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染讷讷的看着车里的男人，第一时间有些恍惚。
因为她在青溪市，而不是在北城。
姜染站在车门口未动，问道：“陆总，你怎么在这？”
“来工作，正好知道这里有台球比赛，就来看看。”陆君川回答完姜染的问题后，从车里打开后备箱，“东西放后面，上车吧，我带你去吃饭。”
姜染迟疑片刻，还是将箱子放在了后备箱里。
拉开车门上了副驾驶。
等到了车里这种狭小的空间里，身边开车的人又是陆君川，姜染才有一丝从回忆里抽离的感觉。
她后背靠着车椅，道：“陆总，我想回去休息一下，就不去吃饭了。”
刚才最后六场，姜染是完全专注的，以至于比赛结束后，精神松懈下来，才觉得非常疲惫。
陆君川也没勉强，“地址，我送你回去。”
姜染报了个酒店的名字，道：“这条路一直走，第二个红绿灯路口右边就是。”
车辆启动。
在一个红绿灯路口时，陆君川才有空看向姜染。
女人的头斜靠在座椅靠背上，双手抱着手臂，口罩没摘，密长的睫毛微微低垂，在那空洞失神的瞳孔中落下一片阴影。
陆君川从不觉得姜染是脆弱的。
至少在今天之前。
车开到酒店门口，陆君川看着面前有些破旧的三星级酒店，皱眉道：“你住这？”
“嗯，这里挺好的。”姜染指了指后备箱的方向，“麻烦陆总帮我开一下后备箱。”
陆君川从车内控制，后备箱车盖缓缓升起。
“谢谢。”
姜染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右手抬起门把的开关。
“咔”的一声，门开了。
姜染下车后正准备绕到车后方去拿箱子，余光瞥见一个人。
昨天那个喊她“小霸王”的男人！
此时，那个人正靠在酒店门口，右手叼了根烟，左手正拿着手机在屏幕上操作着什么，没有抬头。
看见那个男人的一瞬间，姜染额头上冒出冷汗，她往后退了两步，快速返回副驾驶，将头偏向陆君川的方向却又没看他，只是低头说：“请……请先离开这里……”
陆君川道：“我去关一下后备箱。”
这个车是他在青溪市工厂的公车，没有那么智能。
后备箱打开了，必须要下车才能关。
他正要开门下车，姜染下意识伸手抓住男人衬衫的袖子，抬头看向他，吐出一个“别……”字。
陆君川回头看过去。
女人一双眸子正看着她，车内感应灯光由于他打开车门而亮起，暖橘色的灯光罩下，女人发红眼眶里的恐惧愈发明显。
但只是一眼，姜染马上收敛神色，将手收了回来，手指微微蜷起，淡淡说了句：“抱歉，你去吧。”
陆君川的手掌轻轻覆在女人的手掌上，温声道：“等一下，马上就回来。”
车后备箱肯定是要关的，不然就是危险驾驶。
陆君川很快返回车里。
等车驶离酒店门口一段距离后，陆君川问姜染：“去哪？”
去哪。
姜染本来今天是想好好休息的，没想到昨天遇见的那个人居然在酒店门口等她。
她沉默两秒道：“你帮我找个台球厅就行，我练会球。”
今天开始不少选手被淘汰了，斯诺克球台应该也有些空出来了。
“好。”
陆君川将车停在路边，直接打电话给助理，让他帮忙找青溪市档次高，私密性好的台球厅。
几分钟后，助理发来地址，陆君川驱车前往。
这家店在一个综合商业楼的顶层。
两人是从后门进去的。
姜染进去后才发现，这里准确的说并不是一个台球厅，而是一家私人会所，不过有几张台球桌而已。
陆君川：“这里是会员制，一般人进不来，这几天你要练球都可以在这里。”
这样的地方确实很让姜染安心。
她以前认识的那些人，绝不会来这样的地方。
姜染先告诉球童怎么摆球，然后转头对陆君川道：“陆总，谢谢你给我介绍了这个好地方，你去休息吧，我练习完自己回去。”
陆君川：“还回那里住？”
姜染：“我会在附近找个酒店住。”
那家酒店是这次比赛主办方的合作酒店，排名靠前的选手都被主办方安排住在那里。
对方能找到自己，姜染并不觉得奇怪。
陆君川：“你练你的，我把平板电脑拿上来工作一会。”
姜染没有拒绝：“好。”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姜染一直在做练习，偶尔抬头，就能看见陆君川坐在几米外，用电容笔在平板电脑上写写画画。
整个会所静谧无外人的气氛让姜染格外安心。
三个小时的练习结束。
姜染看了眼已经把平板电脑收起来，在那玩飞镖的陆君川，道：“我练完了。”
陆君川将手上的几个飞镖扔在一旁，走过来，问她：“洪柯林的钱给你了吗？”
“洪柯林？”
姜染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一时想不起来。
陆君川提醒道：“上次输给你一块表的那个。”
“他啊。”姜染点头，“给了，第二天就给了。”
第二天姜染的银行卡就收到450万的转账，不出意外，应该是洪柯林给的。
确定这件事情后陆君川道：“他以前赢我不少钱，要不你教教我打球，下次我好赢回来。”
洪柯林是个玩咖，每天不务正业。
陆君川工作比较忙。
两个人打台球，陆君川基本上是输多赢少。
但两人也就是友情切磋，洪柯林哪敢问陆君川要钱啊。
姜染不知道这事，她听说陆君川把钱输给洪柯林，有种自家人的钱输给外人的感觉，“行啊，你去拿根球杆，他很菜，你稍微成长点应该就能赢过他。”
陆君川看着姜染手上那根木色球杆，道：“我想试试你这根球杆，你去拿一根。”
姜染下意识握了握球杆：“那不行，这是我老婆，跟了我快十年了。”姜染继续向陆君川解释，“我这球杆没那么好，是小时候打比赛的奖品，也就几千块钱，只是用起来顺手了而已。”
球杆对于选手来说非常重要。
如果某个选手比赛前常用的球杆出了问题，那损失绝对是非常惨重的。
姜染也有几根球杆替换着用，一般出来打比赛都会带这根。
陆君川“哦”了一声，这么大个人，“哦”的时候莫名显得有些委屈。
姜染拧着眉，纠结片刻还是把球杆放在了球桌上，推向陆君川那边，再嘱咐了一遍，“你对我老婆好点，用的时候小心点。”
女人叫球杆“老婆”，比叫他“老公”还顺口。
球童把球摆好。
由陆君川开球。
这第一杆刚打出去，姜染忍不住皱眉，“你确定你这么打球只是输钱？而不是单方面被血虐？”
姜染似乎也觉得自己这话说狠了，补了一句：“我以为陆总十项全能呢。”
陆君川其实并不介意姜染的话，承认道：“十项全能就差台球了。”
姜染开始教陆君川：“虽然说打球的姿势以自己舒服为主，但是手臂的力量很重要……”她说着，将手贴在男人的手臂上，往里推了推，“我把手压住，你再击球试试。”
女人手掌的温度透过衬衫传递过来。
陆君川有一瞬的分神。
但他很快将注意力收回来，出杆。
事实证明，有人指导还是有好处的。
姜染三言两语就让陆君川的出杆稳定度提升不少。
在陆君川要打一个贴边球时，姜染教陆君川怎么架手，陆君川几次做不对，她干脆自己上手。
姜染轻轻搬动陆君川的手指，摆到合适的位置。
两个人的手指离得近，产生了鲜明的对比。
女人手指白皙纤细，而男人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
整个晚上，姜染一边和陆君川打球一边教他。
她教的这些东西对职业台球手来说都是最基础的，但外人不太知道。
快到11点钟，姜染把球杆放下，道：“太晚了，回去休息吧。”
她明天的比赛虽然是下午，也不想睡得太晚。
上车后，陆君川一边发动车，一边问姜染：“有没有考虑过当我教练？每周教我一个小时，时薪五千。”
男人像是随口一提，其实这个时间，薪水都是仔细思考过的。
一周一小时的时间并不会让姜染觉得困扰。
课时费五千虽然不低，但也不至于是天价。
不过姜染很快拒绝，“不了，我没有教学生的打算。”
他们马上就离婚了，还是不要有过多瓜葛比较好。
-
姜染今天是不可能回去住了。
陆君川将她带到自己住的五星级酒店门口。
进入大厅后，陆君川提议道：“我的房间分主次卧，洗手间和浴室都是单独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一起住。”
姜染抿了一下嘴唇，内心有些纠结。
大概是小时候太穷了，姜染骨子里对金钱是本着节省为上的。
可她和陆君川毕竟是假结婚。
虽然戴着口罩，但女人眸中的忧郁被陆君川尽收眼底。
“走吧，给你单开个房间。”陆君川迈步走向前台。
两人走到前台，姜染拿出身份证，排队办理入住手续的空闲，抬头看了眼墙上的价目表。
普通标准间：688。
普通大床房：708。
看见这个价格，姜染倒吸了一口凉气。
排在他们前面的两个人此时办完入住手续，转身正要离开时，其中的男人看见陆君川，和他打招呼：“这不是陆总吗？真巧！”
姜染看过去，来人居然是贺晏，身边跟着的是贺太太。
两人握手之后，贺晏看了眼陆君川身边的女人，虽然戴着口罩，仅凭一双眸子就轻易认出姜染，乐呵呵道：“真没想到，陆太太在外打扮居然这么低调，我还以为是陆总的秘书呢。”
陆君川伸手揽住姜染，道：“是。”
贺晏笑道：“你们这是办入住手续？”
“我们……”
“我们是看见贺总专程来打招呼的。”
姜染将身份证放回口袋里，挽住陆君川的同时，打断了他的话。
陆君川看了眼身侧的女人，顺着她的话说：“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