似的!你又不是心理医生!”小安哈哈笑,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山外的人那,都是心理医生来的。我不语。我难受,真的难受。小安说,大圣,我觉得,阿涉变了好多。我点头。是的,我记得,他对李当说,我永远不会爱上你!可是,时过境迁,一切都不同了。他懂得转弯了呢。小安说。是。我又点头。转了弯的阿涉,就留给李当吧,他继续说。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那天,很晚的时候,我仍旧呆在外面,一点睡意也没有。我并不介意阿涉爱上李当,我更不会因为这个嫉恨李当,只是,我不能想通的是,他如何可以抹去了他最在乎的自尊和小安?

 一股冷风吹来,有人为我披上外衣,应该是小安吧。“谢谢。”我头也不回地说。“干吗一个人在这儿冻着?”是谁?我转回头,发现,居然,是阿涉!

 “你怎么?”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见到他,已经有些心潮澎湃,我巴望他跟我说,小安看到的不是真的,他依然恨李当,他依然不可能爱上他。我很卑鄙,是不是?“从房里看见你,就下来了。”他说。

 “哦。”“不想看见我吗?”他坐在我身边,从侧面看着我。那种陌生感又袭来,他真的是我从新认识的阿涉了啊。“李当呢?”我问。

 “他睡了。”我奇怪,他睡了,就这么睡了?风吹着我们的头发,并肩坐着的我们,没有再多的话,我不想说,是因为,我无法正视自己的思想,我无法确认自己要怎么做,唯一我能确认的是,他是李当的挚爱,即使我不能将那份感情弄熄灭,也不能让它爆发出来,不能。“齐天。”他说。

 我楞了下神,猛地看向他,那么熟悉地脸孔,可是却有那么多陌生的东西。阿涉从来不叫我齐天,他要么不叫我,唯一叫过我的,是齐天哥。“什么?”我应了声。

 “你怪我么?”他问“这样就忘却了仇恨?”这么说,他真的忘却了。我真的有些,失望。我说,怪不怪,怎么问我?想知道你的想法。我没有什么想法。你想通了,和李当一起,很好。

 是呀?你是这么想的?他清澈漂亮的眼睛在夜里也感觉得到。对。我这么回答,却有些心如刀绞。那好吧。他站起身,走了进去,他踩着草的沙沙声越来越远的时候,我的心是越发地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