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le.13
“喂,你这家伙,一直举着枪不累吗?”凜恋没好气的问到。
残阳的余晖同样也在枪身上反着光。
“明明连保险都还上着。”绪撇了一眼,撅起嘴补刀,
“啧,谁知道我救回来的,是不是一个需要用子弹来迎接的人。”降谷难得有这样的语气,让在场的三人都愣了一下。
绪儿与凜恋对视一眼,眼神中交换着一个词汇──傲娇?
“呵,你看我长得像敌人嘛?”浅羽鹤打趣道,他明白,自己的选择对零来说,也同样难以接受。可是零不会责问他埋怨他,更不会承认那些因自己而产生的生气难过等情绪。
大概,现在就是零独有的排解情绪的方式吧。
“挺像的,毕竟“本尊”也不是什么好人,”降谷一本正经的分析到,“万一我带到这个世界的家伙是个有害品种,那我必须要负起责任消灭他才行。”
“真遗憾,我大概不会给你这种机会了。”对这种毒舌,浅羽鹤反而有几分亲切,“不过,我就是你口中“本尊”啊。”
界限早已破碎。他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作为一个异世界的灵魂穿越进了浅羽鹤的身上,还是作为浅羽鹤从小长大突然在一瞬间多出了一段异世的记忆…
或许,他们本就是相同的灵魂,最终殊途同归,站在当下的,便是独一无二的浅羽鹤。
总之,浅羽成功回来了这个世界,不过这个世界依旧是‘他不存在的世界’。
除了降谷零和绪儿之外,其他人都不记得他。
不过对于浅羽本人来说,从头重新接触这个世界,还挺好的。
至于他不存在的身份问题,就更好解决了。
拿当时绪儿的原话来说就是:“用你们公安最擅长的违法手段制造一个假身份不就好了?也不用太费事,能当真的用就行。”
可是吧,他为什么此刻正蹲在监狱的牢房里,就要问那个斤斤计较的公安大人了。
“浅羽鹤,有人来看你。”狱警面无表情的把他带去了探视间。
得益于某个公安大人的手段,他现在的名字还叫浅羽鹤。
“你又来了啊,凛恋。”浅羽跟面前这个女孩打招呼。
“是是,工具人一号又来了。”凛恋趴在桌台上抱着双臂撇嘴。
浅羽鹤也是后来才知道,绪通过催眠的方式把那些本不该记住的东西留在了自己的一个人格中,并且把控制自己人格转换的权利交到了凛恋手里。
而降谷正是因为猜到了这点,了解对绪来说凜恋不可或缺,所以也经常通过凜恋来“借助”绪的力量。
不得不说,她工具人这个自称,确实名副其实。
“那么,你之前的疑惑得到解答了么?”浅羽问到。
“他说,就算这个世界上已经没人知道,但是至少你自己心里还记得。”凛恋曾疑惑过,为什么要让浅羽鹤为那些并不存在的罪行,承担法律责任,“凭心而论,他或许可以放过你,但是你不可能放过自己。他说,你只是求一个问心无愧而已。所以他愿意等你用这些年赎罪之后,再与他,毫无顾忌地成为同伴。”
“……”浅羽嘴唇微张,终是什么也没说出来,欲言的话语化作一抹笑容,挂在了脸上。
是他最近经常会挂着的,那种发自内心的微笑。
“哦,对了,他还说,这些话不要跟你讲。”凛恋一本正经的讲到。
浅羽眨了眨眼。
“好啦,题外话说完了,上次讲到哪了?”凛恋说自己不能白当这么长时间的工具人,所以她要听故事作为报酬。
于是她几乎每天都来探视,听浅羽讲那段被抹掉的过去。
重新回望过去的每一件事,浅羽愈发感到了命运的厚重。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压力,迫使故事的轨迹如此发展。
他越讲,越意识到,看似是他每个选择和决定都是偶然,多个偶然拼凑成最后的结局。可实际上,根据他的性格和当时的环境,那些偶然全是是必然……
仿佛从一开始,从生命诞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终结的景象。
File.14
今天除了要给凛恋讲故事,还要换一个房间。所幸浅羽的装备很少,他很快便抱着被子来到了另一件牢房。
“新来的?”一个光头正坐在本应属于浅羽的床板上,态度极为不友好。
“坐在床板上多咯呀,还是铺好的床舒服。”于是浅羽微笑着坐在了那人的床上。
他笑的非常和蔼,毕竟以后都是狱友嘛,好好相处才行。所以他首先要拿出友好的态度,可是对面似乎对他的笑容不领情,一脚便踹了过来。
浅羽把自己的被子放到一边,举起那人的被子挡下了他的臭脚。心里却在想自己这友善的表情还是不到位,以后还是要多向零学习学习。
光头自己踢脏了自己的被子,显然比刚才更加的不友好了。
“对了,听说你的前几任室友,都是被你弄走的。”浅羽悠悠的站起身,“巧了,我就喜欢跟难搞的人打交道。”
光头裂开嘴,笑容很是狰狞,显然没把浅羽鹤这瘦弱的身板当回事。他二话不说一拳挥了上去,却看到那男人躲开的同时,眼神眯了起来。明明看上去是个还带着学生气的小子,那眼神竟让他感到了一丝危险。
浅羽以单手拆了几招,抓住光头脚下不稳的时候拌了一下,让他跪倒在地,同时绕到他身后,按住了他的肩头。然后伸出自己一直没动过的右手,冰凉的指尖抵住了光头的太阳穴。
浅羽稍稍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到:“要是这时候手里有把枪就方便了。”
这时,浅羽听到了一些脚步声。或许是他们刚刚闹的动静有点大,惊动了狱警。于是浅羽赶忙搀着光头起身,还帮他拍了拍身上的土,握住了他的手,微笑到:“初次见面,我是浅羽鹤,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狱警来到房门口看到的便是两人友好握手的这一幕。
“这位先生很慈善的,我们肯定能和平相处的,放心吧。”浅羽鹤向门口的狱警致意。
慈善?
狱警想到了光头前几位室友的样子,奇怪的皱了皱眉,倒也没多管,就离开了。
“慈善?”光头把自己的手挣脱出来,揉了揉肩膀,显然对描述自己的这个词难以苟同。
浅羽点了点头,跟以前那些在自己身边的人比,这个光头是真的很慈善了。
“你是因为什么进来的?”光头问到。
“为了妨碍你的目的,”浅羽答非所问地替换了概念,“我这个室友你恐怕是弄不走了,这样的话你就没机会接触下一个人了,这可怎么办啊?”
浅羽当然不是在监狱里闲着过日子的,俗话说得好,有人的地方便是社会。这座监牢里早已形成了一条链,即便斩断它瓦解它,也很快就会形成一条新的链。于是浅羽选择加入这条链,并顺着它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先前绑架南云凛恋幕后主使者是买通了南云卷先生的司机,可这位司机被捕后很快就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交代干净了,公安也顺势摸到了境外间谍组织的部分人员。
然而前日这位司机却突然在狱中自杀。按理说,他已经没有掌握更多的信息了,没有必要灭他的口。而且他被判的也不重,出狱之后尚能获新生,更没必要心灰意冷的自杀。
巧的是,这位司机就曾是眼前这个光头的室友。于是浅羽想试试,能否从这位光头嘴里翘出来点东西,便主动申请了成为光头的室友。
得益于在组织那几年浸润出来的那种危险气息,一切还算顺利。
……
总而言之,浅羽的回归生活已经步入正轨,他作为零暗中的帮手,拿到了不少只有在这狱中才能弄到的情报。
黑衣组织虽然已经消灭,可这世上依然还存在着需要祛除的黑暗。
File.15
今天是出狱的日子,阳光正好,暖暖的洒在身上,就跟那天的一样。
人在狭隘的地方待久了,放出来时都会不由自主的轻松很多。上次也是,尽管被三路人跟踪,浅羽心里却没什么压力。
这次,迎接他出狱的阵容就没三方势力盯梢那么豪华了。
只有一个男人,羽场二三一。
怎么说呢,从各种意义上,浅羽都认识他。当年在剧场版中降谷帮助羽场假死,浅羽就猜到羽场会成为暗中协助零的存在。
想到今后两人算是同事关系,浅羽便露出微笑,友好的伸出了手,“初次见面,羽场先生,真没想到来接我的会是你。”
羽场握了握手,表情有些纠结的回到:“浅羽先生以前是不是不太爱笑?”
“诶,很奇怪么?”浅羽揉了揉自己的脸,“以前确实不爱笑,不过牢里这些日子天天都挂着这友好的表情,所以跟大家相处的都不错呢。”
“挺…好的,那浅羽先生继续保持。”羽场没再纠结他的笑容究竟是友好,还是让人头皮发麻。而是掏出了几张纸页递给了他,“这是那个小姑娘给你的,本来她今天也来了,但我告诉她从今往后可能要当作不认识你,也不能随意相见,她就决定干脆今天也不见了,只托我把这个礼物送给你。”
“凛恋么…”
纸业上是一份乐谱,凛恋写的曲子。
凛恋来探视的时候曾说过,也不能白听了这么久的故事,她正好对浅羽讲的故事很有感触,就有感而发的写了这首曲子,只不过一直没想好题目,所以也就一直没把这份礼物送出。
如今浅羽拿到薄薄的几张页子,却觉得稍微有些沉重,他望向题目处,依旧是一片空白。他笑了笑,小心翼翼的把它们折好,放进了口袋中。
“这可不只是属于我一个人的礼物啊…”
“不过你要是想把它交给降谷先生,可能要等一段时间了。”羽场明白这份礼物还应属于谁。并向浅羽简单的解释了一下,边境处有个棘手的组织,公安盯他们很久了,可每次稍有行动,就会被他们像壁虎断尾一般甩掉,无奈之下,只好派人从内部瓦解。
“他怎么又去卧底了?”浅羽自然明白羽场的意思,但是卧底的这个人选根本没必要是降谷零,换言之,这活大概率是零主动揽的。
“谁知道呢,说不定他还想在效忠国家的同时,又能顺便拯救个失足少年吧。”
浅羽僵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差点没维持住。
File.16
行李箱的滚轮与地面摩擦,发出咕噜噜的声响,男人戴着鸭舌帽,一手拖着箱子,另一手插在风衣兜中。身形有些消瘦,但步伐却十分稳健。鸭舌帽压得很低,微长的亚麻色发丝随着步伐飘动。
由于工作性质,浅羽经常变换姓名和住处。这日,他刚搬到新的安全屋里,便迎来了一位同样带着鸭舌帽的不速之客。
浅羽心下一凌,当即摸向枪带。而那人似乎是料到了浅羽的想法,竟率先钳住了他的手腕。
“你怎么又留起了头发?”
浅羽本还欲反抗,但听见这无比熟悉的音色,顿时收了力道。
“秘密。”他耸耸肩答到。
降谷放开了他的手腕,但浅羽却愣了良久才敢转头看向那人的正脸。
“……你变老了,”浅羽挑起唇角,“现在看上去像二十多岁的了。”
“我怎么觉得你这话是在夸我看起来年轻?”那人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地无可挑剔。
“毕竟你以前看上去像十几岁的高中生。”浅羽打趣到,“怎么,卧底结束了,终于想起来看看我了?”
他本想请降谷坐下来喝杯茶,可望了望四周,实在有些狼藉,只好又悻悻到:“刚搬来,还没收拾……”
然后便赶忙去刷了刷茶杯,可是放回脏的桌子上,又赶紧擦了擦桌子,桌子上的灰便再次弄到了杯子上。
当浅羽又拿起茶杯想要去洗的时候,降谷轻笑着从他手里将其接过,“算了,还是我来吧。”
浅羽一个人生活的时候,不会花精力去收拾房间,不过他的东西一向很少,又都是随取随放,所以房间本就不会很乱。
确切的说,只有每次羽场过来时,才会稍微弄乱些许。显然他平时有所接触的羽场和绪儿都不是贤惠的主,所以眼下看降谷零的这番操作,实在叹为观止。
不到一刻钟,两人便已在干净的榻榻米上喝起了茶水。
“羽场跟我说,每次看你笑起来,都有些头皮发麻的感觉,”有降谷这种跟谁都能聊的融洽的能力,即便久别重逢也不会让气氛尴尬,“我一直挺好奇你究竟笑成了什么样?”
于是浅羽无奈的笑了一个。
“这不是挺好的嘛,”降谷点评到,就跟自己平常和善的微笑一样呀,没什么奇怪的。
“对呀,我也照着镜子看过了,就是很正常是微笑呀,”脸上的肌肉也没有狰狞,眼神也很友好,“可能是羽场对表情的理解有些问题吧。”
两人相识点头。反正这肯定是羽场的问题,不是他们表情有问题。
“对了,队伍里定期会有心理辅导,听说你从来没去过?”像他们这种长期不能与人建立社交关系,又要时刻保持精神高度紧张的生活状态,是很容易会积攒大量心理压力的。
“都是在那个组织当过卧底的人,现在这点程度,你觉得会对我造成影响么?”浅羽揶揄的挑了挑眉。
降谷也不可否认,自己上次的卧底难度跟那个组织比起来,确实容易的多。只不过,浅羽鹤没响应的可不止是心理辅导,他做了不少上面没指示过的事,也拒绝了不少上面命令下来的事。分歧大的时候,甚至连羽场都完全联系不到他。
但对于这点,降谷心知肚明地没有提出来。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很快就到了饭点。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哪怕降谷的厨艺再好,浅羽这安全屋里也没有任何食材可供他发挥。
“正好,出去吃,顺便带你见一个人,”降谷问到,“还记得小颖么?”
“当然记得,我还答应了她下次见面的时候和一你起…”浅羽摇摇头,“算了,现在的她并不认识我。”
说来也巧,兜兜转转,这个世界里的小颖也结识了身为私家侦探的安室透;更神奇的是,小颖之前遇到危险的时候,救下她的竟然是绪儿。
降谷停下脚步,突然转头盯着浅羽鹤,微微皱眉打量了几秒。然后似笑非笑地问到:“我听说凛恋根据那些故事写了一首曲子?”
“是的。”浅羽老老实实点头。
“我还听说,你把它编配了一下,作成了吉他与钢琴合奏的版本…”降谷挑起眉头,笑问道,“怎么,你编曲的时候没想到现在的小颖不认识你这种事么?”
“唔……”浅羽一时也不知怎么回答。
“你啊,就是想太多,”降谷伸出一条手臂,搭在他肩上无奈的拍了拍,“你肯定在想,要是去找一个原本跟你没有交集的小姑娘,万一给人家造成困扰了怎么办?”
这勾肩搭背的姿势,让浅羽有些恍惚。他突然想到了前世的自己也有过这样跟队友们嬉笑打闹的场景,想到了降谷零跟当年的警校同学也有过这样的时光……
“这种事,不去见见怎么知道?”降谷丝毫没有因为浅羽的沉默而感到尴尬,“说不定现在的小颖早就不是你印象里那个样子了。”
“嗯,也对。”至少从时间上来讲,女孩早已成了少女。
File.17
日落之时,夕阳染红了半边天,红光斜斜的映进湖边的小酒馆中,给里面的纷乱镀上了特别的色彩。
是几位血气正盛的年轻小伙在打架,店内的服务生拦不住,匆忙到后厨唤来了老板。
“啊呀,已经砸坏了这么多东西么?”老板倚在吧台上,伸出左手捏着数字,“挺好的,等会儿正好拿他们赔的钱换新。”
“不……不拦一下吗?”一旁的服务生有些慌乱,“他们这么打下去,万一出人命了可怎么办?”
“没办法啊,拦不住嘛。不过你说得对,这里太危险了,你们还是先下班吧。”老板顶着一头有些混乱的亚麻色长发,脸上的胡茬跟头发一样乱。他的嘴角时常挂着一抹微笑,显得十分平易近人。
降谷推门而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那边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了,这边却优哉游哉地倚在吧台上看戏。
他径直朝那个熟悉的面孔走了过去:“老板,我看你店里现在好像有点缺人手,考虑再雇一位服务生吗?”
老板在看到推门而入的降谷零时,眼神突然变了,但也就那么一瞬间,便恢复了正常。
“好啊,你被录用了。”老板指向那边的混战区,对降谷作了一个请的手势,“薪水好商量。”
“放心吧,我要价很黑的。”降谷一边说着,一边活动了一番筋骨。他扎进人堆里,也没见怎么大动干戈,那一群青年便已经不省人事的倒在了地上。
“丢出去么?”降谷指了指地上那些人。
“那可不行,”老板说到,“我可等着大名鼎鼎的老虎过来提人呢。”
“那只胆大心细的老虎?可以啊,这么快就钓上来了。”降谷所在的公安部门自然也对这个代号叫老虎的人有所耳闻,有好几位少女在失踪都与他有过交集。只不过警视厅几次调查都无法证明这人跟少女们的失踪有直接联系,而这些事显然都轮不到公安插手,降谷也只是略有耳闻。
“多亏了她把老虎与那些少女的线索透露给警方,”老板抬头示意了一下店里这位总是一言不发的女调酒师,“在警方紧逼的压力下,原本冷静的判断总会失了水准…”
那女子一头利落的短发,白皙的脸上未施粉黛,也不见什么皱纹,那表情冷的仿佛能把周围的空气都冻结,只有唇上一抹红与其格格不入。
降谷看了看面带微笑的老板,又看了看一旁调酒的女子,最终还是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好久不见,鹤,绪。”
“是啊,上次见面还是在小颖家合奏,转眼就过去好几年了…”这位小酒馆的老板正是浅羽鹤。
如今他偶尔会为公安提供一些情报,但已经彻底不受公安指挥了。毕竟公安虽然也会对付酒厂那样的组织,但更多时候所做的还是政权斗争、党派监察这类的工作。
浅羽对身为国家的政体是没什么感情的,对执政党就更没有了。所以他跟降谷终究没法走到同一条路上,他不可能为了国家利益不择手段,也不愿意为了党同伐异浪费时间。
对浅羽来讲,他想保护的只有人民,没有政体。而这些人也是不分国别的。
比较令降谷头疼的就是,连羽场都倒向了浅羽这边。他俩都是没有实际身份之人,警察这条路也行不通;做侦探嘛,又过于抛头露面不符合他们的性格……所以最终不知怎么的,就演变成了这种处于灰色地带的势力。
这样的存在难免会遭到公安的警惕,好在浅羽偶尔会很“配合”的让他们监视到自己的位置,才不至于让自己从被警惕上升到威胁。
“喝什么?”绪没有像鹤那样熟络的打招呼,只是冷冷问了一句。
“……scotch。”降谷思索了一下,垂眸说到。
听到这个酒名,浅羽的眼睫毛稍稍抖了一下。
降谷似乎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再抬眸时已一切如常:“对了,我平时都要干些什么活?”
“啊?你真要在这打工?”浅羽本以为他前面那些话只是说着玩玩的。
“这一段比较闲,而且接下来也正好需要新的身份,打工的服务生比较得心应手。”
“安室先生这是又同时打了几份工呀?”浅羽故意用这个假名调笑到,“虽然身为老板很喜欢你这样全能的员工,只可惜我们呆在这的时间不会太久…”
浅羽对于降谷倒也什么隐瞒:“等截断老虎倒卖的门路,我们就会离开这里了,这小酒馆到时候也会转让给其他的老板。”
“怎么,你怕下一任老板把我开除了?”
“哈哈哈,那看来我有必要跟人家这么建议一下了,”浅羽打趣了一句,又正经说到,“不过大概率这馆里的人员除了我跟绪儿都不会有变动。”
绪漠然的把盛着威士忌的酒杯推到降谷面前,然后转身离开了吧台。
降谷端起酒杯,冰块碰着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浅浅抿了一口。
“明天,要去长野扫墓,”降谷的声音很平静,“一起么?”
“嗯。”浅羽认真的点了点头。
“你离开的话,这边…不要紧吗?”降谷知道浅羽明天应该计划有一些行动的。
“难道你不相信Bowmore的能力么?”他的计划有绪儿在就足够执行了。
世界线有它的修复性,当浅羽鹤消失之后,代替他进入黑衣组织的自然就是绪儿了,而Bowmore则是绪的代号。
仅从身为组织成员的角度来讲,Bowmore比当年的Snakevemon更加优秀。这偌大的组织很难将所有人一下子剿灭得一干二净,于是有一些成员至今还在潜逃,其中就包含了被通缉的Bowmore。
这回轮到降谷哭笑不得了。
“你是不是忘了,按道理来说我应该逮捕她的……”
浅羽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头发,他这种腼腆的样子实属罕见,“我知道你一直在帮我们放水,但如果有一天……”
如果有一天,公安必须要对他们动手的时候,他不希望降谷为难。
浅羽纠结了一番措词,委婉的表达着自己的意思:“其实我们也没有那么弱,即使公安动真格的…”
“哪怕是我全力以赴,恐怕都奈何不了你们。”降谷一语道破了浅羽想表达的东西,“想什么呢,我从来都没有小看过你。”
降谷明白,浅羽的能力一直都不弱的。在案发现场时,他表现出的推理能力与观察力跟自己不相上下;在组织里时,他的手腕和布局能力能媲美琴酒;而仅仅因为偶遇影子便决定代替他,那种瞬间的决策力,以及敢通过一部手机欺瞒两方卧底的胆识,更是让降谷惊叹不已。
所以,浅羽鹤当年一直被牵着鼻子走,从头到尾都很无能为力的原因,并不是他没有能力。
只是,若浅羽自己不愿意去想那些失败的原因,降谷自然也不会指明。
File.18
降谷零驾车载着二人前往长野,只不过他如今的座驾已不是马自达Rx-7了。以前那辆在降谷的暴力驾驶下,终究还是报废退役了。
而如今Rx—7已经停产了,降谷不得不换其他型号,他换成了同系列的Rx-8.
型号7的停产,再一次让浅羽意识到了时间竟然过去了如此之久。
可惜有些伤痕却不是时间可以抚平的,浅羽依旧能看出他紫灰色眸中的难过,不过也能看出其中的坚强。
至少,组织已经破灭了;至少他们在樱花下宣誓的诺言实现了;至少,他没有辜负景光的牺牲,而景光也可以与家人安睡在一起,不用再作为幽灵不敢暴露姓名了。
日本的墓是家族制的,景光与先祖们葬在一起。在诸伏家的墓前,他们还遇见了诸伏高明。
浅羽默默退开几步,没有打扰两人交谈。其实他才是这个世界的幽灵,在浅羽看来,他若与高明产生交集,只会为对方带来困扰。
他倚在树下,枝叶的蒸腾作用让周围的气温很是舒适。阳光透过叶的缝隙洒在他有些乱的长发上,他此刻的思绪跟他的头发一样乱。
浅羽不止一次想象,如果自己穿越而来的时间不是一年前,而是七年前,那该有多好。可他又不止一次的意识到,就算他回到七年前,也依旧没办法改变那些人的命运。
该死的世界线的修复性……
刚来到这个世界时,浅羽曾觉得无比幸运,他有机会再体验一段人生,他能亲眼见到自己的光。他觉得,有这样的机会,无论接下来的路糟糕成什么样都无所谓了。
然而现在,虽然一切都好起来了,日子有时刺激有时温馨,他知道生命有许多的美好和未来可期,也知道生活有许多的美丽和幸福可寻,可如果能选择,他宁愿没来过。
可惜他没有选择的机会,系统选中了他,他就注定只是一颗□□控的棋子。
如果棋子只是他自己,他就当那是活着的代价,愿意欣然被利用,可因为他的存在,却连累了他最重要的人……
浅羽不由得再次望向了那道熟悉的背影,依旧是那样笔直,岁月丝毫没有压弯他的腰杆。
他想,降谷能随意与高明相见,意味着接下来降谷零这个身份会渐渐转到明职上了。
只不过,以这个人忙碌的属性,就算不需要隐瞒身份,恐怕也没什么时间闲来找他吧。
道别高明离开墓地后,两人并没有赶回东京。
他们并肩走在桥畔上,望着湖水湍湍,不约而同驻足停步。
祥和的气氛笼罩在周围,这种宁静的时光,对以前的降谷来说是种奢望,所以直到如今还觉得,这种时间无论持续多久都不为过。
“你还记得3fu39吗?”降谷的声音一如往常。
“当然,我怎么可能忘记系统的名字。”
“虽然因为有它,你此刻才能站在这里,但其实系统它……”降谷稍微有些犹豫该如何表达。
“它不是个好东西。”浅羽却毫无顾忌,“我早就意识到了。”
“系统可是能看到未来的存在,所以在选择我穿来这个世界的时候,肯定就已经看到了我最后的结局,”浅羽的声音意外的平静,“或者说,它就是为了走出那样的结局,才选择我这个灵魂来穿越。”
算准了他的心性、情绪、能力、选择……
降谷零挑挑眉,听着脚下的水声,突然自嘲的笑了一下。他早该想到的,浅羽才是与系统相处最久的人,自己能意识到的事,浅羽定然也能。
他明明从来都相信浅羽的能力,却总是时不时把对方当成个需要照顾的孩子一样,“我想,你肯定也猜出我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了。”
“你是想告诉我,这是系统那混蛋的错,你担心我至今还在为那些事自责难过,”虽然这种推脱责任般的真相并不能让浅羽释怀,但他依旧感动于降谷的细腻和温柔,“谢谢。”
File.19
今日的天气很是诡异,下午还晴空万里,傍晚却忽然电闪雷鸣,瓢泼大雨浇了浅羽一身。
不仅雨来的气势汹涌,连风也暴躁无比,呼啸的狂风把浅羽湿透的头发胡乱往脸上拍,他无奈的揉了揉自己的脸,揉开头发和雨水。
这时,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瘦小的身影。
“哟,好久不见。”银发红瞳的少年从雨中盈盈走来,雨水却没能碰到他分毫。
“你还真是一点没变,3fu39。”浅羽的脸上已经留下了岁月的痕迹,可系统却仍是当年那副模样。
“毕竟我是超脱于时间的存在嘛,”它摊摊手,“你好像不怎么惊讶?”
对于系统的出现,浅羽确实不惊讶:“凶手行凶后,多半会二次回到现场。我猜,你对于自己的杰作,也会想回来看一眼的。”
不过他有预感,这恐怕是系统最后一次出现了。
“我听降谷讲过,他在你的意识里看到的画面。”浅羽就那么站在雨中,任凭雨水冲刷自己,“他说,他当时甚至能感受到你的思想,可如果你们上层位面的生物可以互相看透思想的话,你会不会连那些表层思想都是伪装的呢?”
“哦,你指我为任务对象感到难过和不甘吗?”它突然开心的笑了起来,“当然都是假的。”
系统早就知道那些目标的结局,他每次都会失败,就是因为他每次选的都是会走出失败路线的人。他一手造成的结局,又怎会真的为之动情呢。
它需要就是两个羁绊很深并且有着必死结局的人,所以它才会找到浅羽鹤这个目标,让他穿越到这个世界,看着他为了降谷死去,然后以失败的名义申请被流放,再利用降谷的感情签订短暂的契约,用它的身体完成它计划中的实验。
“我能问问你的目的吗?”浅羽到。
“测试一下世界法则的判定,顺便脱离我们那个位面的掌控。”这两个目的,它都成功达成了。
以系统的能力,又是脱离控制的上层位面的存在,恐怕能轻易把下层位面的世界搞成一团糟。
似乎是看出他的想法,少年突然上前一步,抬头盯着浅羽的眼睛,微笑着说到:“无论我想干什么,在哪个世界,你们也活不到那一天,更不可能看到那幅景象,操心这些有什么用?”
自己的存在对于系统来说,就如蝼蚁一般,随时可以抹杀。浅羽明白,对上系统,他只有无力,他确实连操心的资格都没有。
他甩甩头,没再想那些有的没的,而是回到了自己的疑惑。
在救他的时候,系统似乎因为负分过多失去了能力,“那个时候,你的能力是怎么恢复的?”
“有另一位拿正分为我担保,在我游荡于这个世界的那段时间,那位的正分又超过了我的负分。能力就恢复了,就这么简单。”
听上去有点像抵押贷款,资产比欠款多,就能再次贷出资金。
浅羽记得,降谷说系统那个时候丧失能力,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可以被看到。
可是在他被救到这个世界,回到浅羽家的时候,系统明明有隐身的能力……
也即是说,那个时间,系统的能力已经恢复了。系统有能力把他从所有人的意识里消除,自然也能让他重新出现在别人的意识里。
“那当时,我能再次被人们看到,究竟是因为那两个人的意识相互映照,还是……”浅羽突然问不出口了,他一点也不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你觉得呢?”而系统却仿佛很清楚他要问什么,笑的很诡异,猩红的瞳孔满是讽刺。
系统走了,可浅羽却迟迟没动,雨水带走了他的体温,肩上的旧伤又开始泛痛,他全身冰凉,却也凉不过此刻的心情。
很多真相,理解了才叫残酷,讲明白了才是BE。
File.20
降谷零在梦里看到系统的时候,下意识的便要揍他一拳。
可惜拳头却从眼前穿过,少年脚步未动,却不知怎么到了数步之外。
“哎呀,戾气这么重嘛?”少年微笑到,“我找到了一个更有趣的世界,这次可是来找你们道别的。”
“我…们?”降谷左右看了看,却没找到浅羽的身影。
“你的意识在拒绝把浅羽鹤也拉来这个梦境,就这么不想让他听到我们的对话么?”系统饶有兴趣的问到。
灵魂是超脱于纬度的存在,有时也能无视位面的差距达成自己的目的。
“我不希望鹤也知道真相。”降谷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对他来说,如果意识到自己只是被你利用的,或许还能欣然接受,但若是他发现因为他的存在,连我也被你利用了,恐怕会痛恨自己来过这个世界吧。所以我只想单独找你。”
系统猩红的瞳孔中满是戏谑,他学着降谷推理分析的样子也捏着自己的下巴:“是啊,他的话,或许会认为,他这么糟糕的人,死了就死了,可偏偏还要连累别人的活着,连累的还是他最重要的人。这样的重担加给自己后,他恐怕连表现出情绪都不敢了。
“你猜他知道这件事后会怎么活?他会拼命做着应该做的事,表现着应该拥有的想法,行为不会有一点黑暗,思想也不会有一丝消极。他每天都会认真思考,但依旧等于行尸走肉。
“因为现在活着的那个人已经不是他,他只是把自己作为一个应该套着“浅羽鹤”的形象活着的机器,只有这样才不会愧对你的心意。
“可尽管如此,你也不会后悔做出救他的选择。后悔没有意义,这是你的选择,你从选择的那一刻就做好了面对一切代价。
“哈哈哈哈哈所以说啊,人类真的永远不会让我感到无聊。”
系统一口气说了很多很多,又笑了很久很久,仿佛完全停不下来。
“我想知道,你利用了我们搞了这么多事情,究竟要干什么?”
降谷盯着它的眼神,让系统有些不爽。
“你的信仰是你的神,而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他的信仰。”它戏谑的摊摊手,表情要多讽刺有多讽刺,“所以你们不会把我当做神,变更不会有敬畏。”
“可是你要明白呀,”它突然抬起手,瞬间的窒息感和恐惧感遍布了降谷全身,“你们的信仰和存在对我来讲都催的像纸一样啊,随随便便就能撕碎。”
那种可怕的感觉,尽管只有一瞬,却让降谷落下了冷汗。他意识到了自己与对方的差距,无法跨越的鸿沟。
“过好你们自己短暂的人生吧,别想这些无济于事的东西了,总想着我,最大的可能就是被无力感压垮。”系统转过身,向着梦境的远方一步一步走去……
系统没有消除降谷零和浅羽鹤关于它的记忆。
它不怕这些人类会不会万一做到了些什么,如果真的影响了世界线,单是蝴蝶效应,他们就承受不起。
File.21
长野一别后,降谷再也没有见过浅羽。
时间的齿轮不会为任何一人停留,忙碌的工作也让他没有时间去寻找对方的下落,最后一次听到消息,是有人汇报说在去往中国的轮渡上看到了很像浅羽鹤的身影。他没有继续追查,知道对方还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就足够了。
可谁也说不准,对于无法被救赎的人来说,若灵魂能在那时安睡,会不会更加幸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