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就虚浮的脚步直接变成了一个踉跄,池奕好不容易才站稳,将从阿里尔房间偷的斗篷裹在身上,歪歪扭扭地朝树下奔去。

他觉得贺戎川才刚醒,都不知道这一夜发生?了什?么,现在应该赶紧交换一下信息。池奕喘着粗气停在距他几?步远的?地方,交换信息的话没出口,却先莫名其妙冒出来一句:“你?感觉怎么样?”

他听见自己的?话音,满是担忧。被这情?绪感染,池奕打算再往前走走,离那人近一些再说话,刚好一米的距离就很合适。

然而他才要迈步,却听见贺戎川咳了两声,缓缓吐出一句:“站住。”

池奕听他的?话停下,腿脚上的?力气本就松散,这样一来彻底垮掉,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他便整个人歪在了地上。

他瞥见贺戎川的?眼神蓦地一紧,然后沉默良久,像压下了什?么心绪似的?,生?硬道:“从今以后,你?不?许靠近朕五尺之内。”

“啊?”池奕换算了一下,一米等于三尺,如?果自己一直在他五尺之外,遇到危急情况想躲进三尺之内,跨越两尺距离的时间足够贺戎川扔出点什么拦住他的?。

所以他这个要求……是要废掉自己的?主角光环吗?可他不?该知道主角光环的存在啊。

池奕一肚子委屈,大家明明刚刚一同经历了生?死,好不容易抱团取暖度过危难,醒来不抱头痛哭也就算了,把人赶走是什么道理?

他试探性地抬起一只手臂,想看看能不能伸进一米之内,不?料刚要向前移动,手腕便被不?知什么东西打了一下。不?疼,但那力道将他整只手臂都压了下去。

是一片树叶。贺戎川见他靠近时随手从地上捡的。

“朕发令从来是一遍,为你已经说了第二遍。你?最好识趣些,朕不?想和你?动手。”他扭过头,话音阴晴莫辨。

池奕扯扯嘴角,哭笑不?得。

“醒了?”阿里尔的?脚步由远及近,“你?昏迷时有些凶险,醒了便过去了,接下来就是调养。——你?倒是说说,一身灵力为何毁成这样?谁有这本事?”

池奕听这话头,这母子二人怕是要清算旧时恩怨了,他俩本就有误会,自己在这旁听实在不合适。于是他从地上爬起来,也懒得说什么告辞的?话,转身就往外走。

不?料一时头晕眼花站不?稳,又是一个趔趄,险些重新趴回地上。他听见后面贺戎川的?话语明显一顿,也没在意,冷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站直迈步。

昨夜自己明明没挨打,摔下城墙也没伤着哪里,为什么现在如此虚弱?

从发现贺戎川灵气受损后,自己就也浑身不舒服了,这有关系吗?

……

待池奕离开,阿里尔便坐去贺戎川身边。虽然坐得亲近,却也不?说什么私房话,二人只是简单核对了这些年的经历,之?后就聊起了病情?。

“若照你所说,血脉相连又结过契,要伤彼此的灵脉容易得很。但那孩子与你同父异母,再怎么伤也隔着一层。你?的?身体原本尚能支撑,却偏要从城墙上往下跳,那么大的冲力,便将灵脉连着神识一起震散了。”

她话虽多,清清淡淡却没什?么语气。贺戎川别过头静静听着,隐藏起眸中如?石入潭般搅碎的波光。

这么多年了,太多事无?法细究。即便能说清,也改变不了什?么。过往已成定局,无?论现在做怎样的挣扎,他依然会是池奕口中的?那个“暴君”。

“好在最凶险的时候已经挺过去了。以后调养,每日要用新鲜树浆,我也会用我的?灵力帮你,有个十天半月怎么也好了。你?得待在这里,不?过若着急回去也没事,我让塞拉给你?配些药,只不过就要更久……”

“可有更快的?法子?”贺戎川蓦地抬头。

阿里尔眨眨眼,“更快的?法子风险太大,轻易不?用。你?若有急事,去就是了,只要不?是动手打架,不?耽误什?么,也就是累了一些……”

“更快的?是什么法子?有何?风险?”他眼中透出难得一见的?急切与执着。

他脑海中全是池奕方才差点摔跤的样子。只要自己一天不好,就会连累池奕一起受苦。

自己自幼习武,半死不活的时候多了去了,受再重的?伤也挺得住。可倘若池奕没有武功……灵气被搅和得稀碎,哪是常人能承受的?会不?会伤及根本暂且不?论,就说在这战乱之地,他若身子不?适,能护好他自己吗?

所以,必须让他尽快好起来。

“更快的?法子又不?是给你?用的。”这是塞拉的?声音,她不知何时来的,靠着树干懒懒道,“我探过你?的?灵力,你?碰过铁花吧?——只要不?穿衣裳去铁花丛里躺一躺,肉身的热度孵出花蜜,趁新鲜泡一泡,什?么病都好了。”

“那……”

“闻铁花的香气是什么滋味,想来你也知道。铁花丛可是成千上万朵,执念深的人躺进去,直接就走火入魔,疯癫痴傻了。所以这法子只给心里干净的?人用——你?是么?估计你?也不?是。”

贺戎川眉头紧拧,久久不?语。阿里尔坐在他身边,拿起他的?手接触灵气,似是随口一问:“方才走的那是什么人?”

他眸光一滞,故作平淡道:“一个跟来的随从罢了。”

“随从?”她在那手心捏了一下,“只是提到个随从,你?的?心脉乱什么?”

这么明显么?贺戎川还没想好如?何?搪塞,便听外头有人禀报:“公主,营里出了个奸细,爬到门口的树上,拿着箭要射圣树!”

那人十分焦急,阿里尔却不为所动,只道:“详细说说。”

“一个这么高的?俊美男子,二十岁左右,说他要离开营地,去执行什?么任务。我们却发现他身上的?斗篷——和公主以前穿过的?一模一样。”

贺戎川蓦地抬头盯着那人。

“近日不是抓了几?个北部的奸细,方才这人只顾往外跑,我们便觉得他不?对劲要拿下。没想到一个不慎,竟让他爬到树上去了。他拿弓箭对着圣树,说瞄准了树的?灵脉,我们要是抓他,他便毁了整棵树!”

阿里尔耐心听完,嘴角一抽,淡淡望了眼贺戎川,“你?的?人,你?自己决定如?何?处置,是放了还是抓了还是杀了,我让他们去办。”

此时的贺戎川如?坠冰窟,“只顾往外跑”几?个字砸在他耳朵里,将他本就涣散的心志砸得溃不?成军。

池奕要去哪?他是要走吗?走了之?后还回来么?这地方是纯国的,走了还回得来么?还是说,他就没打算回来?

一瞬间,他脑海里冒了不?少乱七八糟的?想法,下一瞬又觉得没道理,再下一瞬又重新生疑。原本身子就虚,这时候五脏六腑搅和在一起,只吐出苦涩的?一句:“带他回来。”

又觉得这话矫情,画蛇添足道:“此人有未卜先知之能,留他有用。”

阿里尔轻笑一声,起身向外走去,回头深深望了他一眼,嘱咐道:“你?好生待在树下,哪也别去。”

作者有话要说:小贺:你不许靠近朕五尺之内。

小池:好的,告辞。

小贺:……来人,抓回来。

……

小池:五尺太远了,减三尺行吗?跟你保持两尺距离,我保证做到。

小贺:再减三尺吧。

小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