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奕匆忙叫出脑子里的系统。

池奕:刚才?是怎么回事?贺戎川明明没有喝醉,我?又躲在主角光环里,他为什么能看到?是你们系统出什么问题了吗?还是在某些条件下他就是能看到?

系统:唔,条件的话……大概他睁眼的时?候就能看到吧。

池奕:……什么意思?我?过来的第?一天你就说,只要我?进?入原书?主角一米之内,其他人就看不到我?。你坑我??

系统:别往我?身上甩锅,进?入一米之内“其他人”就看不到你,其!他!人!不包括原书?主角本?人!

池奕:……??

……

池奕:也就是说从?第?一天开始,他一直都能看见我??!那他为什么假装没看见?为什么今天又突然?看见了?

系统:系统不知道,建议宿主直接去问他本?人呢!

池奕:……你害死?我?了你知道吗!我?在主角光环里做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暴君会弄死?我?的啊!你既然?早就知道,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

系统:人家看你玩得挺开心的,不想?扫兴嘛……宿主记得你的任务哦,一个月快要过去啦!

池奕:滚!!

……

池奕打了个无力的喷嚏,扯来被子缓解身上残余的凉意。浑身酥软疲倦,却?毫无睡意。

照系统这么说,自?己完全?会错了意,从?一开始贺戎川就能看见自?己对?他做的所有事。可他为什么没有反应,还要配合自?己?

肯定不是因为不生气不在意,他曾多次在主角光环里看到暴君压抑不住的怒气,当时?还不知道原因。

只能是因为,贺戎川需要暂时?忍下愤怒不拆穿自?己,来获得什么好?处。而今天,当他确定自?己是受人指使?来算计他时?,就没有必要再装下去了。

贺戎川说他早就怀疑自?己了,不然?今天也不会发现那粽子有问题。可自?己露出过什么破绽么?就算是在主角光环里,也没同他说过贺溪交给自?己的任务啊!

在主角光环里,他只调戏过暴君,说要包养暴君,推倒暴君,扒过人家的衣服,在他的公文奏折上做过手脚,在他的脖子上种过草莓,还无数次骂暴君是暴君……

——他以为人家不知道而干的坏事,罄竹难书?。

池奕忽然?想?起几个月之前,有一次他来牢房找贺戎川,看见一个太监在受刑。那个太监被发现泄露机密辱骂皇帝,不仅会死?,还要在死?前受非人的折磨。

而想?想?自?己在主角光环里做过的事,调戏比辱骂更为冒犯,直接动手也比泄露机密更加严重。暴君估计早就想?杀掉自?己了,所以他曾经举着剑朝自?己刺来,只在最后一刻收住。

愤怒可以暂时?压抑,但不会无故消失。自?己做了那么多捋暴君龙须的事,一朝爆发出来,必定会是十倍百倍的狠厉。贺戎川又答应过不杀他,那岂不是要用全?部的能量来折磨他?

先把他舒舒服服关着,再精心为他挑选最残酷暴虐的折磨方式。

那太监的惨叫声犹在耳边,池奕似乎感?觉自?己身上也被鞭子抽开了血肉,蚂蚁爬到伤口处啃噬,锥心刺骨的疼痛□□着他的身体……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这只是他所见到的,在见不到的地方,必定还有他想?象范围之外?的恐怖刑罚。——原书?作者就是这么写的,有些折磨人的手段太残忍血腥,为了不引起读者不适就不写了。

而即将施加在他身上的,一定是其中登峰造极者。

不知是不是这些设想?让人毛骨悚然?,生生催出他几个喷嚏来。池奕缩成一团,手背无意间擦过嘴唇,却?被那触感?弄得一呆。

所以刚才?贺戎川他……是为了试探自?己的意图,才?那样做的么?

铺满槐花的山洞,瀑布、溪水和小船,他学着玛丽苏小姐制造出了梦幻的场景,却?最终发现一切美好?的想?象都只属于自?己,与对?方无关。

他不愿相信事实就是这样,想?起被从?水中捞出来抱在怀里的一刻,他总觉得还有另一种可能。

——但他不能冒这个险。一旦心软迟疑,错过时?机,也许之后真的会生不如死?。

这时?传来叩门?声,杨顺轻手轻脚地进?屋,提了一壶温热的茶水和一盆温热的洗脸水,见池奕瑟缩在床上,又从?柜子里翻出一床被子盖在他身上。

池奕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人忙活,突然?来了一句:“我?要离开这里。”

“离开哪里?”杨顺一愣,“您别急,陛下正在气头上,等过几日求求情,定会让您离开牢房……”

“我?不是要离开牢房。”池奕坚定道,“我?要离开皇宫,离开京城。”

“这……为什么啊……”

“原因就别问了。把一个人送出京城,这点小事对?杨公公来说想?必不难。你帮我?逃走,我?从?此不会再回来。”

杨顺苦着脸道:“不难是不难,但您若是走了,他日陛下怪罪下来,谁担得起这么大罪过?”

放走他能是多大罪过?池奕心中冷笑,话音也冷下来:“惠州如今起了叛乱,你什么事都往他眼前塞,他就想?不起还有我?这么个人了。”

“这可行不通,陛下再忙也会念着您的。”

池奕被他说烦了,觉得他这样百般推脱,就是因为自?己没给好?处。于是便道:“我?在征怀宫的床榻下有个漆盒,里面有张纸是给你的。用那个换你救我?出去,你看看够不够。”

这回杨顺终于点了头,只是临走时?又啰嗦一句:“池公子还是考虑好?……是否真的要走。”

……

住在牢房的日子里,池奕的确好?吃好?喝,被伺候得舒舒服服,生活质量一点不比以前差。可每当他想?问问平定农民起义的进?展如何,或者这几天暴君心情如何,都会被牢房里那些人不留痕迹地转走话题。

不过这也没什么问题。一个潜伏在宫里的奸细被抓了,当然?不能再让他接触到这些事。池奕刻意回避了一些可能影响心情的揣测。

预料中的酷刑折磨没有到来,他自?己却?先病了。

那夜被从?水里捞出来后,他连打了几天的喷嚏,原本?觉得过两天就好?了,也没和别人提起。但过两天没好?,反而开始发烧。他又觉得以自?己现在的处境,最好?还是不要惹事,卧床休息几天就会自?然?痊愈。

就这么一直拖了下去。直到某天,他起身去拿小太监送来的晚饭,发现自?己发烧发得头重脚轻,一个没站稳,竟直接栽倒在地。

……

征怀宫的外?间,王禄正在整理桌上各式公文。这件事他以前是一个人在偏殿做的,可近些天池公子不在,陛下好?像是适应了有人在身边,独自?待不住,就让他坐在外?间充充人气。

最近陛下愈发废寝忘食了,有时?甚至通宵坐在案边。而杨顺那势利东西也不知抽了什么风,一个劲儿把惠州战报往桌上放。那些琐事本?就无须陛下亲自?处理,可他来者不拒,似乎不停地做事,就不必面对?别的什么事了。

门?口来了个手下的小太监冲他招手,示意有事禀报。他去到门?口,小太监压低话音道:“牢房里那位受了风寒,如今不大好?。您若是看他碍眼,那边的大夫有咱们的人,趁机悄悄下手,不会留下痕迹……”

王禄的脸色登时?一变,“怎么不大好??能治么?”

“风寒一直拖着,给拖垮了。能治是能治,不过大夫说,治成什么样全?听您的。您若不想?他死?,治傻了治残了都凭您一句话……”

“放肆。”王禄抬手就扇了那小太监一耳光,“我?看他碍眼便杀,我?是奴才?还是主子?既然?能治,那便该怎么治就怎么治。只要不是活不成了,不用来报。”

他将那小太监赶走,重重哼了一声。他十分看不上那个叫池奕的家伙,早就觉得是奸邪小人来蒙骗陛下,如今果真如此,要是此人落在他手里,定然?没有活路。

但他不可能真对?那个人下手。他知道陛下虽然?恨他,却?也更在乎他,这样的人只能远远搁着,知道他还好?好?活着就够了。倘若池公子真的傻了残了死?了,自?己总不能永远瞒下去,只要让陛下知道……

自?己跟了陛下这么久,从?未见过他如此在乎一个人,所以会有什么后果,他完全?无法预料。

他一回屋,却?听得一声:“什么人活不成了?”

王禄方才?忘了陛下的听力远胜常人,忙笑道:“没什么,一点小事,就不给您添堵了。”

贺戎川原本?只是随便问问,听见“添堵”二字却?眼皮一跳。近来,他总是把许多无关的事往同一个方向联想?。

王禄见对?方神色不对?,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这世上还有其他什么人什么事,能给陛下添堵么?

“如实说吧。”贺戎川已有数日没怎么睡,字句中是掩藏不住的疲惫。

王禄道:“是……池公子,他病了。”说完便低下头,不愿看对?方的反应。

许久,他听见似乎竭力压抑却?仍止不住颤抖的话音:“……什么病?现在如何了?”

王禄暗自?叹口气,“奴才?也不清楚,您若担心,那奴才?去牢房找个管事的来给您回话。”

“不必了。”贺戎川忽地起身,大步向外?走去,“朕自?己去看,不许声张。”

……

快走到牢房,贺戎川才?蓦然?反应过来,自?己的灵脉与池奕相连,倘若他果真病危,自?己怎么会没有任何感?觉?

除非他是装出来的。他根本?没事,只是要诱自?己过去,利用自?己对?他的心软,再骗些什么东西。

所以现在,应该转身回去吧。

他一边想?着,一边上前两步,让人去开牢房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