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羽对原身的记忆还有许多模糊之处,但至少,那个圣诞夜月玲所说的话;至少,杀死石田章元那一幕,他还是能忆起来的。

石田章元不在意别人的痛楚、不管自己的行为破坏了多少家庭、法律也好道德也好都无法束缚他。

但是,当组织暗杀了石田社长——章远的父亲的时候,他突然就懵了。

他一向不觉得自己跟这个早已断绝关系的父亲有多亲近,反正这个男人的资产也没打算留给他,可是那种愤怒,惶恐,就是这样没来由的席卷了他。

组织把他当什么?他一向倾慕、忠心,可组织对于暗杀他父亲这件事却没有半分犹豫。

知道这个消息的那天,章远拉着小鹤一醉方休,趁醉的时候吐露了许多许多,不该说出的话。

每一句都让小鹤很痛苦。

可是小鹤没有,不仅没有,甚至还继续在他面前演着关系很好的幼驯染的戏码。

但是石田章远的脾气却越来越暴躁,说两句话就易怒,抓着东西就破坏,还把组织的情况随意地告诉外人,比如清水教授和朽木博士。

小鹤就是在这个时候,收到了组织让他除掉章远的任务,还有拉拢清水教授的任务。

“完成任务,这是你向组织的投名状,”琴酒冰冷的声音穿透他的耳朵,“从此就算正式加入组织了。”

“我已经帮你们做了那么多事,”小鹤低着头问到,“如今才说任务,那么那些事算什么?”

“那只是监视你的手段。”

手段?让他不断做那些血腥残忍的事,他就不可能重新融入正常的社会和生活。小鹤闭上眼,眼前浮现的全是那些让他不敢入睡的画面,他叹道:“…真是好手段。”

可是他却没有打算完成这两件任务,对组织的了解越深入,他反而越迷茫,一种浓浓的疲惫感笼罩着小鹤,让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让他不清楚自己究竟有没有可能找到组织的源头,为父母的死报仇。

于是小鹤把自己的任务告诉了章远和清水教授。

就在那天,浅羽鹤、清水教授、石田惠子和章远,在石田的家中,用鱼缸里的金鱼进行副产物效果的实验。实验的结果是,金鱼的细胞液渗透压失衡,所有的鱼都脱水而死。

而在实验后,浅羽就当着惠子的面,向章远和清水教授说出了组织相关的一切,包括这项实验。

清水教授陷入了沉默,小鹤缩在沙发的角落里,没敢再抬头看剩下的三人。

惠子走到小鹤面前,捧起他的脸,对他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以前就说过的吧,我一定能想办法脱离组织的。现在,我决定想办法连带着你一起脱离组织。”

她的笑容还是那么灿烂,那一瞬间的耀眼定格在了小鹤心中。

“啊——”就在这时,清水教授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小鹤连忙赶过去,只见章远拿着一把菜刀,高高举起,血滴顺着刀刃滑下,落在清水教授惊恐的面容上。清水教授的脖颈上一道又深又狠的砍痕,动脉完全断裂,整个头颅都差点被砍掉,显然已经毙命。

章远满身都是被喷溅的血迹,他举着刀向惠子冲过来,面目狰狞,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

在章远的菜刀刃碰到惠子之前,小鹤手上的匕首,又稳又准地刺在了章远的肺部。

这还是组织交给小鹤的知识,心脏有肋骨的保护、脖颈动脉会造成大量出血,只有肺叶,足以让人瞬间失去反抗能力,同时又无法呼救出声,出血量只有别的内脏的十几分之一……

章远手中的菜刀掉落在地板,小鹤猛地将匕首拔出,章远便软软的倒在地上,沾满鲜血的手努力的向前伸着,抓住了小鹤的衣角。

惠子踉踉跄跄地向后退了几步,双腿一软,跌坐在地板上。

不知是被章远的疯狂吓到,还是被小鹤杀人时的镇定和果断吓到。

半晌,又是叮咣一声,是小鹤手上的匕首落在了地板上。

在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之前,小鹤就已经熟练运用了那些知识,夺取了别人的生命。他在那一瞬间之前,从来没想过伤害章远,可是也就在那一瞬间,不许他伤害惠子的念头、加上复仇的一点执念、和这些年愈发扭曲的灵魂,让他毫无犹豫的,用一种很痛苦的方式,终结了石田章远的生命。

大脑一片混乱,小鹤呆愣在那里,对周遭的一切都失去反应能力。

嗡鸣之中,他似乎听见惠子的声音说,“我是真的有点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