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两个服务生带着酒和冰桶进来,放下东西,为二人各倒了一杯酒才离开。
陆君川拿起一杯酒,没有喝,只是手腕轻轻晃动,古典杯里的方型冰块撞得圆形杯壁叮当响。
许久,男人才说了句:“总要有点新鲜事才好。”
“我也这么觉得,多点新鲜事挺好的。”穆年舟看着陆君川,试探性问了句,“要不你们别急着离婚,试着相处一下,说不定磨合磨合就合适了,我和裴遥开始总吵架,现在也挺好的。”
陆君川看向穆年舟。
包厢里的灯光有些暗,男人的神情藏在阴影之中。
他第一时间并没有回这句话。
在沉默数秒后,男人吐出两个字“算了”。
这两个字吐出来前,似乎还有其他的话,后来被这话挡回去了。
穆年舟和陆君川从高中开始就是同学,他可太了解陆君川这闷葫芦了。
“算了,我也不劝你,不过有些话我要说在前面。”穆年舟喝了口酒之后,继续说,“今天慈善晚宴,我可听见不少关于姜染的议论。”
陆君川抬眸看他,“说什么了?”
“面对这么一个大美女,能说什么?反正啊,你们要是离婚了,那就是把肉再放回狼堆里,想再追回来可就难咯!”
穆年舟为了刺激陆君川,道,“对了,那个顾少爷你知道吧,长得也挺帅的,今天啥也没干,就盯着你妻子看呢。”
陆君川根本不知道是哪个顾少爷。
但穆年舟说得没错,每次他带姜染出来,总是会吸引许多人的目光。
见陆君川不吭声,穆年舟道:“不过啊,姜小姐这么漂亮,你们这一个月联系一次,你就没点不放心?不怕贼惦记上?”
陆君川果断道:“没有。”
穆年舟伸出大拇指:“还是陆哥看得开。”
-
姜染和姚星文约在第二天上午10点在台球厅见面。
10点整,姚星文准时到达。
和那天表演赛不同,今天的姚星文穿着POLO衫,休闲裤,戴着一副茶色眼镜,终于有了一点中年人的样子。
没有提台球杆的箱子。
这倒是无所谓,姜染这边别的没有,球杆好几根,姚星文可以随便用。
“姚先生。”
姜染那天虽然答应叫姚星文为“姚大哥”,这阵子不见,她又有些叫不出口了。
毕竟两个人不熟。
姚星文听姜染这么叫他,皱了皱眉,“本来我觉得你是我朋友,我来教你点独门秘籍,你这一改口让我觉得自己白来了。”
“姚大哥。”
一听独门秘籍,姜染果断改口。
姚星文笑笑,“和你开玩笑的,我知道你们女选手都不容易,尤其是斯诺克的女选手,如果能帮到你我很高兴。”
姚星文说的没有错。
国内斯诺克比赛几乎都不区分性别,男女是一起比的,因为各方面限制,女性斯诺克水平普遍低于男性,很难赢得比赛拿到奖金。
就算能赢得奖金,国内大部分比赛奖金都低的可怜。
女选手有一些像余真真一样转行,也有一些去打关注度更高,奖金更高的九球。
姜染道:“还好。”
她不是那种把自己吃过什么苦都拿出来给人说的人。
姚星文道:“来吧,我们打几场,有什么问题我随时告诉你。”
那天表演赛姚星文就发现姜染的一些问题,在比赛,他也不方便说。
姜染:“这次你可别让着我了。”
那天表演赛,姚星文确实是让着姜染了。
今天他顺着姜染的要求,全力发挥。
姜染和姚星文的实力虽然不像她和洪柯林差距那么夸张。
但还是隔着山海的。
姚星文出现没把握的球时亦攻亦守的打法,高超的围球能力,运筹帷幄的本事,都是姜染不知道要练习多久才能追上的。
每次姜染出现失误,他都会停下来告诉她,她的问题出在哪。
如果是他,他会怎么解。
两个人从早上10点一直打到晚上5点钟。
姜染真的都要给姚星文跪这了,“姚大哥,说实话,跟你打了一天的球,比我自己闷头打三年进步都多。”
姚星文笑道:“这都是我独门秘籍,只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
姜染答应,“你放心,我这个人最守得住秘密。”
虽说姜染以前也受过专业训练,教练教的那一套她早就烂熟于心。
但像姚星文这样最好成绩能打到世界前几的选手,肯定有自己的一套心得。
又一场结束。
姚星文看了眼不远处墙上的闹钟,道:“我晚上有事先走了,明天再来。”
姜染没有留姚星文,只是怀着一百二十分的感激和恭敬送男人离开。
等她把姚星文送走再回到台球厅里时,一个穿着白T恤,学生气满满的男孩子走过来,语气带着几分祈求道:“姜姐姐,和我打一场吧。”
男孩子是夏帆。
这小孩从大一就经常跑台球厅挑战姜染,今年研二了,没以前来的那么勤了。
“行呀。”
姜染很少爽快答应夏帆的邀战。
主要夏帆输的时候喜欢哭鼻子。
她有点招架不了。
今天的姜染刚被姚星文虐了一天,也教了一天,她现在特别想和别人打球。
夏帆根本没想到姜染答应的这么痛快,怕她反悔,转身就跑,边跑边说:“我去拿球杆!”
等夏帆拿着球杆进了姜染的练习室,姜染看着男生喜气洋洋的样子,先说:“什么都好说,输了别哭。”
一提这事,夏帆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他拉了拉T恤下摆,低头道:“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我好久没哭了。”
语气莫名带着一些心虚。
好久没哭的主要原因是姜染好久没和他打球了。
姜染这个人每一场球都认真对待,从不让着别人。
由她开球,她毫不留情给夏帆做了个难度很大的斯诺克。
夏帆跟姜染打了几年球了,也算磨练出来了,他弯腰瞄了半天后,还是解了这个球。
姜染看见夏帆解球成功,忍不住夸他:“可以啊,进步不少。”
少年是典型的狗狗眼,听见姜染的夸赞,眼眸弯弯,露出治愈系笑容,“那当然了,我这么努力,总得有点进步嘛。”
夏帆快乐的笑容只留在前三杆。
从第四杆开始,他就笑不出来了。
十五分钟,等比赛结束的时候,夏帆眼圈都红了。
他把球杆放在一旁的球架上,手攥着T恤下摆,低着头说:“那个……一会再打,我去一趟洗手间。”
姜染道:“饿了吧,不行先去吃饭吧。”
现在五点刚过,吃饭有点早。
只是姜染有点不想继续欺负夏帆了。
“姜姐姐你不都是六点半吃饭的吗?再打一会吧。”
夏帆此时已经站在训练室门口了,跟姜染说话的时候头也没回。
姜染听着夏帆带着些鼻音的声音,无奈叹气:“快去洗手间吧,我等着你。”
看着男生“蹬蹬蹬”离开,姜染才把球杆放下,转身出去看了一圈,找到在吧台闲着的余真真。
余真真看见姜染过来,看了眼女人身后,确定那个小跟屁虫不在,笑着说:“又打哭了?”
姜染叹了口气,算是默认了。
她拿出手机对着吧台二维码扫了五块钱,之后,指着吧台后面那个星球棒棒糖说:“给我来根棒棒糖。”
余真真知道姜染要做什么。
夏帆和姜染年龄差不多,大概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的缘故,姜染各方面都显得成熟很多。
在她眼里,夏帆就是一个住在象牙塔里的小孩。
每次夏帆哭,姜染就买点棒棒糖啊,酸奶啊,或者搜刮点余真真的零食。
拿去哄小孩。
姜染在吧台站了一会,夏帆才从洗手间里出来。
少年脸上,脖子上都挂着水珠,连白T恤的圆形领口都被水珠洇湿了一圈。
他远远看见姜染站在吧台,和余真真站在一起。
余真真是出了名的嘴厉害。
每次姜染嫌弃他输比赛哭都不会说出来,余真真则不同,损他那是真的不留口德啊。
夏帆看见余真真,又心虚的擦了擦脸上的水珠,才走了过来。
不等夏帆走近,余真真先调侃道:“别擦了,再擦眼圈还是红着呢。”
夏帆下意识又去擦了擦眼圈,小声说:“我那个……”
余真真:“我懂,喝水呛着了。”
以前夏帆用过好几次这个借口。
姜染冲着红着眼眶的夏帆招了招手,道:“过来。”
夏帆往前走了一步。
姜染把刚才买的糖拿出来,对他说:“给你买的,抱歉,今天我下手有点狠。”
姜染跟夏帆打球,就是想把今天学的再练习一下。
整个台球厅里,夏帆虽然打不过他,但其他人他还是随便虐的。
和他打是最合适不过了。
“没有,是我太菜了。”
夏帆只是回答姜染的话,却没有去接那根棒棒糖。
姜染觉得这就是小孩的逆反心理。
她干脆把棒棒糖的糖纸拆了,两步走到夏帆面前,将棒棒糖塞到他嘴里,抬起手拍了拍少年的脑袋,笑道:“谢谢你陪我打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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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穆年舟用激将法刺激一晚上的陆君川,终于决定来台球厅找姜染。
本来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约她吃个晚饭。
他到门口时,就看见了这一幕。
那天和他坐在飞机头等舱那个叫夏帆的男孩,红着眼眶站在那里。
他对面的姜染手里拿着一根棒棒糖,低头耐心剥开棒棒糖外面的透明糖纸,往前一步,将棒棒糖塞进男生的嘴巴里。
然后,摸了摸他的头。
平日里那个冷冰冰的女人,此时凤眸弯弯,脸上挂着几分温柔耐心的笑容。
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