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陆申嘴角浮起礼貌的微笑正准备告辞掉头离去,不禁急了,技巧顾虑通通抛开,冲口而出:“有时间上楼喝杯酒吗?”毫不犹豫跟进电梯,陆申的笑容依然豪迈:“刚才你已经喝了不少,不怕被放倒?”

 虽然是寒暄,语气里隐约有种惯于替人挡风雨的人才会有的那种很自然的关切意味。小圈子里面,为着安全起见,稍微理智的人都不敢轻易邀请不熟悉的人一起回家。

 可借着酒意,艾德华总莫名地觉得,陆那种豪爽的气质里面,有说不清楚的亲切味道,不但可以信任,甚至下意识想依赖。

 反正是公司的产权公寓,心目中并不把这个栖身之处完全算作自己的私人空间,也就不刻意提防,反而满心只忙着为他答应了唐突的邀请暗暗欢喜。灯光亮起之后,面对诺大客厅空荡荡的布置风格,陆申的眼睛里面明明白白写着欣赏。

 这简约到极处的房间内饰,算是艾德华设计师生涯的余韵。公司提供的公寓没必要过多藻饰,一张沙发一套视听设备足够,空气调节充足的房间盛夏一样凉浸浸。

 尽能力刻意讲究生活细节,是寂寞生涯中爱惜自己的最有效方式,于是多年以来心甘情愿做名牌的奴隶,情愿分期付款买两个颠倒F标志的真皮沙发,也懒得考虑供房。

 至于纯毛手工的土耳其地毯、阳台上种珠串状毫不起眼的罕见绿色植物,都是恋物狂从香港搬过来的昔日见证。

 忐忑中暗暗想,陆申他…懂得这心思吗?转念又笑自己,今天为什么那么多痴念头:不过是一场人海之中匆匆的邂逅,谁知到最后是有情人还是陌生人,何必想这么多?

 今天肯定没有真的喝多,只好暗暗自嘲:寂寞时间长了突然太兴奋,简直有点患得患失呢。脱下外套挂起来,发现陆根本没有需要服侍的衣物,于是招呼:“喝点什么?有红酒,或者…咖啡?茶?”

 “你刚才不是说上来喝一杯?”陆申很舒服地伸直腿陷进沙发里,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你家看起来太风雅讲究…喝啤酒是不是,嗯,俗气?”

 赶快到厨房冰箱里拿两瓶科罗娜出来启瓶盖:“我也常常用啤酒当水喝。不过德国黑啤有点苦,总是不习惯,淡啤酒口感比较清爽。需要配柠檬吗?”

 陆申挥手示意不用太讲究,接过对于他的大手来说精致纤弱得有点可怜的酒瓶,好像松了一口气:“别说,还真怕在你面前出洋相。”

 心依然狂跳。本来以为,他们只是陌生人。可是,总下意识地乐意误解,偏要认为陆申对他有种不清楚的奇特了解。微醺的艾德华已经懒得仔细寻思为什么会这样。如果狂妄一点,或者可以猜测,也许是一直被暗暗注意着。

 看看陆申喝酒的速度,去冰箱又拿出半打酒顺手放在茶几上,随手放一卷海浪声音的录音带,终于能够安心并肩坐在同一个沙发里,侧头找机会寻觅正视他眼睛的机会:“真高兴能再次看见你。”

 他甚至不愿分心去害怕一旦失望,被打击太深--受伤已经太多,百忍成钢是必需的素质,刻意回避必须经过的零落成泥碾做尘阶段根本没用。何况太聪明算计太不肯吃一点亏了,会失去人生中所有盲目的乐趣。

 “你真的找过我?”明明看起来很霸气,奇怪的是,他的气质里面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沉稳。即使在一脸诧异地发问,一样令人心境安恬静好。

 “是是是,对你念念不忘…或者,可以说刻骨铭心。”刻骨铭心。这个形容词大胆肉麻兼露骨恶俗,其实,并不能算完全的实话。

 忙忙碌碌工作这段时间,并没有时间精力辗转地想念某某人。初到北京,就通过网络发现了几处同道中人聚会的地方,需不需要付费的人都有,约会也不是没有机会,对于刻意不回忆过去的人来说,简直已经有理由快要忘记旧日那些地方与面孔。

 但是很快就发现,这个城市媒体的力量太可怕,太容易遇到好奇的记者与所谓专家,渐渐也就不敢去公共场合。某些相对高档安全的会所又常常有出卖肉身的职业人士出没,实在无味。

 寂寞良久,这个陌生男人的体温和关切的表情其实并不符合他一向寻找伴侣的口味,居然也产生了致命的诱惑。今夜,煽情的词句即使不够真实,起码出自真心--反正明日天涯,到头来多半一样会重新变成路人。

 对于此刻的艾德华来说,这个男子究竟是谁他认识谁他天亮以后去哪里通通不重要,他会拒绝还是默许、呵斥还是笑纳也不重要。此刻想做的,不过是借宽厚的肩靠一靠、借他的坚壮取暖,不过是渴望一段天明就成为记忆的身体接触和满足。

 即使被拒绝,也不见得失去什么。对于这样委婉调情的语句,陆申似乎并没有感觉到里面的暧昧意味,只顺口回答了表面意思:“我哪点儿值得这样惦记?…真没听公司的人提起过我?”

 满腔疑窦,表情依然友善,带着令人心折的雍容风度,就像大哥哥面对语无伦次孩子的那种和煦宽容。

 呆呆望着他,艾德华心里最牵记的,就是第一次见面时扶持他身躯那只温暖有力的手,激动感觉像小走珠一样,热热地在身体里面窜动,简直快要浑身酸软。

 实在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咬一咬唇,他暗暗发狠:是男人总有欲望,不一定舍得拒绝一次无伤大雅的被服务吧?凭着对方已经流露出来的一点善意,凭着自己对男性身体欲望的深刻了解和高超的技巧,未必结果一定糟糕。

 再说,就算被拒绝被怒斥甚至被变成公司里的笑话,最糟糕后果也顶多是被迫再次放逐,还能怎么样?

 当有缘遇到甲君或者乙君,总会有第一次。根据过往血泪教训,裸身相见的第一次来得越快越自然--套交情时间长了以后,渐渐会被面子拘住,会陷进自己扮演的社交礼仪形象里面,再也没办法开始。

 欲望的背后也许可以积累一点真感情,但那需要太多的幸运。大多数时候小圈子里的人们择只爱陌生人,是出于无奈。决心一定,艾德华微笑:“你请自便,我去去就回来。”

 不顾陆申略微惊讶的目光,轻轻放下细瘦的酒瓶,径自去浴室放水洗澡。兴奋随莲蓬头喷洒的水珠和血液里面的酒精流窜全身。匆匆淋浴抹干身体,转身之际,忍不住瞥一眼镜子里面那张燃烧情欲火焰的俊逸面孔:担忧、决绝与未知的期待一同荡漾在眉头心上。

 以往,受欲望驱使追逐和被追逐都属常事,但并没有过约会这样强烈男性感觉人物的经验。如果场面节奏失控,会发生什么?已经顾不得了。往耳后洒一滴永远不变的清淡香味PaulSimon香水,走出浴室。模拟海浪轻轻起伏的声音里,随手关掉顶灯,只剩下阳台给植物补光的射灯幽幽反照。

 光线朦胧到看不清彼此表情,人会比较放松一点。就这样裹着浴巾,一脸理所当然的走到沙发边陆申的身前极其靠近地跪下,用最快速度让他的性器摆脱衣物束缚。

 猝然暴露在面前的阴茎虽然还处于柔软状态,还是硕大得完全出乎预期,并充满威胁的力量感。艾德华来不及思考这意外的尺码会带来什么,只顺从本能的渴望,找到最舒服的跪姿,微抬头去轻轻舔吻它。

 只要还是男人,面对这样诱惑的服务,这样充满迎合与情色的姿态,即使意外到极点,一样本能地不舍得拒绝。

 看着刚才还彬彬有礼闲聊欧洲建筑管理的男人居然赤裸裸跪在自己面前,渴望到接近崇拜的眼神凝聚在自己阴茎上,陆申不是不震惊。除了学校里的公共浴室或者一起蒸桑拿,这辈子他从来没有想过会这样裸露在另一个男人面前。

 但是性器--也是男人自我最直接的映射--被这样倾慕,油然而生的骄傲和满足感,让他根本就没有足够的理智,来考虑面前跪着的人是男人该怎么办。

 于是,陆申在矛盾的心情中,眼睁睁看着不可思议的事件逐步升级:艾德华柔软湿润的舌娴熟地控制着节奏,让陆申很快浑身绷紧,陌生但是令每一根血管都沸腾的快感越来越强烈。

 在香港的同志小圈子里,艾德华算是有口皆碑的好情人,技巧曾经被诸多旧雨新知人前人后宣传得出神入化,并不是虚名--每个生命本质都寂寞,所以格外珍惜调动另一个人全部生命激情、被另一个生命吸引而互相贴紧的感觉,用身体互相安慰无处可逃的巨大空虚感。

 艾德华追求灵魂契合的悸动,也信仰做爱是灵魂最终极、最剧烈的休憩方式。他喜欢主动为别人口交、也喜欢插入对方身躯的快感,喜欢聆听伴侣拼命压抑但不时迸裂出来的低低呻吟。

 彼此身体的构造相同,敏锐的感受相同,身心的震荡可以互相启动,互相激发。这一次也是,他满意地发现,口中很快就根本不能完全含下飞速坚硬粗壮起来的阴茎,只好逐渐过渡成更强烈的吞吐动作。陆申不像大多数Gay那样,乐于闭眼呻吟着放松身心,享受一流的口交服务。

 性器在唇舌的润泽下急速怒胀到可怕的尺寸后,他开始本能地采取主动,寻觅可控的快感:最快速把其余束缚身体的衣物扔在一边,强硬地按住跪着那个身体的双肩,大力把被灵巧娴熟的舌逗引得快要爆裂性器向前挺,开始在跪着的人口中抽插,快速而强劲。

 这刚性的风格和以往精致柔弱的床伴截然不同。艾德华绝少碰到对方竟敢做出这样侵略性的动作,还没有来得及做出恰当的反应,身体已经被强大的外力牢牢压制住,根本没有机会移动,只能机械地接受这直插深喉的攻击。

 茫然中,双手下意识抱紧面前正猛烈运动着的身躯,感受着陆申坚壮而有弹性的肌肉、光滑紧绷的皮肤。甚至小腹肌肉的形状都依稀能感觉到--这坚壮的一切不是青春的资本,而是长期合理运动的报偿。

 撞击的力度和幅度越来越大,开始频繁地直抵舌根深处。几次试图技巧性地稍微避开一点都未果,越来越强烈的呕吐感终于无法忍耐,下意识地拼命推开被奔流欲望操控着进击的男人,身不由己伏在地毯上,抽搐着干呕起来。

 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泪水也涔涔而下,跟着流了一脸。满腔说不出来的自怜和懊恼:明明是自己主动引诱他,为什么反而这样委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