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贺戎川也不想救这?倾斜的船了,他俯身按住面前人的双肩,颤抖道:“你说什么?!”

“你走开啊啊啊要翻船了!!”

几乎要扣过来的小船经过挡路的石头,将要相撞时,却忽然从岸边飞来一块玉佩,砸在船舷上,将它砸偏了一些,生生避开。

小船摇晃了一阵,在水面上恢复平衡。池奕拍着胸脯舒了口气,坐起来探头看向岸上,见?婉嫔一个人站在那里,腰间挂的玉佩已被扯掉。

他眼前一亮,挥手跟她打招呼,甜甜道:“谢谢你呀,婉嫔小姐姐,你好厉害!你是不是学过武功会?打架?我?有个事想请你帮忙……”

可婉嫔却只和贺戎川说话,根本不理他。池奕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在主角光环里,正要后退两步重新说一遍,却被面前的人按住。

深邃眸光审视着他,贺戎川一字一句道:“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次。”

池奕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那时突然说了个“好”字,似乎这?就是最自然最适合的回应。这?会?儿他反应过来,这?个承诺太贵重了,不能就这?样随意说出口。

他生硬地转移话题:“那个,我?过几日想出去一趟,去京城西北的树林办点事……”

贺戎川果然被他带跑,皱眉问:“京城西北何曾有树林?”

“西北……三十里。”

贺戎川脸色微变,“三十里外?都是荒郊野地,你去办什么事?宫里这?么多下人,用得着亲自去?”

“我?、我?多带几个暗卫一起,不会?出问题的!”池奕觉得反正婉嫔也看不见?他,用不着要脸,于是靠到贺戎川肩上蹭了蹭,轻轻握着他的手,话音软下来,“真的是去办事,办完就回来,保证不跑。”

他咬对方的耳朵,“不是有人说要疼我一辈子嘛……这么大的便宜我?会?不占?”

说着他嘻嘻一笑,转身就要跑走,却被人掐着腰拽回怀里。贺戎川将他箍得很紧,往他后脖颈上喷着热气:“这?可是你说的……”

池奕呲牙咧嘴地掰掉自己腰上的手,回视过去,见?刚才醉酒后脆弱娇软的暴君已经恢复了平常的冷淡面孔。尽管是在跟他谈情说爱,眉眼间仍蕴含着与生俱来的威严。

他浅浅地笑了,勾住面前人的脖子,仰头轻声道:“我?喜欢你方才那样子……以后我天天陪你喝酒怎么样?不过你别再绑我?了,说不跑就不跑。”

他说完,快速在对方唇上啄了一口,立刻跑掉了。他跳到岸上,从岸边淤泥里摸出婉嫔的玉佩还给她,拉着她一起离开。

贺戎川独自在船上愣了半晌。

池奕喜欢他方才……喝醉后的样子?

他并不知道自己喝醉后是什么样子,似乎在迷离间翻出了不少陈年积垢,伴随着醉后的呕吐一起排进溪水中,干干净净。

他早就想吐了,可他怕让人看见?,再揭穿他,他就会再像从前那样脆弱。可池奕不会?,他甚至在听完之后,还?能说出喜欢他。

但即便这?样,还?是不肯倾心托付么……

是什么拦住了他?那个树林里的什么东西吗?

贺戎川下了船,回山洞找到王禄,吩咐他看着池奕,何时见他带着暗卫要出远门了,何时报与自己知道。

然后他忽然问:“你可曾见过朕醉后的模样?那是什么样子?”

王禄一脸迷茫,“这?……奴才也没……”

“会?不会?是,”贺戎川的话音带着小心,“……更温柔一些?”

“……那就是吧。”

贺戎川细细思?忖,大约就是这样吧。之前池奕不是还说要给他吃什么温柔药丸,或许温柔能讨他欢心?

可是要怎么温柔呢?他根本就不会?。一个生性凉薄的人硬要装出温柔,岂不显得假惺惺?

不过,有空倒是可以试一试……

没过几日,王禄来报说池奕打点了行装,带了几个暗卫要出门。他点点头,待池奕出了皇宫后,便骑马远远跟着。

走了小半天,池奕的车驾停在树林外?面,下来的除了他本人,还?有个异族装束的女子。那女子推着一辆轮椅,池奕坐在上头,往脚上缠了绷带。一群暗卫分散在四周,护着他们二人进入密林。

贺戎川将马停在林子的入口处,自己不再进入,只让带来的人跟进去,确保池奕的安全。

至于池奕究竟去林子里做什么,为什么要坐轮椅缠绷带,倘若他不想说,自己便不会?问。贺戎川现在已能明白,即便出自好心,擅自跟踪窥探也会?惹人厌烦。

……

池奕坐在轮椅上,渐渐走向树林深处。穿过茂密的树木,来到一片开阔的空地,遮蔽在巨大的树冠之下。而?那树干的颜色却有些怪异,显然不是棵普通的树,树皮皲裂得厉害,有种随时都会枯萎的感?觉。

树干旁边紧靠着一个架起来的高台,台子上乱七八糟堆了不少东西,池奕就是在那里发现了杨顺的身影。

杨顺身手高强,很快便察觉有人接近,转头认出他,笑道:“原来是池公子啊。上次淮州别后,公子可一切安好?”

池奕不理会?他话里的讽刺,直接问:“你手里是有个小木盒子吧?里面装的什么,能否借我?看看?”

“唔,”杨顺装模作样,“似乎是有这?么个东西,不过我?这?里家当太多,池公子得容我找找。至于何时能找到嘛,那就不一定了。”

池奕听懂了他的意思,抿了抿唇道:“你直说吧,我?想看盒子里的东西,该用什么来换?莫非你也想要我?的灵力?分你一点可以,但你不准危及我性命。”

“一点灵力……那好,就这个吧。看到这棵树了么,它缺乏灵力,快要枯萎了。听说你体内有至阳之气,那你就到台子上来,花些灵力将它救活,我?便给你看那盒子,如何?”

“好。”池奕并没纠结这?话的真假,只让身后之人将轮椅向前推去。方才躲在一旁的暗卫们纷纷出来,池奕要上高处,得有人护着他上去。

杨顺见?这?场面嗤了一声:“这?么多人跟着,是来求人的还?是来抓人的?我?这?台子太小,只池公子一人上来便够了。”

池奕抬手阻止那些暗卫,又让身后之人将自己往前推了推,“我?一个人可上不去。前两天在宫里摔断了腿,走不了路,我?若想上去,我?的侍女和轮椅都要上去。你要是连这?也忌惮,那还是你自己下来吧。”

他说着,瞄了一眼身后的女子,她戴了面纱,打扮得像个阴阳教的巫女,会?些小把戏又不堪大用的那种。他知道杨顺和阴阳教的人有联系,肯定学过一些对付巫术的办法,不会?怕寻常巫女。

而?当他集中精力?思?考能否应对巫术时,必定会?忽略一些其它的事。

杨顺果然点了头。于是池奕被推到台子下,那里有块活动的平板,他们站上去,杨顺就拉动系住平板的绳子,将他们送往高台。

来到高台上,池奕便按照杨顺的指示靠近树干,那里有个小小的孔洞,里面涌动着变换的光。他将右手手心按过去,与那棵树灵力相连,同?时开口分散对方的注意力:“你也开始摆弄灵力了,到底是在帮谁?莫非你是纯国人安插在谷国皇宫的细作?那又为何会?知道我?的至阳之气?”

杨顺悠然道:“我?帮谁?自然只帮我?自己。不然你以为,让中央军和考生打起来能是帮谁?你之前递给我?的消息,自己都没看过吧。那上面说有暗卫在查我,我?便跑了,不然怎么敢私自放你走?”

“你的消息让我?搭上了淮王这?条线,没想到那个酒鬼还和纯国勾结,我?就又前往纯国,跟着那什么副主教学了些巫术,知道了你至阳之气的事。如今我?重回谷国,也是为了帮他们收集灵力。”

池奕不解:“你一会?儿帮这?个一会?儿帮那个,怎么是帮自己?这?些人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在谷国皇宫当个有头有脸的太监,不也挺体面的么?”

“体面?”杨顺轻哼,“当太监只能差遣手下那几个小太监,这?算什么体面?池公子自打入宫以来,改变了多少朝堂和天下的局势?我?除了没你那张脸也不差什么,凭什么我?不能搅弄风云?自幼为奴被迫学着顺从,就要一辈子屈居人下么?”

池奕冷冷道:“我?做那些事是为了拯救我?在乎的人,不是为了自己。”

这?时杨顺终于失去耐性,暴露了本来面目。他上前两步从背后擒住池奕,拿了根绳子要捆他,“你的灵力那么值钱,那就物尽其用吧,这?样的树还?多着……啊!”

一把匕首刺进了他的肩背。持刀的女子摘下面纱,露出一张他熟悉的容颜。

杨顺不明白,以自己的身手,倘若背后有人拿刀靠近,早该察觉才是。此人的功夫居然高到他被捅了才反应过来,这?平日里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怎么这?么能打?!

方才见?她穿成?这?样,一味想着防范巫术,没想到她居然直接来硬的,出手就捅刀子……

杨顺不管肩上的伤,也抽出一把匕首,和她对打起来。但徐桐并不正面迎敌,不接对方的招数,只是限制对方的行动,让杨顺不得不持续和她交战,却又伤不到她。

池奕见?那边局势稳定,便迅速收回按在树上的手,跳出轮椅,到那一堆杂物处翻找起来。他以为木盒子就在这里,可找到的要么是写着巫术秘方的纸张,要么是各种奇奇怪怪的药丸,根本没有什么盒子。

树下的暗卫都在想办法上来,可架起这?高台的柱子上不知涂了什么东西,光滑得完全无法攀爬。池奕正焦躁,忽然感觉手上一疼,一个药瓶砸碎在他手里,瓶中盛的粘稠液体接触到手心,进入他的灵脉。

他感?到那液体所到处,自己浑身的灵力逐渐沉寂。

这?瓶子是被杨顺踢过来的,池奕大喊:“杨顺,你往我?手上弄了什么?!”

杨顺忙着和徐桐打架,却仍抽空露出个挑衅的笑,“这?是凝气露,能让你通身灵气运转缓慢。”

“运转缓慢?那不就没法给你的树注入灵力了吗?”

池奕说完,突然明白过来——自己的灵力与贺戎川相连,自己运转缓慢了,他也会?有感?知。

可是,就算贺戎川能想到是自己出了问题,他人远在三十里外?的皇宫,又能改变什么?

“你现在不可能对我?怎么样了,还?在折腾这些,到底有何图谋?我?要的盒子到底在哪里?”池奕冲他吼道。

杨顺用下巴指了指树上,“喏,就在那里。”

池奕抬头看看,最高的树杈上果然挂着一个盒子。——不,不是挂,应该是杨顺往那盒盖上注入了灵力,它和树枝靠灵力粘在了一起。

“里面装的什么?”池奕指着那盒子,匆忙问,“是信件?是和暴君有关的么?”

“暴君?”杨顺诡异地笑了两声,“居然连你也这?样称呼,还?真是不可救药啊。——你想要取下盒子,须在衔接处靠灵力慢慢化解。不过这?棵树是用至阳之气催的,倘若灵气续不上,盒子没拿到,树就先枯萎了。”

“你一定不知道,圣树枯萎后是什么样子吧。它会?将自己的枝叶尽数燃烧,那木制的盒子自然不能幸免。盒子里的确装着暴君的暴行,你以为他对你会?有什么例外??还?是不要看的好,多做几日美梦,也就多高兴几日。”

池奕听见“暴行”二字,身子微微一颤。

“凝气露效用短暂,”杨顺干脆收了招,任凭徐桐将他制住,近乎疯癫地笑起来,“本想将你绑走送给纯国人,不过你带了高手,那就换种办法——贺戎川虽然是暴君,但谷国全靠他撑着,他若出点什么事,天下大乱指日可待!”

池奕渐渐也激动起来,“你想都不要想!他人在皇宫,就算感?受到灵力有变,过来也要半天时间。你想要利用我伤害他,除非你杀了我?!”

“人在皇宫?”杨顺笑得更厉害了,“你只带个小姑娘就进入树林涉险,他知道了,岂会?人在皇宫?”

……

“池公子!你怎么会?在那?受伤了吗?我?们这就上去!”

池奕循声看去,这?不是跟在贺戎川身边的暗卫么?那贺戎川……

贺戎川一身玄衣傲然立在一群暗卫中间,手握在剑上,身体是备战的姿态,望向他的眸光里却盛满了担忧和恐惧。

……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刚才的对话他是不是都听见了?

就在池奕沉浸在这对视中时,身边忽然响起徐桐的声音:“池公子你瞧,树干开始枯萎了!”

池奕赶紧看过去,那棵树的颜色又变了,树皮开始零零散散地剥落,显然是缺乏灵力的结果。而?最顶端的树枝已经燃起了火星,还?在向中央蔓延,夹在其中的木盒子岌岌可危。

这?时他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灵力,那凝气露的作用似乎真的消失了,浑身已无阻滞之感?。于是池奕迅速跑到树干的孔洞处,将自己的手心贴了上去。

听杨顺的意思,这?树需要的灵力不多,损失灵力最多让人身体虚弱,不会?造成?致命伤害。而?且自己把灵力灌进树里,它本身没有损坏,就不会?对贺戎川体内的灵力产生影响。

他不介意损失一些灵力,他真的太想看那木盒里的信了,只想求个安心。看到盒子里的信,确认了他喜欢的人并非十恶不赦,他才有勇气迈出这一步。

可他忽然想到……杨顺布了这?么个局,把贺戎川吸引过来,要达到什么目的?他刚才说,想让贺戎川出点什么事……

——不好!

池奕自己损失点灵力没关系,他本来就力?不能缚鸡。可贺戎川是要上战场的,灵气和体力?对此人来说至关重要啊!

刚想到这些,他就看见?杨顺将送人上高台的平板一脚踹下去。

贺戎川毫不犹豫地站到上面。

作者有话要说:助攻n号的盒饭煮好了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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