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顺这便要去拉那平板接贺戎川上来,池奕心里焦急,可自己在输送灵力走不开,便朝徐桐喊道?:“徐姑娘快拦住他?!”

徐桐应了一声刚要出手,却听下面贺戎川冷冷道:“婉嫔,你?听谁的?”

她一愣,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这小两口的事为啥要把她扯进来啊!

自打池奕进?宫,徐桐就一直在揣度,这二?人之间有多少?是真心实意,多少?是互相利用自保求荣。可现在看到他们望向彼此的眼神才明白,也?许他们就是太过真?心实意,才越逃越远。

于是她假装出手去拦杨顺,却招招留了余地,不理会池奕的哀嚎,硬是让杨顺把那平板拽了上来。

上了高台后,贺戎川一脚踹在杨顺膝窝上,那人的双腿便似断了一般跪倒在地。他?让婉嫔将这太监捆了,然后靠近树干,强硬地把池奕扯到一边,用自己的手心堵住那孔洞。

池奕见状慌忙去拉他?,“别……这树会吸人灵力,它喜欢你的阳气……”

说着又后退两步,“杨顺!这树到底有多厉害,被它吸干会怎么样?!”

杨顺此时已被徐桐五花大绑,面上神情早就扭曲,极度的兴奋与悲伤裹在一起,近乎癫狂,“会怎么样?不会怎么样!也?就是灵力薄弱,支撑不了体内的血脉,从此握不住剑杀不了人……杀不了人的暴君,岂不是废人一个?!”

池奕闻言,手忙脚乱去掰贺戎川按在树上的手,急得快要哭出来了,“阿川你?别管了,这是我一个人的事,不能把你?扯进来,它真?的会伤你身体啊!”

“不能伤我身体,就能伤你?的了?不能亲自上阵碍着什么?难道朕的功业都是靠杀人么?”贺戎川的手始终没有挪开,厉声道,“树上那是你要紧的东西,对么?我在此用灵力撑着,你?若还想要,就速带两个暗卫,找法子把它弄下来!”

池奕望向面前的人,他?的额头鬓角已渗出了汗,按在树上的手臂在微微颤抖。

“那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他?喃喃道?。

说它要紧,是因为那里装着贺戎川真?实的过去,只有确证了他?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暴君,池奕才敢不再压抑自己的感情,继续靠近他?。

从一穿到这本书里,第一次见到贺戎川的时候起,池奕脑海里出现的不是这个名字,而从来都是“暴君”二?字。原书作者这样称呼他,整本书都在写他?的暴行,所以池奕一来就先入为主给他?贴了标签。

此后,贺戎川杀人池奕觉得是正常现象,偶尔露出些许温情,池奕就觉得是暴君抽风了。平心而论,贺戎川从没真?正伤害过他?,但无论这人怎样对他?好,哪怕将性命相连,池奕却始终不肯安心,始终在找寻确切的证据。

可仔细想想,如?果那盒子里什么也?没有,甚至装的反而是贺戎川过去凶残暴戾的证据,他?就可以以此为由拒绝他?离开他?了么?

当然不可能。

如?果告诉当初在现代的池奕,他?会和一个残忍嗜杀的暴君谈恋爱,他?听了肯定觉得自己脑子有泡。可真的来到这个世界,对那个人生出感情后,却觉得那些事都无所谓了。

无论原书作者给他?赋予了多少?不可改变的过去,他?爱的是眼前这个真实的人。

“我不要了!”池奕突然喊出,“那东西不要紧,烧了就烧了,你?快把手收回来!”

但贺戎川并不回头看他?,淡淡道?:“我没事,即便有事也?是自己甘愿。既然是你重?要的东西,那便赶快去拿,不必管我。这树里灵力不稳,不知能撑多久。”

池奕急得直跺脚,贺戎川估计是以为自己不想把他?扯进来,才故意说不要那东西的吧。

一旁的杨顺仍在怪笑,池奕四下看看,目光忽然停在那一堆瓶瓶罐罐上。他?灵光一现,跑过去在杂物堆里翻找,很快找到了一个贴着“凝气露”标签的盒子,里面恰好少?了一瓶。

他?哆嗦着手再拿出一瓶,一股脑将其中液体倒在手心,冰凉的膏露渗入体内灵脉,浑身气血再次阻滞……

“快看上面,树冠烧起来了!”

贺戎川维持着方才的姿势向树里输送灵力,可灵力受到池奕的影响,运行逐渐变得缓慢,输送的速度不足以支撑这棵树的生命。于是树枝从顶端开始燃烧,火势蔓延迅速,很快便将枝桠间的木盒子烧了个干干净净。

他?眼睁睁看着盒子化为灰烬,然后慢慢转身,盯着缓步走向他?,眼眶红肿,嘶哑地吼道:“你?不是说不跑么?不是说疼你一辈子么?我甘愿把一切都给你?,你?是怕还不起么?!”

池奕不知道他?又误会了什么,一个头两个大。本想过去抱着他?解释,可那火已经烧到了树干,他?如?果靠近贺戎川,就管不了别人的事了,只好暂且忍住。

那边徐桐假装什么也?没听见,只蹲在一旁翻杨顺的东西,收集了一堆带字的纸塞进?怀里,又押着被绑住的杨顺问:“这人还要么?”

池奕看向贺戎川,收敛情绪,尽量平静道?:“不要了吧?这人不好关,还知道宫里太多事,逃了的话又要兴风作浪。”

贺戎川垂下眸子,只微微点了下头。

见她要把杨顺推到火里,池奕迅速一想,立即拦住她道:“人不要了,但尸身还要。直接推下高台,摔死可以么?”

徐桐并不问缘由,正要将杨顺推下去,却听他突然大叫:“池奕,你?以为杀了我,你?们就能长长久久幸福美满了?”

“你?若是想说淮王或纯国图谋不轨,那就不用说了。”池奕冷笑。

“我知道你?不怕他?们,你?一个天外来客,自然不怕凡尘俗世的磨难。但是——你?怕不怕这世间天道??”杨顺的表情愈发狰狞,“你?来此纠正走偏的命途,当一切步入正轨之时,你?自然再无留下的理由。”

池奕觉得自己的脑子嗡的一下,说出的话都打着颤:“什么意思?什么时候算步入正轨?那时我会去哪?是只我一个人,还是……哎你说清楚!”

杨顺笑得站立不稳,说到某句终于支撑不住,身子一歪,栽下高台。

人体与地面碰撞的声音传来,池奕才反应过来现在不是细究的时候。一个疯子胡言乱语,不能往心里去。

火势越来越猛,徐桐抱着一摞纸张进?入拴着绳子的平板,滑向地面。

池奕强行将杨顺这几句话压下去,回头见贺戎川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怕他?再发什么疯,便让那两个暗卫先下去。他?自己走到那人面前,轻轻握住对方的手,话音是极轻柔的:“我们下去吧,我晚点和你?解释。”

贺戎川别开目光,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他?早就习惯了被拒绝,多一次少一次也没什么要紧。

他?本就不配拥有,池奕能在方才千钧一发之际关心他?的身体,对他来说已是足够的慰藉。

他?看看身后,树上的火焰已然逼近,池奕要的盒子也?烧得一干二净,实在没有在此逗留的理由了。他?见台子上其他人都已离开,便一把抱起池奕坐上滑动的平板。

这板子下落时本只应承载一人的重?量,两个男人坐上来便滑得很快。贺戎川紧紧裹着怀里的人,感到他缩成一团,颠簸时还吸口凉气,便捂住他双眼,在他耳边道?:“不怕,这里没有危险,我在呢。”

说完他?自己也?是一愣。他?似乎从未用如此柔软的语气与人说过话。

突然,他?看到火舌卷了绑住平板的绳子,烧去其中一根牵引的力道?,于是整块板子立即倾斜,生生将他?们二人扔了下去。

被抛入空中,贺戎川并不慌张,他?打算把池奕捞进?怀里,落地时自己垫在外面。自己常年习武,身上早已千疮百孔,不怕多添几道?。但池奕细皮嫩肉的,经不住这个疼,也?不舍得看他?疼。

他?伸手去抓人,可池奕却躲开了。

池奕是想起上次在陇州时,贺戎川拉着他?一起跳下城墙,垫在他身下昏迷过去。现在此人又要抓他?,莫非还是会和上次一样?

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管人家叫暴君,已经够对不起他了,再让他为了救自己而承受两个人的重?量,实在过意不去。

于是池奕将旁边的人推开,独自下落。很快他便感到身下一震,巨大的冲力将脏腑撞得乱七八糟,地上满是砂石,有石块划破他的衣裳嵌入皮肉。

好,疼,啊。

池奕表情扭曲地蜷成一团,等了片刻,贺戎川便来察看他?的伤处。而他?自己虽然也一身破烂,却未显露任何异常。

“伤得不重?,不要紧。先别碰伤处,回宫找个干净地方再清创。能走路么?走了。”

贺戎川想扶他走,可池奕坐在地上,委屈巴巴地说:“你?别走……我浑身都疼,走不动路……”

那模样着实可怜,贺戎川蹲下来在他背上拍了拍,安慰道:“再忍一忍,这样的伤过一阵就不疼了。你?若实在受不住,城郊有家医馆,我们乘快马过去,拿些止痛药。”

“不要。”池奕拽了一把他?的袖子,将他?整个人带下来,虚弱道,“止痛药治不好,要阿川亲一口才能不疼。”

“什么……”贺戎川的瞳孔骤然紧缩。

池奕这会儿几乎不疼了,见对方的反应顿时玩上瘾了,装可怜的语气愈发夸张:“不肯亲么?那阿川你?受受累,把我这个浑身都疼的小可怜抱回去吧……”

贺戎川气息不稳,强硬地把对方的头扭过来,恼怒道?:“池奕,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你?明知道……说这些话,是为了一次次提醒我,不该有奢望么?”

那话音最后变得咬牙切齿,还混着几分悲凉绝望。

池奕实在见不得他?这个惨样子,一把把他?拽到自己旁边坐下,然后翻到他身上趴着,仰起头嘻嘻一笑,“陛下想要什么,居然是奢望么?这样啊,我还以为……陛下最想要的就是我呢。”

贺戎川一愣,随即眉头下压,眼波中翻起莫辨的情绪,“你?说什么……”

池奕眼角笑意更甚,又把下巴抬了抬,嘟起嘴嗔道?:“你?到底亲不亲嘛!”

“你?……”贺戎川费了好大力气忍下冲动,将面前的人稍稍推开,低低道?,“以前以为我听不见时,你?也?说了不少?这样的话。如?今再说,真?假难辨。”

听他这么说,池奕恨不得回到过去掐死那个满嘴骚话的自己。他?思?考了一下,以前说骚话那是真的骚,得说点不一样的才能让他?知道自己是认真?的。

他?忽然钻进人家怀里,双臂圈着他?脖子,露出个狡黠的笑,一本正经道:“阿川,你?这么喜欢我,那你娶我做皇后好不好呀?”

面前人顿时僵住,不可置信地望向他?。

池奕挑挑眉,自己去一旁坐好,抱着胳膊悠然道:“这么点要求都不能满足,也?太没诚意了。算了算了,你?就当我没说……唔……”

他?的嘴被堵住,整个人被按在地上。贺戎川用身体禁锢着他?,让他彻底动弹不得。那亲吻并不粗暴,还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却十分霸道,每个动作都很深入,仿若要透过嘴唇吻到灵魂。

池奕一开始不太适应,突如?其来的入侵让他本能地反抗,可对方把他?按得死死的,根本没得反抗。慢慢地,他?不得不被那不安分的唇舌勾起些异样的感觉,情不自禁闭上眼,抱住身上的人。

他?和贺戎川莫名其妙地亲过很多次,可从未像这次一样坦荡。他?没有看到那盒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信,所以面前的人也许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就算是此时此刻,他?也?能感到对方身上那种生了根的杀气。

但他?愿意接受这一切。无论如何,他?爱的是那个完整的人,如?果扔掉过去只留下现在的贺戎川,那他爱上的不过是自己脑海中的幻象罢了。

贺戎川亲个没完没了,池奕静静享受着这绵长的吻,时而给出个微小的回应,却好似火柴丢进?了柴火堆,大朵火苗刷的一下冒上来。

“嘶……”

伴随着那人一个狠厉的动作,池奕身上的伤口被压疼了,不过其实也?不是很疼,他?就是觉得再这样亲下去,今天他俩就都别回去了。

贺戎川听见这一声立刻停下,正待检查他的伤处,却听见婉嫔的话音从远处传来:“池公子,我从杨顺的纸堆里翻到了这个,你?看是不是你要的……诶?”

池奕拍拍身上的土,若无其事站起来,往旁边踱两步,朝她勾勾手指,扬了声道:“婉嫔,还不快来拜见新任皇后娘娘?”

婉嫔:???

贺戎川也?起身,走到池奕身边对他使个眼色,低低道?:“尚未下诏,不可到处乱说。”

池奕:???

这人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正式在一起刚好是第99章,这数好啊h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