斟酌良久,贺戎川还是不放心?将池奕的性命交给随便什么人,他要?亲手掌控此人的生死?。他自己至少能活到国破家亡的那天,而国破家亡与否,也是捏在自己手里的。

几人避开?视线回到军营,暗卫直接就将池奕放在贺戎川床榻上,又给他的手臂擦了一遍水。溃烂处正在快速痊愈,几乎看不出了。

贺戎川很快赶走他们,锁死?了门,坐到床边望向?那人。借着灯光能看清他面色苍白,想来是灵气流失的缘故,但神情却安详平和,好似在做什么美梦。池奕似乎能感觉到他的到来,软软地翻了个面,整个人靠在他身?上。

他通身?一颤,神色稍显慌张,立即拿起池奕的右手,与自己的掌心?相对。

他已太久没用过灵气了。这?些年来,无论沙场还是庙堂,都不需要?与某个特?定的人相连。

池奕算是什么特?别的人么?感受到灵气流动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输送灵气既是把池奕的性命交给了他,反之亦然。

贺戎川一生戎马坐拥天下,曾有无数人将他们自己交给他,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把自己交给什么人。

他并不畏惧,相反,还生出一丝隐秘的满足。

他很快将这?些奇怪的想法赶出脑海。像池奕这?样的人怎么会?死??连自己杀他都要?犹豫三分,遑论旁人。

他们谁也不会?死?。所?以?,输送灵气只是救命罢了,再没有其它的意义。

池奕身?体里进了另一个人的灵气,面色逐渐正常,颊边浮起薄薄一层红晕。恢复生机的人忽然醒了过来,缓缓抬起眼皮,愣怔望着他。

池奕傻傻一笑,似乎以?为自己还在睡梦中,又似乎以?为没人看得见他,扯着他手臂嘟囔道:“阿川我梦见你了,我梦见自己变成?了布丁,被你一口口吃掉,你一边吃还一边嘬,弄得我痒痒的……下次再做这?种梦,我就先吃点南瓜,看你怎么下嘴……”

他用脸颊蹭身?边这?人,“阿川你是在看我么?你怎么看得到……”

二?人相对的手掌已被他蹭开?,贺戎川还要?继续输送灵气,又怕被他看穿,干脆一掌敲在他脑后,重新把他打晕过去。

……

再次醒转时,池奕的脑子乱成?一团,感觉自己做了好几个不同的梦,有的痛苦有的绮丽,有的虚幻有的生动,唯一的共同点是都有某个暴君在里面转来转去。

暴君……他怎么在这??池奕想起来,自己昏迷之前中了穆笛的蛊虫,灵气耗尽,胳膊被啃得面目全非。这?时贺戎川忽然带着暗卫出现……

他看看自己的手臂,已完全恢复正常,根本看不出虫咬的痕迹;又试着翻身?,也没有疲乏的感觉。好像那个场景从未发生过一样。

这?些动作发出窸窣声响,惊动了屋里的人。那人起身?快速走到他榻边,池奕一看那张脸,本能地打了个激灵,睡意全给吓没了。

贺戎川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半晌忽然转身?出门。池奕完全没搞清状况,便见那人领了个军医进来。这?军医懂些巫术,将他从头到脚检查一遍,探了他的灵脉,最后得出结论:他已经彻底没事了,正常人一个。

池奕惊讶,穆笛明明把他说得快死?了,怎么再醒过来就正常人了?是贺戎川找到了解毒的方法吗?他居然会?为自己解毒,而非趁机弄死?自己?

一肚子问号还没组织好语言,便见贺戎川赶走旁人,径自去主座上坐着,离他远远的,也不看他,冷声道:“你自己说吧。”

池奕不想离开?温暖的被窝去给他行礼,继续躲在里面装病人,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只省略了穆笛说他不是本地人那段。而贺戎川偏偏注意到这?点:“那么多人中了迷香,为何独你不为所?动?”

当然不能透露实情。池奕犹豫了一下,说自己意志坚定禁欲出家似乎有点假,还是抓了个听上去更靠谱的理?由,堆出个假惺惺的笑:“我……又不喜欢女人。”

姚丞相给皇帝送男宠,肯定不会?送一个钢铁直男。这?个理?由能糊弄过去吧?

可这?话不知戳了贺戎川什么痛处,他掷出凛然一句:“有没有规矩!”

池奕莫名?其妙,明明是他自己问的啊。这?回答多正常,暴君怎么就炸毛了?好像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也不知道到底在心?虚什么。

贺戎川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轻咳一声,“你说你去那洞里是为了探查巫术之秘,倘若顺利探得,你将如何?”

“自然是回来谋划,一举剿灭他们。”

“为何要?剿灭?”

“……陛下,他们要?杀你,虽然如今不成?气候,可放着终归是个隐患。是我做错了吗?”

池奕实在不懂此人的脑回路,自己刚从昏迷中醒来,难道不应该探讨一下是怎么脱险的,穆笛和忘归楼现在怎么样了,以?及下一步计划么?

为什么要?纠结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像是带着什么执念一样。

最后,贺戎川一字一句问出:“你来陇州,到底意欲何为?”

池奕眼皮一跳,被发现了?

他刚从昏迷中醒来,实在没力气和这?人周旋,于是老实交代自己是来帮史烈报仇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被骂一顿也认了。

然而贺戎川只是别过头去,静默良久,吐出一句极低的话音。池奕依稀分辨出是:“你没做错,是朕错了。”

一头雾水的池奕莫名?心?头一软,他嗓子发干,歪身?去够床头的茶壶,又听见一句:“回去躺好,茶凉了。”

接着,贺戎川取过炉子上烧开?的水,来到床边,灌满那茶壶。池奕看愣了,他没怎么见过高冷暴君端茶倒水的样子,而且还是给他……这?么个不起眼的小人物。

这?还没完,贺戎川不知又从哪拿出个食盒,趁着池奕仰头喝茶的功夫,快速放在他脚下,而后若无其事坐回去。

池奕眨着好奇的大眼睛拆开?那盒子,这?是……蛋挞,提拉米苏,可丽饼?这?不是自己留给他的食谱里写的甜点么?所?以?是谁做的?

池奕迷茫地抬头,那人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状似无意道:“伙房做的,你尝尝,味道不对再去改。”

原来是伙房做的。池奕哂笑,刚才还有一瞬间以?为是暴君亲手做的呢。

贺戎川侧身?坐着,余光见那人一手捧着茶水,一手捏起甜点,吃得不亦乐乎。他垂下眼眸,他也曾换了不起眼的衣裳蒙面去了伙房,赶走众人,独自按照池奕那食谱试图做些东西出来。无奈成?品实在难以?下咽,才将食谱交给伙房的厨子来做。

是他错了。是他多疑,让暗卫不再跟着池奕,才致使他受这?一遭罪。

池奕根本就,未曾做过任何与离开?有关的准备。

吃到甜点的池奕恢复了活力,开?始抓着贺戎川问问题:“陛下为何会?在陇州?”

“军务。”

“我身?上的巫毒为何消失了?谁给我输送的灵气?”

“暗卫。”

“为何我遇险时暗卫都不出现,被挡在洞外?了么?”

“不知道。”

“那个要?弄死?我的人呢?陛下收拾她?了吗?”

“死?了。”

……

待他问完,贺戎川忽然来了句:“你可曾受过重伤?要?废一身?武功的那种。”

这?问题真是莫名?其妙,池奕摇摇头。自己都没有武功,怎么废?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写了这个文我每天都在吃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