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奕来不及思考为什么贺戎川能跟自己说话之类的问题,他?摆出觉得自己要?被暴君弄死时惯常的姿态,道歉的话?念了一连串,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什么。

而贺戎川仿佛没听见一般,松开他?下巴,手缓缓向下,及至胸前,突然一把扯开他?衣裳。

贴身还穿着里衣,什么也没露出来。池奕想不通这行为的含义,难道暴君要?亲手扒了他?衣服,把他?扔进锅里煮?还是不穿衣服的时候打一顿更疼?

想至此,便觉得方才的求饶太过无力?。池奕颤抖着嘴唇,胡乱找补:“我知道您生气,想撒气的话?,要?不……骂我一顿?不然打我一顿也行,但是不要?往死里打……我可以为你做很多事的!为了长久利益,要?忍一时意气……”

对方的手本想解开他?里衣,忽而停住,又向上行进。池奕被他按得不敢动,这才发?现贺戎川目光里铺着一层迷离,模糊了其后的愤怒,和一些难以分辨的情绪。

“你……听得到我说话么?”池奕试探。

半晌没得到回应,此人可能正处于一种有些事看得见、有些事看不见的模糊状态。

然而当他?思索这些时,那只手已到达他?脖颈处,在脖根抚了一圈,然后突然一把掐住。

“不识好歹……当千刀万剐。”狠厉声音仿佛要?将?他?贯穿。

池奕蒙了,所以这么半天,这人在琢磨以什么姿势杀掉自己?

机智的池小奕立刻意识到,对付处于模糊状态的暴君,不能跟他?讲道理论证不该杀人,不然他一时神智走岔,就听见个“杀人”就麻烦了。趁着还没被掐断气,必须说点好听的。

指甲抠进手心,他?逼迫自己定?神,快速在脑海中组织语言。忽然间,池奕粲然一笑,“是啊,陛下,我方才的确在扒您的衣裳。平日里不敢上手,只好趁您睡着了,偷偷看一眼。不然若我不知道陛下身上什么样子,到外头说我是您房里的人,没人信怎么办?再说,陛下生?得好看,我……我也想看嘛。”

池奕垂下目光,露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他?对自己这套胡说八道非常满意,果然感觉脖子上的力?道渐轻。

他?松一口气,说完后半句:“……我好羡慕,我也想有您这样健美的身材。”

刚离开脖子的手倏然抓住池奕的肩膀,十分用力,骨头被按得生?疼。池奕欲哭无泪,这话?又哪里惹到他了啊?

肩上的力?道越来越大,面前之人衣衫半敞,眸光汹涌,缓缓俯身贴近,嘴唇向他?脖颈处寻去……

池奕双眼紧闭,手被固定住,毫无反抗之力?。他?不懂这又是什么新鲜的杀人方法,难道要?咬破他的颈动脉?

扑来的气息愈发?温热,一阵阵拂过他?肌肤,于满心恐惧中,给池奕添了些酥酥麻麻的异样感受。但预感自己即将被人咬脖子,他?全身不由自主地僵直起来,来此数月积攒的恐惧和绝望,潮水般一齐涌上心间。

脑子里那根弦绷到极致,他?已做好迎接痛苦的准备。可片刻静默后,没等来疼痛,却只等来一点温软的触感,带着些许濡湿,颤抖着落在他一块锁骨处。

池奕脖子下几块锁骨生得格外突出,也格外精致,平时遮在衣服里看不出,如今一层层剥去,乍然显露的起伏颇为诱人。

脑海一片空白,但池奕不自觉地放松下来,开始关注那一点的触感。痒痒的,温温热热的,很舒服。渐渐安抚了一身紧张,也安抚了这些日子以来的惊惧忧虑。

他?在这种感受中浸泡了片刻,再次睁眼时,贺戎川已稍稍远离,双唇抿了几次,又向前探头,靠在他耳边,含混不清吐了句:“朕有时候真想杀你。”

说罢,便看也不看池奕,突然就栽回榻上,转过身背对他,扯来被子随便一裹,睡了。

池奕傻在原地,眼前发?生?的事已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他?呆滞地挪到床榻另一侧,找个角落蜷缩起来,心有余悸,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所以刚才,贺戎川他?,在自己锁骨上……亲了一口?

他?这是把自己当成别的什么人了么?他?的旧情人之类的。可如果是旧情人,衣服都扒了难道不应该再来点生猛的,亲锁骨就完事了?

被个男人亲了一口,池奕丝毫不觉得别扭,反而十分庆幸。只要不杀他?,让那个暴君从头到脚啃一遍他?都不介意。

只是……贺戎川为什么看得见他??还能跟他?说话?

池奕:系统你快出来,快告诉我是不是金手指失效了?

系统:宿主的金手指一直都很好用,而且很粗哦。

池奕:粗你个大头鬼,我问你,是不是原书主角在某些状态下,就算我在主角光环之内,他?也是能感觉到我的?比如在他意识不清半梦半醒的时候……

系统:意识不清半梦半醒……嗯,是能感觉到的哦!

池奕:那是不是等明天他?睡醒了,我就没事了?

系统:如果宿主说的“没事”是指没有被暴君弄死的风险的话?,那一直是有事的哦。

池奕:……好了你可以滚了。

他?把这事捋了捋,所以贺戎川刚才听见了自己的骚话?,想拿自己出气……可做了半天要吃人的样子,最后却只在人身上亲了一口,这算怎么回?事?

难道亲一口就可以出气的么?

还有那句“朕有时候真想杀你”是什么意思?后面是不是省略了一句“但现在不能杀”?为什么不能杀?暴君终于意识到自己对他有用了么?

脑子里乱成一团,池奕只希望他?明天睡醒后把这些事都忘了。他?再不敢靠近那人,系好衣裳,窝在离暴君最远的地方,靠着墙角睡了。

……

第二天一早,池奕醒来发现自己正安安稳稳躺在床上,盖了厚厚的被子。他?这才看清床头放着一壶酒,杯子里的被人喝了一半。

难道昨夜那个神经病是因为喝醉了才抽风的?可这壶酒还有大半,也没喝多少啊。

等等……贺戎川喝酒了?

他?先吃了饺子里的药丸,过了一段时间才喝酒,这能管用吗?

这时杨顺掀帘入内,满面堆笑道:“池公子醒了?早给您预备下了,就在这里沐浴吧。”

“沐浴?大早上的?”

“陛下说了,昨夜折腾得狠了,池公子身上不干净,让奴才们提前备下热水,您起了便好沐浴。”

池奕咀嚼好几遍才听明白这话?,震惊之余,低头看看……

自己现在回到了刚穿来时的果盘状态,除了一条大裤衩子之外,浑身上下没有一片布!

昨夜睡下时明明只把贺戎川的上衣给扒了,自己是穿好衣服睡的,难道是贺戎川醒后把自己也给扒了?等到,刚才杨顺说什么……

“杨顺,”池奕轻咳一声,故作镇定?,“你不是一直知道吗?我们俩的关系……嗯,那都是做给人看的,不是真……”

杨顺笑得愈发?灿烂,“奴才知道,以前是做给人看,以后就是真的了。”

池奕闻言当场石化,他?是认真的吗?!

余光里是自己身上光滑的肌肤,流畅的线条,若隐若现的人鱼线……

所以昨夜自己睡着后,贺戎川醒来,把自己扒光,然后……

不、不会吧?!

动了动手脚,好像也没哪酸痛,却被自己生?动的脑补吓得魂不附体。池奕战战兢兢地洗了个澡,穿上衣服就往征怀宫跑。

还是得当面问个清楚……

跑到了又记起今天是朝会的日子,他?只好担惊受怕地在宫里等了一上午,贺戎川才姗姗来迟。

看到这张脸,池奕情不自禁想起昨夜这人把自己按在床上的凶狠模样,那复杂莫测的眼神,除了恐惧,也给了他?其它一些难以言表的微妙感受。

“陛下,那个……”他?垂手立在一旁,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而贺戎川似是才注意到他一样,随口道:“杨顺同你说什么歪话了?是朕吩咐的,以后连他?也瞒着。”

池奕一愣,片刻的释然后,突然又很生?气。

这家伙是故意让人和自己说奇怪的话?,然后躲一上午,专门吓唬自己呢吧?!

不管是不是,他?也不敢抱怨。不然要是对方搬出昨晚自己和婉嫔合伙干的事,或者质问他就算是真的又如何,那就不好玩了。

于是他朝那人摆了个难看的笑,“嗯,昨天忘记做布丁了,我现在去……”

“过来。”贺戎川没再看他?,径自坐下,将?桌上一本文件往前推,“这是你要?的旨意,盖了朕的私印,你先拿给徐检看过,但不必在他手里走明路,还是你来用。”

这话?题转换得有些快,池奕上前接过那东西,发?现桌上放着自己写好的为史烈开脱的草稿。

这东西自己是放在盒子里的,贺戎川为什么会特意去翻桌上的盒子?池奕展开手上文件,里面竟几乎将自己的草稿誊抄了一遍。

他?迷茫地抬头,对方却生硬转身,“此人杀了有害无益。”

池奕惊呆了,这真的是书里那个暴君?暴君不应该看谁不爽就杀谁么?还会考虑利害关系?

他?没兴趣揣度贺戎川的动机,反正结果是自己想要的就好。他?恭恭敬敬一拜,补了两句“定?不辱命”之类的话?,便向外走去。

却听见身后低低的话?音:“在外收敛些,你胡言乱语,坏的不是朕的声誉。”

池奕心头一颤,脚步微顿,“我没事的。”

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谢谢。”

……

每月月初,宣威将?军徐检都会在中央军操练之处观看半日,再留半日向众人训话?。

烈日当空的午后,百长以上的士官聚集在点将台前,徐检在亲兵簇拥下上台。与往日不同的是,台上边角处站了个着白衣、戴枷锁的人。

徐检敷衍几句循例的话?,忽而话?锋一转:“近日营中流言四起,虽说拙劣至极,竟果真有人轻信。幸而捕获始作俑者一名,今日当众处刑。”

他?说完便站到一旁,两个亲兵将那戴枷锁之人押上来跪着,那人嘴里塞着布,神色激愤,极力?要?发?出声响,也不知是想喊冤还是骂街。

一名亲兵高声道:“什长史烈,毁坏财物,蓄意嫁祸,散播流言,诬蔑朝廷,依军法?当处斩。”

台下一阵低语,众人神情复杂。几名亲兵全然不顾,卸去枷锁验明正身。徐检掷出令签,缓缓道:“望诸位引以为戒,今后再生?谣言,亦如此例……”

明晃晃的砍头刀举到空中,停了半晌,才等来将它打歪的石子。

“慢着,刀下留人——”

帮池奕扔石子的小兵迅速躲起来,只显得他?一人英姿勃发?。今日池奕特意着全套官服,博带峨冠,面目清朗气度豪爽,笑容明如艳阳。

“徐将?军恐怕尚未听闻,昨日刑部才颁发?新规,令各衙门判处死刑皆须上报,由刑部复核、陛下勾决,方能执行。结果今日你便私自杀人,这是驳谁的面子?”

池奕朗声说着,从众人自动给他?让开的路踱到台前。死刑复核的方法也是他从史书中借鉴的,虽然这么做无法?阻止贺戎川让暗卫下黑手杀人,但至少制度看上去更人性化。

“池公子。”徐检朝他?拱手,并未多言。而一旁的亲兵则不屑道:“刑部的规矩,又碍不着我们中央军。将?军按军法?杀人,你管得着么?”

池奕道:“刑部的规矩适用全国,中央军自然不能例外。不过,此案之前是我在查,顺便就给报了上去,结果事涉宫里,上头重视,料想徐将?军会杀人,所以今日特降恩旨。”

他?登上点将台,立在正中央,双手捧出一份文件。徐检跪着接了,自己快速看过一遍,又交给旁边几名将?官传阅。

“写的什么?”下头有胆大的问。

池奕收敛笑容,面向台下众人,字正腔圆开口:“史烈虽死有余辜,但他?幼失父母,此行也是出自孝义,其情可矜。况且这谣言荒唐,便是在营中流传,想必也未有什么人受到蛊惑。”

“定?罪,既要看行为,也要?看后果。正好这里这么多营中将?士,我便问问,你们中有多少人信了史烈的话?,认为饷银遭到克扣,并且送去了宫里?”

池奕抬手朝台下比划,“信了的站我左边,不信的站右边,将?信将疑的站中间,我看看比例。”

众人面面相觑,他?便重复两遍,人群渐渐向他?右边移动。

这样明着问,自然无人承认信了谣言。

池奕见状颔首,“看来此人的谣言并不高明,也没什么人信嘛。既然后果不严重,那自然讲求宽仁。徐将?军,如果去掉诬蔑朝廷一条,只算盗窃、栽赃、传谣几件事,该判个什么?”

徐检望向兼管刑狱的郭遇,他?道:“按照军法?,轻可杖四十,重则八十。”

池奕重新露出明朗笑意,朝徐检拱手,“话?我带到了,旨意是给徐将?军的,您自己定?夺吧。”

说完便转身大步离开,仿佛自己就是来传话?的。

直接释放史烈固然容易,但刻意施恩的痕迹就太过明显。这样一搞,放人的决定更像是民主投票的结果,明面上好看一些。而且所有人都当众表明不信谣言,这事就像是被盖了戳,即使尚有人心存疑虑,也翻不起浪了。

其实这事不必如此麻烦,贺戎川交待的话?里也没这么多意思,这都是池奕自己鼓捣出来的。他?也不知自己为何定?要?绞尽脑汁,将?事情做得周全。

大约是因为任务结果和他?的小命绑定?在一起?嗯,就是这样吧。

徐检望着他?背影消失,便瞩目台下,众士卒都在低声议论。

他?将?池奕给的公文递予亲兵,掐头去尾当众宣读一遍。读罢,自己接下话?头:“现已查明,史烈所传谣言无人相信。本将依旨意及军法?裁夺,人犯杖六十,黜为庶卒,停发?粮饷直至与所毁财物相抵。其余不论。”

砍头刀换成了大杖,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

接着,徐检绕到台下,站在队伍最前,话?音缓和下来:“此事并非针对史烈一人,而是关乎整个中央军。回?去若有人问起方才情形,照实讲述便是。”

徐将?军威信颇高,大家纷纷附和。还有人实在好奇,却不敢站出来,只在人堆里偷着问:“刚才那个池公子是什么人啊?莫非是前些日子传的,宫里爬床的男宠?”

徐检眼尖,一把将?那说话?之人拎出来。他?在士卒面前从不拘束,直接一个巴掌糊在那人脸上,“池公子是中央军的恩人。”

……

临近傍晚,挨了六十杖的史烈被送回?营房。同屋之人都听说了点将台的事,纷纷近前帮他收拾上药。

“哎,史大哥,你这六十杖是结结实实打的吗?轻还是重?”

趴在床上的史烈还没倒过气来,便被另一人抢了话?:“看上去只是皮肉伤,应该不重。再说谁敢重啊,你们没听下午那情形,倘若打坏了,是会出大事的。”

“小史,你说你本来好好的,为何去传那些话?呢……咱们这位皇帝陛下的脾气你也知道,这是自寻死路啊!”

“是啊,你被抓走的时候,我们都以为这么大的罪名,不是凌迟就是剥皮,谁料到还能捡回命来……”

“嗐,人家什么脾气咱哪知道,不都是道听途说。以前死过多少人我没见,就见到史大哥还好好地活着,我就不信那些话?。”

“还敢议论这个,小心让人听去,也打你们六十杖。我们这些小卒子,闷头打仗就是了,琢磨这些难道想造反?”

……

“议论也无妨。”房门吱呀一声推开,这时的池奕已换上便服,满面春风地进来,“打胜仗靠的是每个小卒子的士气,而士气靠的是忠心,忠心靠的不就是议论。”

除了瘫在床上的史烈,其余人都起身给他?行礼。偷偷说坏话被听见,神情颇为尴尬。

“单独说几句?”池奕来到史烈面前,扫了其他人一眼,突然摆出傲娇脸,“你们出去议论,别让我听见,我不爱听。”

这才是一个恋爱中的男人听到自家老公被议论时的正常反应。几人果然被他?逗乐,退出屋子。

池奕看看那趴在榻上的人,耷拉着脑袋奄奄一息,全然没有上次的愤慨决绝。他?粲然一笑坐过去,“我得跟你说清楚,你的命不是我求来的,本来就没人要?杀你。”

“之前答应了你两件事,还剩一件。但陇州积弊并非一日两日,须等待时机……”

“池公子,多谢你。”史烈垂下眸子,“一件就够了。仔细想想,我家人之死确实不该贸然算在你们头上。我年纪尚轻,打算在军中多混几年,成了将?官,再去查旧事。”

“武将查地方官……你这志向挺远大。”池奕扯扯嘴角,起身走向桌子,“此事无关你算在谁头上。食天下禄则治天下,责任本就是推不开的,就是得有精力和良心……这有点难,权且一试吧。”

他?从桌上拿出几张纸,研磨润笔,又蓦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的什么鬼东西?!

这屋里肯定有人监视的啊!现在整天都被人跟着,居然还敢说话?不过脑子……

池奕欲哭无泪,抬眼看看房梁,也没见暗卫藏在哪。他?双手合掌,仰着头委屈道:“大哥们,我错了,我认个错行不行?麻烦转述的时候把这句带上,我谢谢你们了。”

“你在和谁说话?”史烈错愕。

“没什么。”池奕若无其事上前,将?纸笔放过去,“你把所有家人名字、生?卒年、生?平、死因都写上,越详细越好。”

史烈开始动笔,这时房门被敲开,外头探进个脑袋说:“池公子,有人找。”

池奕让史烈先写着,出门后见到两个兵,看装束级别不低。他?们将池奕带到一片空地,那里等着十几个士官,见他?来了,一齐面对他?跪下。

池奕吓了一跳,见为首的那个道:“池公子,我们该拜谢您的恩德,也该向您请罪。”

池奕赶紧把他?们弄起来,然后就开始被夸。什么以前对他有成见不尊重,今天才知道他?帮了史烈,也帮了整个中央军,感激于心云云。

他?连忙道:“你们要感激的不是我。史烈一人就罢了,整个中央军这么大的事,我可做不了主。”

倒不是谦虚,这才是他做整件事的目的,真把功劳揽自己身上,那就全歪了。

接着,其中一人捧出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献上,“池公子帮了我们,我们无以为报。也没什么好东西,这是自家从山上猎的狐狸,最光润的一张皮,算是一点心意……原本是要给您的,既然不是您做的主,那可否帮忙转交?”

他?这么说了,池奕没法不收,便接过狐狸毛抱在怀里摸,随口问:“那你们有话?要?带么?”

众人神色微变,不知是谁道:“那就带一句,说我等士卒只知道埋头打仗,指哪打哪,从不乱想的。”

池奕闻言苦笑,这话?说得,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两个月期限过去一大半,是得抓紧时间做任务了。

“这话?我带不了,你们也不许再说。”他?瞪着众人,严肃地回了一句,抱着狐狸毛走掉,拿上史烈写的东西,去了前厅。

前厅备着酒膳,见他?来到,众将?官一齐相迎。池奕却让徐检把他?们都轰出去,屋里就留了二?人。

他?埋头吃饭,就听徐检在一旁低声念叨:“此事我该去请罪的,虽是营中有人闹事,但我也监管不力?……”

听他说这些,池奕心中暗笑。原书中的徐检信了流言,心生?怨恨,以至于后来消极怠战,败绩连连。但就因为自己的介入,现在的徐检居然把流言的责任往他?自己身上揽,还打算去请罪……

这也太有成就感了吧!

然而系统仍然没有提示任务完成,他?知道,这事还差最后一步。

池奕擦了擦嘴,摆出一副严肃神情,压低话音道:“方才在外头,有几个士卒对我说,他?们一心打仗,从不多想……你说,这是他们自己的想法,还是上司告诉他?们的,还是徐将?军亦如是担忧,潜移默化到全军的?”

见对方神色一滞,池奕随即道:“请罪就说这个吧,后天夜里你进宫一趟。”

徐检静默片刻,沉声道:“池公子说得轻巧,你可知这罪名有多重?”

池奕心里其实也没底,谁知道那个温柔药丸到时候能不能起效,起效了又能把暴君变得多温柔。但他?知道,过了这六个小时,任务难度就不会再低下去了。

他?从怀里摸出几张折起来的纸,快速塞进徐检手里,“去了先说这个,见势头好再说请罪的话?。徐将?军累世勋贵一身战功,没什么好怕的。”

应该……不会把人坑了吧?

回?到皇宫,池奕便将那张狐狸皮交给杨顺,让他看着随便做点啥。又问清贺戎川正在屋里办公,没敢直接回?去,先跑了趟御膳房,补上了这两天的布丁。

他?端着两碗布丁进入征怀宫,贺戎川在对付公文。于是轻手轻脚摸进去,将?布丁放在桌上,立在一旁,怕打断对方思路,便用最简单的语言回?禀:“营中的事都办好了,一切顺遂。”

贺戎川唇角一挑,用力将?手上的奏折拍在桌上,“朕给你写了三五百字的旨意,你就回这两句?”

池奕无奈,慢条斯理地陈述:“那闹事之人是当众救下的,最后只打了板子。我道是陛下的意思,营中军士果然感您宽仁,谣言也澄清过一轮……哦对,徐将?军说过几日进宫面见陛下。”

贺戎川凝神听过,并未细究,而是朝他?伸手,“拿来吧。”

“什么?”

“精力不见得有,”目光淡淡在他身上扫过,“良心还有一些。”

池奕一时怔住,想想自己当时那句话,额头又开始冒汗。

他?递过史烈写的东西,贺戎川展开,随口说着:“以后不必当着那些人认错,有什么话?,自己到朕跟前说。”

“啊……好的。”池奕后退半步,埋着头,“是我失言,我认错。”

见对方手抖了一下,他?忽然觉得,臣子跟皇帝认错,不应该一边磕头一边喊罪该万死么,自己这么说会不会太轻描淡写,让人感觉态度不好。

而对方在意的似乎不是这个:“错在失言?”

“啊?不是吗?”

“池奕,你在征怀宫住了有数月吧。”贺戎川的目光仍然落在纸上,却明显没在细读,“精力、良心……数月,你竟一无所见。”

池奕脑子没转过弯来,迷茫地望过去,却见那人向来宽展的身体此刻僵硬而紧缩,指甲掐破了纸张,微微扬着头,闭着眼紧抿双唇,脖颈上的青筋一下下跳动。

他?没少见这人恼怒得想弄死自己的样子,但现在的状况确实稀罕。不仅是恼怒,似乎有许多东西被他?竭力压抑,仍是压不住,从身体各处迸溅而出。

这其中并无杀意,池奕却还是莫名害怕,竟也说不清怕什么。

第一反应自然是躲。他?习惯性地上前两步,将?贺戎川手中的纸抢过来扔到一旁,按着他?的肩膀,一下子扑进他?怀里。

果然,对方毫无反应。看来只要这个原书主角清醒,主角光环就有效。

“这是怎么了嘛,我就说错一句话,不是给你道歉了么,还不行啊?”池奕仰头望着那人莫辨的神情,拍拍他?的背,一副哄人的语气。

身下的人突然一动,池奕没坐稳滑下来。

他?去桌上拿了个布丁,舀一勺塞进贺戎川嘴里,“多大点事?你吃点甜的,心情就会变好了。我做布丁做了这么多天,你居然一口也不吃,这情节和我编的小黄文不一样啊!”

说到这里,池奕再舀一勺含在自己口中,过去坐在那人腿上,盯着他?的眼睛,舌尖在唇上舔了一圈,话?音酥酥软软:“陛下是想吃布丁,还是想吃我呀?”

“想得美。不给你吃,你不配。”池奕扭过身,自己把布丁咽了,“虽然今天你赦免了史烈,想给自己立善良人设,但只要你还是暴君,本性迟早都会暴露。什么时候你再毫无理由杀个将军,中央军那好几万人,会把咱俩放在一起恨的!好几万人恨我啊,晚上都不敢出门……”

“唉,抱怨也没用,该管还得管。”他?端过另一碗布丁,往那面色阴沉的人嘴里塞了一勺,“以后你想吃什么听什么要?什么,只要不是要我的命,把我榨干都行,但是……”

他?忽然觉得这人的腿坐着硌得慌,便站起来思考下一步。他?扶着贺戎川的肩膀,绕他?走了一圈,然后开始扒他?的衣服。

外衣被他?扔掉,贴身的中衣褪到腰间,他?将?对方身体转过去,凝视背上的伤疤。

时间太久,已经很浅了,得想个办法?……

琢磨了一会儿,心里大概有数。还得把衣服给人家穿回去,来了几个月,古人的衣服他?还是穿不熟练,更遑论给别人穿。

带子被他系得松松垮垮,池奕干脆放弃,仔细想想,穿什么衣服啊!

“这个情景大概就是,你深夜办公,我端着布丁进来,你说你不想吃,我就生气了,自己咬上一口喂到你嘴里,结果把你惹毛了,脱了衣服在桌上……”

池奕打了个哈欠,这次他也不打算立刻走掉,还是等贺戎川主动离他?一米之外比较好。于是他坐在人家腿上,抱了几本奏折翻来翻去。

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之前那些关于朝政的只言片语正在变为现实。贺戎川大概是信不过下头的人,自己制定了详细方案交代下去,这几封奏折汇报进度诚惶诚恐,估计是被他?骂怕了。

看样子,谷国的行政体系中即将出现新的机构和功能,第一场科举考试也马上会举办……姚丞相什么的,大约要?气死了吧。

池奕抱着奏折往后一躺,窝在人家怀里就睡了。反正一会儿贺戎川要?是走了,一起身自己就醒了……

冬夜静寂,灯花剥落,四下但余刻漏声。

以及贺戎川掰得咔咔作响的指节。

……

没想到小憩竟睡了一整夜,醒来时已是次日一早,池奕仍从他的榻上爬起来,早不记得半梦半醒间做了什么。

想起尚未完成的任务,他?出了门。花了两天时间,去了几个地方,找了几个人。

温柔药丸配合一些特殊的布置,或许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就算药丸没起效,他?也有主角光环,实在不行把那个暴君抱走就是了。

贺戎川每过几日夜间,会到园子里活动筋骨。这日恰好在桌上看到一本不知何时放过来的剑谱,翻的那页也是他熟悉的剑法?,旁边搁着他?那把有些年头的青霜剑。

他?挑了挑眉,轻嗤一声,提剑出门。

躲在门口的池奕赶紧招来一个小太监,让他到宫门去叫徐检。

池奕到达御花园的空地时,贺戎川已开始舞剑。他?没有立即露面,而是找了最近的距离躲在树后。

此时贺戎川已换了轻便束身的衣裳,身形收展间剑风流转,舞的的确是那页书上的套路。

池奕暗自庆幸,《暴君的覆灭》这本书虽然总把一些重要?的事一笔带过,却把另一些看上去并不重要?的东西,例如剑和剑招的名字写了出来。而当自己真正穿进书中后,这些记忆便成为了决胜的关键。

时间差不多,如果温柔药丸有用的话?,是该起效了。

不久后,池奕见远处有人过来,知道是徐检到了。于是他快速跑进场内,接近舞剑的贺戎川,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突然从身后抱住他?。

贺戎川自然不会反抗,他?就将人家的上衣整个扯了下来。宽阔的脊背上,横着几道鲜红的伤疤,颜色艳烈,宛如新生。

清除旧创的膏剂,会把伤口弄得卖相可怖。早些年太医们常施此方,后来日久天长不疼了,也就不管了。

而这几日,池奕总跑去太医院,说半夜听见贺戎川喊身上疼,让太医们将?旧日的方子重新拿出来用,就又给人画了一身的红色。

衣服被扒掉,那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池奕身上,沉静而非冷峻。

这时徐检已走了过来,他?依照池奕的要?求,未着官服,未戴甲胄。池奕抱着刚扒下来的衣服,笑着过去,低声道:“徐将?军且等一会儿吧,陛下这一套招式行云流水,别给打断了。”

说罢便和他?站在一起,往场中央望去。赤膊的贺戎川似乎并未有什么觉察,空中仍是凛然剑光。

二?人这样看了一会儿,池奕余光见到徐检渐渐失神,心中暗喜。这时贺戎川一套已毕,刚一停下,池奕便上前道:“陛下,徐将?军有事禀告。”

“何事等不及朝会,非深夜入宫不可?”贺戎川重重将?剑插进鞘里,话?音一寒,“宫禁之事都敢染指,池奕,你愈发?……”

池奕心里陡然一紧。

然而正在他担心之际,对方的后半句却没说出来,停顿片刻,别过头,“……罢了。把你手里的衣裳拿来。”

——怎么就罢了?不应该朝他?发?一通火再罚他?点啥么?这么轻易就算了?

难道……暴君真的变温柔了?

作者有话要说:榜单原因需要断更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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