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le.1相遇
日头正好，惬意自在的懒觉对以前的他来说，是极为奢饰的事。
降谷零打了个哈欠，揉着惺忪的睡眼起身。
时钟显示刚过八点，即使现在正在休假中，他也没能真的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组织刚被剿灭不久，上司判断他的状态不适合继续工作，于是他就有了这段不由分说的休假。
说来也奇怪，他也记得，几日之前，自己就像失了魂一般，深深的陷入了某种负面情绪，像是自责，像是悲痛。再加上一直施加在心头的压力也不复存在，所以他竟真的有些低迷，连最简单的资料都搞错了。
可是，他记得自己奇怪的状态，却实在无法理解。
难道真的是自己一直以来积蓄的压力太大了？
他不认为自己的精神有这么脆弱，可是毕竟事实摆在那里，他也无法反驳。
幸好，这几日已经恢复了正常。
正是初春好天气，富余的时间正好给了他好好体味生活的机会。
他细细地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慢慢地享用完它，换上一身休闲装，缓缓在街上漫步。
目光拂过娇嫩藏羞的花苞，青草的沁香糅进空气，忽远忽近几声鸟鸣不时响起，扑非而起的翅膀也带走了他的思绪……
不知不觉，脚步带着他来到了一座矮楼下。
降谷一愣，从外观判断，这是东京很常见的出租房屋。
只是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里。
怀着疑惑，他绕到了房屋背面，抬眼向上望去
——！！！
二层房门前的走道上，有个浑身是血的少年站在那里。
降谷迅速跑了上去。
听到他的脚步声，少年转头望了他一样，却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重新看向了那扇房门。
然而，少年猩红的瞳孔却让降谷感到一阵头皮发麻。倒不是因为奇怪的瞳色，而是那双眼眸里的深邃，仿佛一瞬间看穿了他的全部。
（白化症么？）他微微皱眉想到。
少年的头发银白如雪，垂落在地板上。只是，这一片雪白中，却惹上了几滴刺眼的猩红。
“3fu39请求援助，”少年的声音很好听，清凉中还带着一丝沙沙的柔软，“请帮忙打开房门。”
只不过这语调，却让人有些不适。像是机器一样，没有抑扬顿挫，咬字断句生硬。
在场没有第三个人，降谷当然知道他请求的对象是自己。
“这是你的家吗？”虽然他觉得少年身上的伤势有些吓人亟待处理，不过对方异常的态度，还是让他保持了冷静。或者说，是冷漠。
“否定。”少年说到，“推测联想问题‘拥有房屋使用权的人是谁？’‘你与此人是什么关系？’，需要回答吗？”
房屋使用权，极少有人会用这样的说法。降谷却突然觉得这个少年的说话方式，让他有种模糊的熟悉感。
他点了点头，心里也当真开始对这个房间的主人有了几分好奇。
“他死了，他是我的任务对象。”
“你是什么人？”降谷不禁问到。少年对生死淡漠的语气，让他觉得有些不妙。
“我不是人。”
“？”
少年并非在辱骂他自己，只是在认真的表达自己并非人类这个事实。
虽然听上去真的很有歧义。
“请求援助，打开房门。”少年再次重复到。
“抱歉，在知道你的目的之前，我没法帮你。”
少年终于再次望向了降谷，神情认真的可怕：“我在选择，不，确切的说是在赌博。我在赌我的任务对象，能否得到被拯救的权利。”
（果然是一个过于中二于是分不清现实了的少年…）降谷叹了口气，无奈的想到。
不管是发色瞳色，还是奇怪的衣着，似乎都在印证着他的猜想。就连身上的血迹和伤口，也应该只是画上去的吧，只是画的过于逼真，让他一下子没能分辨出来而已。
这么想着，降谷走上前，试图拉住少年。
——然而，他的手却从少年的身体穿过，没有碰到任何实质性的东西！？？
微弱的空气流动将浓浓的血腥味传回了他的鼻息。这铁锈般让人窒息的味道，降谷过于熟悉。他打消了那些血迹只是颜料的猜测。
file.2故意
屋内几乎没有留下那个人生活过的痕迹。
少年环视了一圈后，眼神不禁黯淡了几分。即便利用眼前这个男人侦探般的好奇心作为交换条件，让他打开了房门走了进来，也无济于事。
降谷站在房间的中央，似乎没有任何触动。
“现在可以给我一个解释了吧？”男人只是仍旧好奇刚才的问题。
关于它的身体，关于它的存在。
以及，它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你…可以称呼我为：系统3fu39。”它开始回答。
“如你所见，以人类的身躯脆弱程度，我现在的伤势足以致死。但是我属于比你们的世界更加上层的位面，因此这里的世界法则无法杀死我，所以我只能处于濒死状态。即无法彻底死去，但也无法再被这个世界干涉。”
“所以我无法碰到你。那么，为什么我能够看见你？”甚至能够听到声音、闻到气味。
降谷并没有被这些超越常识的东西影响自己的判断，而是很快的接受并站在这个角度去思考。
“……”系统3fu39难得沉默了一会儿，“以人类的时间计算，我已经在这里站了一周，你是第一个能与我发生交集的人。”
“是因为我的意识，对吗？”对于系统刻意的回避，降谷异常敏锐。
他走到桌前，一本未开封的原版书摆在书桌中央，是王尔德的《没有秘密的斯芬克斯》。书旁的笔筒中，几只水笔钢笔都是市面上最常见的款式。
一沓信纸被撕去了几页，可是剩下的空白纸业上没有留下任何痕印，看来对方书写时异常小心。
床单被罩摆放整齐，饮水机和茶杯中没有任何液体，洗漱台上，牙刷牙杯毛巾牙膏一类的日用品更是不见踪影……
“与其说是一位反侦察能力极强的人，”降谷微微皱眉，“不如说，他就像很清楚自己不会再回到这里，在刻意消除自己存在过的痕迹。”
他不认识这间房子，更不认识曾经住在这里的人。
可不知为什么，推理出这些时，心就像是被揪住了一样，有点窒息的压抑。
file.3
降谷带着自称是“系统”的少年回到了自己的家。
它身上的伤势依旧触目惊心，不过降谷却发现这些伤既没有蔓延的趋势，也没有凝固的趋势，就像是时间在这里停滞了一样。
“停滞不前的时间……”他喃喃自语。
自己，好像也有过这样的经历…
仿佛在梦里，他曾穿越时间与空间的束缚，短暂地让自己的灵魂在异世停留了片刻。
异世？在哪？是谁？为什么？
眉头蹙起，莫名的缺失感让他忍不住有些烦躁。
他不自觉的咬紧了牙齿，最先回想起来的，是些许幸福的感受。
“人类的意识层面并不可靠。”一直保持安静的少年突然插言到。
降谷愣了一下，他刚才确实在回忆中细细思考自己的行为逻辑。可怕的是，他真的没有发现异常。
“是啊，我明白。”他苦笑了一声，“因为我根本没法证明自己的记忆是真的。”
少年垂头听着，银白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一直以来，人们之所以判定自己的记忆为真，是因为它有参照物，”降谷转头望向少年，“但是你的存在让我意识到，这个参照物也可能是假的。”
“假如桌子上有一个苹果，一个人把它扔进了垃圾箱。然后所有人都忘记了桌子上原本有一个苹果，人们认为“没有”的意识互相佐证，该怎么判断桌子上原本有没有苹果呢？”
“意识无法判断的时候，人们还可以看一看垃圾箱里究竟有没有苹果的存在。可如果，这个垃圾箱，并不是我们这个位面的人能够窥探的呢？”
“喔，很有意思的观点。你想表达什么？”不知是不是错觉，系统的声音听上去并没有最开始那么生硬了。
“如果你们能够改变我们所有人的意识，把真实的过去替换成一段虚假的记忆，”降谷眼神微眯，“那我现在所忘记的过去，究竟是什么？”
“……”少年依旧垂着头，没有出声。
“而你，3fu39，用自己的存在让我意识到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它合上了眼，唇边滑过一抹笑意。
“我还没有自大到这个程度，我可不会认为仅凭自己的思考就能发现这个结论。”不如说，真正引起他理智分析的，反而是那些模糊的感觉，“我不是第一次遇见你，对吗？”
【3fu39请求援助，请求你，不要忘记他的存在…】
降谷想起来了，那一天，与这个少年的音色有九分相似的机械音，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自己的脑海中。
是它创造了自己在梦境里那短暂的停留。
“不要忘记他的存在…”他依旧想不起‘梦’中的内容，但他记得，“这句话，你反反复复说了很多遍。”
降谷推测的没错，如果仅仅只是记忆被篡改，意识被替换；那他哪怕再怎么接触上层位面的存在，也不可能精确的想到“不存在的苹果”。
正是系统，在意识被改动之前，拼命的在他的脑海里留下了一丝模糊的印象，才能让他在今天，做出这样的判断。
那时的它能够看到自己的选择会触发怎样的未来。
它明白降谷的意思，没有什么巧合，它是故意这么做的。
甚至就连那句‘3fu39请求援助’都是既定的台词。
“嗯，谢谢。”少年的声音，完全没有了任何机械感。
它抬步走近，与现代服饰相差甚大的衣物拖在身后的地面上，血液渗透衣衫，衣衫映红地板，身后留下殷红的血路，时针开始走动。
它抬起手，冰凉的指尖抵上降谷零的额头。
时间的效果再次作用到了它的身上，伤口处的血液向外涌出。它再次与这个世界产生了交集，他触碰到了它。
file.4坏掉了？
记忆在他的脑海中纠缠翻涌，两条不同的故事线糅合在了一起。
他想起了被抹消的经历，却也仍然记得替换的过去，真实与虚幻交错的失重感让他的胃里一阵翻涌。
降谷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苍茫的太空，无限宽广的宇宙中，两条细细的路在自己的脚下汇集成焦点。
可是，这里却不似感受中那么空旷，仿佛无穷空间的每一处，都充斥着他看不见的路……他茫然的伸出手，半空中一条若隐若现的光带缓缓浮出。
“停下来。”少年的声音打碎了新出现的那条光带。
“你现在看到的，是我的意识。”它说到，“但是请不要试图去探究我意识中其他的世界线，否则你会坏掉的。”
以人类的灵魂去感受更高位面的意识，这个举动本身就极其危险。而灵魂如果一不小心沉浸其中，便会如飞蛾扑火般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可是系统没有其他的办法。
它将手放下的那一刻，降谷零的意识回归本体，大脑仿佛被狠狠的重击，瞬间一片空白。
他一下子陷入了昏迷。
降谷在系统的意识中看到的东西远远不止自己失去的那份记忆。他甚至看到了系统在不久前的经历。
那里像是另一个位面，有很多他无法理解的情景，可他却像是在玩第一视角的游戏，甚至能感受到主角的思想。
……
狭小的房间内没有一丝光的存在，它被铁链悬绑着，银白的发丝散落在地面，微微遮掩着脚上沉重的镣铐和血痕。
“负五万多分，3fu39，你也算创造了记录。”房间外的审判如是说到。
史上最低的记录。
“我很快就会作为残次品被处理掉了吧。”虽然有些不甘，可它的声音中却没有多少失望。
3fu39就是它的名字，与人类不同，它们的名字从未被赋予过什么期待和含义。只是无意义的数字与字母组成的唯一识别码。
而每次的任务编号，其实就是它们的识别码加事件顺位排序码。
在刚刚结束的，编号为‘3fu39xjrof1’的任务中，它再次失败。累计从它作为系统至今所有负责的任务，它的分数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低。
它没有一次成功过。
若非因为那个特殊的原因，恐怕早就该被处理掉了。
“我申请被流放到下层位面。”它异常冷静的说到。
果然，这个话语就像丢进池塘里的石头，激起了房间外的审判们一阵骚乱。
它从一片嘈杂的讨论中听到“这样没法向那位大人交代…”“就算负分再多，也不至于惩罚的如此严重…”“它已经彻底坏掉了…”之类的话语。
3fu39心里很明白，作为上层位面，负责监视和实验的它们，绝不应该对自己的任务对象产生任务级别以上的感情。更不应该被这些人类影响自己的行为和心态。
门外的审判者们说的没错，它确实坏掉了，从很久以前，每一个任务对象都在影响着它。
它原本应该一早就去申请被处理的。
所谓处理，并不是抹消它的存在，而只是类似于把它格式化，所有的积分清零，重新开始系统生涯。
但是它却不愿忘掉那些任务对象的事情。
它坏的彻底，无药可救。
屋外的声音突然归于沉寂，它感受到了那一位的到来。
毕竟流放下层是足以轰动整个位面的事。
“孩子，你确定你已经决定好了吗？”它第一次听到首位审判的声音，很和蔼、很慈祥。
一下子让它沉静了下来。
“是的。”它的答案没有更改。
“你将失去修改世界线的能力，不再拥有干涉下层位面生物思想与灵魂的权利，你的身体会变得像人类一样脆弱，并且重新回到时间的束缚中，不再拥有永恒的生命。”
“我明白。”它早就有了这些觉悟。
“我知道，之所以负分到这种程度我还能一直存在，都是那位大人一直在用自己的所有积分为我担保。”只是，很不幸，它现在的负分已经比那位大人的正分更高了，“请帮我转告，很抱歉让它失望了。”
与人类不同，它们可以直接‘看’到对方的表层意识。
因此，只有刻意控制自己的思想和语言，才能给对方这样的错觉，才能让它成功计划到这一步。
……
降谷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时，一些更加吸引他注意力的事情影响了他的判断。让他忽略了这点不小心感受到的，系统隐藏在意识深层的异常思想。
“真危险，幸好你醒过来了。”少年原本翘着二郎腿歪倚在降谷的床边，却在他睁开眼的一瞬间恢复了正经的坐姿。
“灵魂，这种东西竟然…”他捂着额头坐起身，“是你让他的灵魂穿越到了这个世界的浅羽鹤身上。”
“是的。”少年微笑答到，“不过现在的我已经完全失去了这些力量。”
“但是你作为穿越系统的能力是用在任务对象身上的，”降谷已经完全恢复了冷静的状态，“反之，如果现在的你拥有任务对象，是不是可以让你恢复一些力量？”
“仅仅是接触了一下我的意识就判断到了这种程度，”少年眼神微眯，里面多了些说不清的寒芒，“你还真是个可怕的人类。”
“我看到了，世界线的修复性，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如果没有他替我，死去的本该是我。”
“没错，按照规则，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凭空救下一条生命。”少年迈步走到窗前，“可是，即便是世界法则，也可以找到它的漏洞加以利用。”
降谷这才注意到，它身上的伤口已经用绷带包扎起来了。
“你猜的没错，如果在这种状态下的我重新拥有任务对象，确实能恢复部分力量，比如，回溯时间线。”
“但是问题的关键并不在这里，对吗？”降谷并没有因为对方说出的回到过去的可能性而感到激动，“因为，仅仅是回到过去，也不可能拯救他。”
“除非拿另一条生命来换。”少年看着窗外的风景，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很清楚，如果用一个无辜的人去换，你肯定不同意，他也不会希望自己这样被拯救；但是如果用你去换，不管他的想法，我就肯定不同意。”
“这正是你不惜失去所有的力量，也要来到我们这个位面的原因吧。”降谷望着少年厚重衣衫下的单薄背影，思虑敏捷，冷静如常。
少年微微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转过身。
男□□头抵着下巴，紫灰色的眸中很是慎重，微表情里也没有漫不经心，但是却依旧悠然自得。
“真是抱歉，我的反应让你失望了。”他看着少年苍白到近乎透明的面容，勾起一抹弧度，“对于我们来说，你们的存在本该像是神明一般…”
“不过很遗憾，我没有宗教信仰。”害怕、喜悦、崇敬或是渴求，这些情绪他都没有，“就算你是神，也请给我坦诚一些！”
或许，这些年的卧底生涯中，他代号波本的那一面，早已在无形中渗透进了骨髓。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系统，神色冰冷：“既然我们有着相同的目标，就不必一直卖关子来浪费时间了吧？”
file.5回溯
终战前夕的夜晚，浅羽鹤漫步走回自己的车上。
他没想到，零认出了他的身份还会喝下那罐带着迷药的咖啡。他想，零也不会料到自己的信任反而成全了他。
降谷零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呼吸绵长。
茶几上的手提袋里，还剩下好几罐咖啡。□□和变声器静静地躺在那里，诉说着不久前发生的故事。
这时，一道身影突然从窗外翻了进来。
苍白的手伸向了茶几上的变声器……
【立即逮捕犯罪团伙的组织成员，代号Snakevemon，原名浅羽鹤。特征如下……】公安部突然收到了来自ZERO的追加指令。
浅羽鹤以影子的身份与公安之间的联络，在这个时候莫名其妙的被中断了。
“系统，组织既然已经精确的锁定了我的信号，”浅羽自然而然地把这当成了组织的手笔，“恐怕接下来与Rum的碰面没法跟预想中一样顺利了。”
然而，熟悉的机械音却没有响起。
浅羽皱了皱眉，虽然他也是刚刚才跟系统摊牌，确认了它有对话功能，并且让它同意了自己的愿望。虽然这个不靠谱的系统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旁观者，但是这一刻，他却真的有了一种系统消失不见的感觉。
他又呼唤了两声，依旧如同石沉大海般，没有任何回应。
此刻他已经到了长野的边际，由于一直避开大道从林间小路穿过，再加上夜色已深，所以一路上都没遇见什么人。
这时，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大字型拦在路中央。
浅羽猛地急刹车，车灯晃到那人的眼睛，他眯起了眼，却依旧大字型巍然不动。
这种时候，每一个意外都足以让浅羽绷紧全部的神经。
他在车子刚刚停稳的那一刻，就立即从驾驶位上翻身下去，同时掏出别在后腰的□□，以车身做掩体，枪口对准了那人。
这时他才注意到，前面站着的是一个约莫只有十几岁大的少年，银白的发色、血红的瞳孔，和几乎透明的皮肤，看上去竟有点不像个人类。
“编号3fu39，成功接近任务对象。能认出我吧？”
与其说认出来，不如说听出了这个声音，尽管没有了机械的感觉，不过这个音色浅羽还是很熟悉的。
“系统？”听出来后反而让他更加震惊。
怎么说，他从来没想象过系统这种虚无的存在，竟然会以一个美少年的形象出现在自己眼前。
“嗯，披了个人类的外壳，”它仿佛是对人类的外形有什么误解，“情况有些异常，总之先回到车上吧。”
浅羽没有怀疑它的身份，毕竟那串只出现在他脑海中的编码，不可能再被第三个人知道。
但是对于系统所说的安排，他却有些疑惑。
“我需要一个解释，为什么不能去赴面。”浅羽到。
“因为公安收到了逮捕你的命令。”它解释到，“影子这个身份也被他们列为了叛变对象。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出现这种情况，但如果继续按照原定计划，你在见到组织要员谈判之前，就会先被自己人给抓了。”
“唔，有可能是他留的后手……以前他就说过，自己音讯全无的时候，会出现一些让别人感到麻烦的事情。”浅羽皱眉分析到，“但是，你连这种程度的事情都可以说出来吗？”
涉及未来的走向，系统一向都是只能看到而不能说出──从一直以来的相处中浅羽是这么判断的。
那么现在，要么是他的判断有误，要么就是…这个系统不太对！
“别误会，这个未来并不是我看到的，”系统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刚才那些只是普通的在推测。”
浅羽点点头，依照它的安排，没再多问。
不过，能看到未来的系统，会做出这种像人类一样的预测未来的事。就像是已经学会双腿走路的人类，重新用回四肢一样……
这个异常，他默默的留在了心底。
按照系统的指示，浅羽鹤和它一起，来到了约定地点六百码之外的最佳狙击点。
两人站在天台透过望远镜，观测到所谓的谈判地点，没有出现任何一个人。
这里没有任何栏杆，浅羽的脚还踩在天台的边缘，这个危险的处境却没有引起他脑中的警铃。
或许，也正是因为他早就没在意自己的生死了。
少年眼神一黯，悄无声息地伸出手，在他背后伸手猛的向前一推──
预料之中的自由落体却没有出现。
浅羽鹤在那一瞬间，反手抓住了它的手臂，另一只手死死扒着墙面上的凸起，悬吊在半空中。
“你要怎么做？”他突然笑了，“打伤我的胳膊来逼迫我松手么？”
少年被他的重力加速度所累，此刻也趴在天台的边上，纤细的手臂看上去都快要被拽断了一样。
它没有出声，只是面无表情地拿另一只手，试图掰开浅羽鹤抓着自己的手指。
“你不是系统。”他笑的诡异，“不然，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超过一分钟，我这边的肩膀就会完全脱力。根本不用你另费心思。”
右肩一次又一次的重复受伤，最终在那个雨夜，留下了终身性的后遗症。
它愣了一下，无奈的理解到，看来浅羽从把后背面向它的那一刻起，就一直保持着警惕，才会在一瞬间反应过来。
“嗯，没错，我现在，跟你是一样的。”它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与这张脸看上去十分不符。
跟他一样。躯壳是真的，但灵魂却是另一个人的。
然后，它闭上了眼，身体慢慢向前探去。浅羽的肩膀如他所说的一样，很快就脱了力。但是少年的手却再次抓住了他的胳膊。
这时，少年的身体也离开了地面，两人一起从高空坠落。
它依旧闭着眼，冰凉的手还紧紧的握着他的手腕。
失重感让浅羽整个心都悬了起来，在耳边风的呼啸声中，他看到身边少年唇角的微笑。
那个弧度，他太熟悉了。
仿佛下意识般，浅羽在空中搂住了少年，然后调转自己的身体。成为了离地面更近的那一方。
少年似乎感应到了这些，唇角的笑容扩大了几分。
只是，自由落体的终点却不是意料之中的剧烈碰撞，厚厚的软垫接住了两人。
然而下一刻，蜂蛹而上的警察就把还没缓过劲的浅羽鹤牢牢制服。他被反手扭压在软垫子上，冷冰冰的手铐毫不留情地扣上了他的手腕，身上的枪支，刀具，手机等被尽数搜出。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的罪孽该怎么赎，可不是你说的算呀。”少年从软垫上跳下来，拍拍身上的土。
浅羽望向它，眼神中是无法隐藏的混乱。
这是浅羽不久前，对即将陷入昏迷中的零所说的话。
「……
“这都是真的，桩桩件件都是我，浅羽鹤亲手犯下的罪孽。”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死有余辜，死不足惜。所以欠下的这条命，就让我现在还了吧。”
……」
而它对此不容置喙的强势回复，似乎揭示着这幅躯壳下的灵魂……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嘛，保障每一位犯人被法律审判的权利，可是我们警察的本职工作啊…”它突然俯下身，凑到浅羽的耳边轻声到，“你欠下的那条命，请给我用剩下的半生好好还！”
“zero……”
File.6灵魂
茫茫的黑暗席卷了他的意识，浅羽还没缓过神来，周围就只剩下了无边的空虚。
紧接着，面前凭空出现了一个与刚才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
不过刚才的少年穿着普通的运动衫，而眼前这位的身上明显不是正常人类的衣服。而且，浑身上下还到处都是绷带。
“你来了，看来是他成功了。”少年说到。
分明与刚才完全相同的音色，然而浅羽却一下子认了出来。
“你才是真正的系统吧。”
它点点头，“3fu39，这是我的名字。”
“这是哪？”
“两条世界线的交汇处。”它解释到，“你现在所处的未来，是你不存在的世界。但是因为你活生生的站在这里，这个悖论会使两条世界线趋向殊途同归。”
“抱歉，你能说点我听得懂的么？”浅羽为自己的智商感到了一些担忧。
“总之，我们回到名为现在的时间点吧。毕竟这里可不适合人类逗留。”
无边的黑暗褪去，呈现在眼前的是一间整洁的卧室。
降谷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吉他也静静地倚在床边。
一种不妙的感觉萦上心头……
“他，会醒过来的吧？”浅羽发现自己说出口的声音有些颤抖。
“只有一半的概率。”系统静静的回答，声音听起来有些冰冷。
来到这里的一瞬间，浅羽鹤的意识中就出现了自己原本的结局。他很清楚，那条路才是既定的真相，现在的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死过一次又重新出现的人。
可是这个世界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你想知道的问题，我都会一一解释的。”它摊了摊手，“所以可以先收回你那副想要杀掉我的模样吗？”
浅羽应到：“你误会了，我不只是在想……所以请务必好好解释。”
“虽然我死不掉，但还是建议你最好不要这么做。如你所知，我不应该在你们的世界出现。因此出现在此的代价便是失去以前那种力量。”
“不过，虽说失去了干涉别人的力量，却还有唯一一具可以使用的躯壳——也就是我自己的。”
这些本就是它一开始的计划，但它无论如何都没有预料到，当时把计划提出口的不是它而是降谷，一个仅凭推理判断走到这个地步的人类。
“所以，我可以让降谷零的灵魂穿越到我的身上，这样，他就成为了我作为穿越系统的任务对象。而这个非常规的任务可以让我恢复一点力量。”
“回到过去的力量……么？”浅羽有些意外，却不会过于惊讶，毕竟系统当时让他穿越到的就是一年前的世界。
“是的，只有唯一一次机会，让“我”回到过去的某个时间点。”系统耸了耸肩，“然后我就没有半点力量了，既没法跟他对话，也不能帮他观测未来……”
所以，降谷筹算了很久，以一个人类的思维，去设想庞大世界线的无限可能。
仅仅以一个人类的大脑，在最终五十多个方案中，找到了成功概率最大的计划。
“按照守恒原则，必须有一个生命消逝才能填补拯救的空缺。而生命大约可以分为两部分，躯壳的生命和灵魂的生命。其中躯壳部分，做交换的是我，我代替你走上那条路，所以那一刻生命被收割。但是这个位面无法杀死更上层位面的我。”
为了让降谷零理解并相信这一点，系统用自己的初次见面时对自己做的实验向他证明。所以降谷才会接受这个计划。
“利用这个漏洞，我再次体验了一把濒死的状态。但是过去那一刻，我的存在还超脱于时间束缚之外，因此，同一时刻必须只能有一个我。”
“所以现实里的少年出现的时候，我脑海中的系统就消失了……”浅羽渐渐理解了他们的计划。
“但是灵魂的生命，我“死掉”的时候，降谷零的灵魂是真的跟着死了。可是那个时候，昏迷中的降谷零和他本体中的灵魂都还活着，死掉的是从未来穿越过去的那个灵魂。”
“所以，他原身中的灵魂能不能一直活下去，活到比现在更远的未来，就只能赌世界法则的判定了。”
“我说了，他只有一半的概率能醒过来，可他还是义无反顾。而如果他的灵魂被判定为“死”，但是生命还在的话，体现出来的样子，大概会像是植物人一样，永远昏迷下去……”
降谷一直都有着这种赌命的勇气和果断，浅羽从不怀疑这点。
但是这却不能消解心中拼命压抑着的情绪。
File.7报复
日头落下，月亮升起，浅羽守在床边，从未觉得一天的时间会如此煎熬。
今夜过去，那一半概率的答案就会揭晓。
浅羽神色疲惫的支着脑袋，看到坐在一旁板凳上的系统正在反复摇晃自己的两只脚丫子。
“系统，拜托了，让他醒过来吧。”
“就算你这么说，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呀。”
“是么…”浅羽的神情被夜色遮掩，“我以为你不想让我把话说的这么明白。”
浅羽感受到了系统盯着自己的目光，却没有回头与他对视，它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恐怕只有与它相处时间最长的自己才略知一二。
浅羽明白，恐怕降谷零也是被它算计和欺瞒的对象。
他没有再说些什么，但是很多事情，它们都相互心知肚明。
系统不得不感叹自己找了个棘手的任务对象。
不仅触碰到了些许真相，还意识到了它被注视着的处境。甚至凭借这个判断来威胁自己。
它有些不爽，不，是非常不爽。
“会如你所愿的。”它站起身，打开了房间的灯，“现在的我读不到你的思想……但是，凭借以前对你的了解，你这会儿只是用面无表情的冷静，来掩盖内心的愤怒。”
听着系统这么说，浅羽也没什么反应。
浅羽很清楚，系统也有情绪，它这是要对自己刚才的行为进行报复。
只不过，诛心，是他再清楚也无法避免的伤害。
“降谷他太过聪明，与他交流总是很累，还容易被反占上风。”它仿佛在自言自语一般，“但是他哪怕作为卧底，披着面具扮着角色，不停地去猜测别人的想法……也没有你活得累。”
“你的累是你自己给自己的套上了无用的枷锁。”系统走到了他的面前，“你把所有的情绪都藏在自己的心底，从来不是因为周围危险的环境，而仅仅是因为你自己不会相信别人。你从来都没有战胜过你心里的恐惧。”
因为不相信，所以哪怕心都要窒息了，也从不敢求救。因为他害怕，求救的结果会更加糟糕。
因为不相信，所以他只会讨好和付出，却拒绝所有的善意。因为他害怕，善意会成为他的牵绊。
“以前我可从没觉得你有这么啰嗦。”他还是没忍住，有些烦乱。
可以直接读取人类思想的系统，自然能轻易把他解析透彻。可是解析清楚了，又能怎么办呢？
“以前的我也没觉得你有这么棘手。”系统直直地与他对视，无情的血红眸子中，映出的是同样无情的瞳孔，“你，不适合当人类。不用再欺骗自己的心了，时至今日，你也没有被救赎。”
他追随着光的影子，抹杀了自己的偏执和恶意；学会了坚守正义，学会了保持善念。可是却唯独没有学会一个人类最重要的东西。
“以前的伤害别人，或者后来的帮助别人。你永远都没能从这些事情中找到过正确。不管怎么做，你永远都在伤害自己。甚至现在这一刻，也一如既往。”
浅羽咬紧了牙齿，虚假的面具渐渐开始破碎：“是啊，我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生气。”
“呃……”带着些刚刚起床的沙哑声，降谷睁开了眼睛。
File.8爆发与平静
“降谷零！你脑子有病么？？！”
这可能是浅羽这辈子第一次，认真的发火了。
没有任何刻意演戏的成分，恐惧纠结庆幸跟劫后余生让他把自己的情绪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眼底的疲惫，面容的憔悴，身体的脱力，这些细节再也没能阻止他的嘶吼。
“只有一次的机会，你傻吗？”他甚至没管此刻的降谷是否面带微笑，“为什么要来救我？惟一一次回到过去的机会，为什么不去救景光！？或者松田、萩原、伊达班长，艾莲娜医生甚至明美…”
一个个对零重要的人，他清楚到如数家珍。
然而，当浅羽的声音平息下来，房间里却没有响起任何回应，只剩下呼吸可闻。
浅羽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转回头望向系统，少年的笑让他感到了一阵寒意。
“恭喜，你赚回了一条命。”系统只是望着降谷零，微笑着说到。
浅羽却从这笑容中看出了讥讽和戏谑。明明自己就站在它的身前，站在降谷的旁边，可系统那双恐怖的瞳孔中，却没有倒影出他的存在。
“他在哪？”降谷的声音极其平静，一点都不像刚从生死边缘逛了一圈的人。
这平淡的声音，夹杂着刚刚醒来的喑哑，低沉而富有磁性，一向都很是悦耳。可是此刻却仿佛是夹着冰雹的冷雨，连泼带砸得，浇灭了浅羽心中的那一点火苗。
愤怒也好，庆幸也罢，浅羽所有的情绪都像放了气的气球一样，瞬间了无踪迹。
他就站在降谷的面前，可降谷却看不见他的身形，听不到他的呐喊……浅羽忽然想到了系统说的话：你现在所处的未来，是你不存在的那个世界。
他觉得，自己现在，理解到这句话的含义了。
“你觉得会在那里呢？”系统依旧挂着诡异的笑容反问到。
浅羽意识到了，明明系统一开始就知道情况会变成这样，它分明知道自己就站在这里。
唯一一个能看到他的人，却装作他不存在一样。
系统只是看着他，像小丑一样，在空无一人的世界里演着光怪陆离的戏。
于是，演员退出了舞台。
浅羽最后看了几眼那张熟悉的面庞，又看了看躺在床边安静的吉他，默默离开了房间。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行人撑起各色的花伞，从他身边匆匆走过。
每个人的眼中都无法映出他的存在。
他的离开没有引起一丝波澜，系统就像没看见一样，兴致盎然地问着恶劣的问题。
降谷也同样什么都没感受到，只是静静思索片刻，然后给出了他的回答。
“我猜，苹果被捡了回来，放在桌子上，即使五感将它的物理信息传回给大脑，但只要大脑的主观意识认为它不存在的话，依旧会看不见，摸不到吧？”降谷眼神微眯，倚在床边，疲惫的神色也藏不住紫灰色眸中的锋芒。
“他的房间里，所有东西的摆设都没有变，他在这个世界留下的痕迹也都没有被消去…”降谷上下打量了一圈自己的房间，“也就是说，即使是上层位面，也不能跨越时间空间大范围干涉这个世界的物理法则。浅羽鹤的存在从一开始就没有被消除，你所做到的，只是让人们在意识层面阻断了大脑接收到的物理信息，对吧，系统3fu39？”
“人类可真是，从不会让我感到无聊的物种啊。”系统挑挑眉，意味不明的答到，“是啊，你猜的没错。但是现在的我可没有能力再次改回你们意识层面的认知。”
“果然，这也就意味着，即使救回了他，我也依旧无法感知到他的存在。”降谷再次环视了一圈自己的房间，自言自语般叹道，“真的没有任何异常啊…”
“从刚刚开始就这样，你想从这个房间里找到什么呢？”系统饶有兴趣的问到。
“浅羽应该就在这里吧？”虽然是问句，但降谷的语气中却是笃定，“我想，他现在会很生气吧。他一定会觉得，我浪费了唯一的回到过去的机会。”
降谷说着，无奈的笑出了声，“浅羽的话，他首先会气愤于我为了这件事而赌命吧…不过，他更气的一定是，我拿这次机会去救了他，而不是别的一些对我来说更重要的人。”
他在系统的视角里看到了那个小心翼翼讨好着别人，却又厌恶着自己存在的孩子。别人的一点照顾和偏心，都会让这个孩子惶恐，仿佛就只有他像个不知疲惫的机器一样，把一切做到最好，才配得到别人的善意……
“浅羽，你总是觉得自己不值得，总是把自己的位置放的很低。总要计算自己的生命有没有对这个世界提供足够的价值。的确，你没有他们优秀，没有他们善良。你的确做过错事，你的悲剧也确实是因为你自己的性格造成的……”
尽管看不到对方的存在，尽管像是在对着空气说话，可降谷的眸中却没有尴尬之意。就像是与老朋友聊天一般，自在随意。
“可是人生不是用价值来衡量的啊。不够优秀的人也是允许存在的，也可以有喜怒哀乐，也可以表达自己，也可以得到别人的照顾关怀和爱意。”
他眨起一只眼睛，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用最轻松自然的语气说出了浅羽从不敢奢望的事实：
“我救你，是因为对我来说，你也是值得我去拼命的同伴。”
“哈哈哈哈，哈哈…”系统再也没有忍住笑意，笑声中有着说不清的讥讽和冷漠，“真遗憾，浅羽鹤已经不在这个房间里了。”
File.9延续
雨过天晴，浅羽身上的衬衫还没干，阵风吹过，凉意顺着皮肤钻到心尖。
在这个世界生活过的数年，再加上原身的记忆，浅羽早已将东京各处的地图牢牢的印在了脑中。
他抬头忘了一眼四周，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米花町。
不远处，有个圆圆的橙色肚子吸引了他的目光……
是目暮警官。
他正一脸严肃的对周围的便衣们吩咐着什么，这时，高木警视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不好了，南云卷先生失踪了。”高木到。
南云先生？！
听到这个名字，浅羽鹤愣了一下，僵着身子往近处凑了几步。虽然他明白对方根本看不到他，却依旧有种莫名的敬畏让他整个人都站的笔直。
“在哪里失踪的，失踪前有什么异常？”目暮冷静的追问到。
高木：“千叶刑事说，南云收到了绑架犯发来的消息后，就一直一声不吭。千叶正对南云说他女儿的营救计划时，突然有些腹痛，去了趟卫生间回来后，南云先生就不见踪影了，电话也打不通。”
“犯人发了什么？”目暮微微凝眉，对受害者家属的突然消失也颇为头疼。这人的女儿可是被绑架了，还能有什么比这件事更要紧嘛？
“是几行意义不明的字符串，已经交到本部破译了。”高木答到。
显然犯人所发的字符串，是加密后的某些讯息，而这个破解方式，南云卷是知道的。
浅羽猜测或许是犯人提出了什么交换条件，要求南云离开警方视线。可是在他的印象里，南云先生并非这种无谋之人。
“好。优先控制绑架犯，”目暮警官做出了判断，“……绑架犯弃车后带着人质定然逃不远，切记不要惊动他。
浅羽突然意识到，既然所有的人都看不到他的存在，那么他去寻找绑架犯的话，绝对不会惊动对方。
混迹于黑组那几年，浅羽也干过不少绑架的行当，所以凭着经验也大概能猜出绑架犯会去的位置。而且他也认得那位女儿，南云凜恋的长相。
当然，并不是因为小时候的鹤，绪，凜恋是玩伴，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女孩的样貌早已大有变化。浅羽能认出来只是因为，之前组织为了控制南云卷为之所用，调查过他的家人。而他家人的资料，便是浅羽鹤曾经威胁他的砝码。
所以那些资料还清楚的留在浅羽的脑中：
南云卷的前妻因病亡故，留有一女，但女儿与继母一向不合，于是高中毕业后很少与家中来往。
南云凜恋今年十九岁，虽然父亲是软件工程领域的顶尖人物，她却对计算机一窍不通。反而对音乐兴趣盎然。
“别费心了，我跟家人几乎没有联系。你就算说你绑架了我，恐怕也只会被当成诈骗。”南云凜恋此刻双手被绑在身后，但是却十分冷静。
“闭嘴，如果我没拿到自己想要的，你以为我会放过你？”相比凜恋，倒是这个绑架犯显得更加激动。
已经找到绑架犯藏身之地的浅羽鹤悄悄送了口气，他能以自己的职业素养发誓，这个犯人在名柯的世界里最多是个炮灰。
不过看到凜恋，浅羽鹤原身的记忆画面便随之浮现。那时候他和绪儿一起跟随南云卷先生学习，课余时便和凜恋一起在南云先生家里上窜下跳。
当然了，上窜下跳的是绪，帮凶是鹤，凜恋只是个又乖巧又聪明的小妹妹，总静静跟在他们身后……却免不了三人一起被吵。
不过不管怎么看，凜恋小时候的性格，都与现在有着不少差距。
“那我帮你呀。”凜恋显然没被犯人的气势吓到，“你拿我的手机给我父亲打电话，我跟他亲口说我被绑架了。顺便语气再害怕一点，再哭两声？你看如何？”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犯人犹豫的望着凜恋。
浅羽悲哀的望着犯人。最多再有五分钟，警方就会找到这个房间，而犯人此刻可以说没有任何戒备。
唉，要是当初的酒厂里也都是这样的犯罪者就好了……浅羽莫名感叹。
他也清楚，自己只是在逃避，在用胡思乱想来阻止自己去思考最关键的问题。
他可以轻易为偶然遇到的绑架案调动全部注意力，也可以沉浸在回忆中余味悠长，甚至可以打趣吐槽配角炮灰。
但就是不可以去想，他的本命不辞危险救回的他，却不能与这个世界……
只听凜恋一开口，浅羽的注意力瞬间就拐了过来，“当然，就算我跟家人关系不好，也没必要帮你打电话，我有个条件。”
凜恋在此顿住，犯人似有些上钩的样子。
不过浅羽鹤已经看出来了，凜恋的目的就是她自己的手机。
那个被犯人搜去的，套着粉色可爱手机壳的机子就静静躺在一旁的桌子上，浅羽走过去，悄无声息的按动了开机键。
只见启动界面之后，屏幕像是对焦失败一般，模糊了一下又重新清晰。
紧接着，窗外闯进一个人影，击破玻璃与碎片一起落在屋中。
空中飞舞的光斑模糊了他的眼，银瓶乍破的声响也有比平常更加空灵了几分，电光火石见，这个破窗而入，一身夜行衣的人影，便已经打晕了犯人，带走了南云凜恋。
浅羽鹤当即追出房门，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折回去拿走了桌上那步可爱的粉色手机。
他追着前面两道奔跑的身影，身后警察们包围了先前那个房间。一直追到两人跑到车上，车辆远去成看不清的黑点，浅羽才停下脚步。
他紧紧抿着唇，攥着那部手机……
file.10代价
不知不觉间，他走到了浅羽鹤小时候的家。他鸠占鹊巢穿到这具壳子里之后，还从没有来过这里。当初被拉弗格烧掉的那间，也只是浅羽鹤后来在外面的临时住处。
门牌上的“浅羽”字迹已有些斑驳，屋内积了不少灰尘。如今，浅羽鹤所有的过往，都仿佛是他亲身经历过的一般，牢牢的印在脑中。他能忆起小时候与绪儿一起在院子里上蹿下跳，也记得少年时拽着琴酒跑回来信誓旦旦的说复仇……
主卧里的衣柜敞开着，不少衣服都被扒了出来，散乱地堆满在床上和地板上。似乎都是他们以前的衣服，他记得，那时候的绪是真的调皮，从来没有一点女孩儿的样子，所以父母买衣服时，总是偷懒买上两件一样的男童装，分给他俩。
绪倒是从不在意这些，她一向很能惹事儿，不过她比自己活泼，比自己大胆，比自己聪明，各种奇怪的想法层出不穷，虽然总是一副很不靠谱的样子，但在浅羽鹤的意识里，她更像是一个带着自己的姐姐。
如果没有那件事，她如今一定能活得很幸福。
可惜没有如果，浅羽打开她紧闭着的房门，侧面一堵烧的焦黑的墙壁吸引了他的目光。
烧焦的味道早已完全散去，仅凭一面墙，很难想象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房间内的一部分摆设倒还完好，没有被火势波及。墙上挂着她的毕业照，一众老老实实站着的同学里，只有绪是跳起来比了个V，还不小心闭上了眼睛的样子。
浅羽不由自主的笑了出来，看来照片里的绪，依旧是小时候原身记忆里那个欢脱的姑娘。
浅羽有些期待能见到这样的她。不过他也清楚，事实不可能那么美好，黑漆漆的墙面便一直在诉说着背后并不简单的故事。
浅羽绪如今在哪里？
他明明知道这个答案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答案？
他怎么可能认不出“文念先生”侵入手机特有的方式？
他怎么可能因为一身夜行衣就认不出来自己的妹妹？
可是他不敢去想，为什么绪儿会有这样的身手？为什么她伤人时会那么毫不犹豫？
“我就猜你会来这里。”身后响起了少年悦耳的声音。
浅羽鹤回头望进系统那猩红的瞳孔中，看懂了冷漠的倒影。那倒影印着自己可恶的脸。
“没错，还记得你自己曾经提出过的命题么？”少年的笑容很美，可看起来却那么触目惊心，它明白浅羽在想什么，“如果你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的话，那些因你而死的人会得救吗？”
那天明媚阳光下乱糟糟的庭院景色仿佛回到了眼前，在执行完威胁南云卷的任务后，波本接他去小颖那里的时候，浅羽曾一时失态说出了心中所想——
【……
浅羽捂住了自己的脸，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轻易的便会陷进这种负面情绪中：“章远、惠子、清水教授、朽木博士，甚至Laphroaig，要是当初我不去复仇，他们就不会死；要是我，从一开始都不存在就好了……”
“你在想什么呢？”波本一个甩尾把车子停好，然后认真的望向他，“如果你不存在的话，浅羽绪就会在那个时候，落到组织的手里。”
……
】
“我早该意识到的……我早就意识到了……”浅羽的声音压的很低很低，却夹杂着想把自己撕碎的厌恶。
file.11
“为什么要消除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少年倚在门边，淡然问到。
“我只是，我只是不想…”
“…不想让降谷零为你的死而自责？”系统的声音明明很温和，浅羽听来却十分刺骨，“当然可以。不过是为了一个重要的人而牺牲掉另一个罢了。”
“不，不是的…”面对事实的辩解永远都是那么苍白无力，他从没想要牺牲谁，更不愿意看到有人被他的行为牵连，为他的选择买单。
的确，那个时候，他不想让零难过，他不想让零再一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