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的宴席一般在晚上,但官眷们下午就会入宫,因为先得去皇后宫中聆听训诫,宫中规矩多,地方又大,稍一耽搁就会误了宴席,因而能早出门大家都会尽量早出。

陆宁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也带着阿谨坐上马车入宫。

这次十公主回国,五品以上的官员家眷都要参加,到了宫门口时,已经排起了长队,进宫并不容易,不管是谁都得经过守卫盘查核实身份方可放行。

陆宁猜想一时半会儿也通不了行,便在车里打起盹来。

阿谨撂起帘子往前看了看,转头对陆宁道:“小姐,前面是太师府的马车。”

陆宁嗯了一声,十公主那么喜欢许月兰,许月兰这次能进宫很正常。

“守卫和许家人吵起来了。”阿谨再道。

陆宁睁开眼睛,凑过去看,果然见许家的下人和守卫在争执,但离得太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小姐,我下去打听一下他们为何争吵。”阿谨道。

陆宁点头,“去吧。”

阿谨福了福身,笑着出了马车。

陆宁无奈摇头,这丫头可真爱凑热闹,不过许月兰的热闹确实要凑一凑。

没多时阿谨就回来了,一脸兴奋道:“小姐,打听到了,是因为许家多带了一个婢女,守卫不让进。”

“多带了一个婢女?”陆宁露出疑惑。

阿谨解释道:“小姐从不关心这等交迹应筹之事,所以有所不知,此次宴席因为人数过多,所以宫中有令,每位官眷只能带一位婢女,而许小姐带了两个,就被守卫给拦下了。”

“既然不让带就让她回去便是,何必在此僵持?”陆宁道。

少带一个婢女而已有什么打紧?进了宫还怕没有人伺候不成?

阿谨神秘兮兮道:“可是许小姐坚持要带那婢女入宫,说什么也不肯让她下车。”

“这就有意思了。”

陆宁手指在车壁上轻敲了几下,许月兰一定有什么计划所以才多带了一个婢女,不过想来也是,她几个月没出门,这好不容易出趟门,定要做点什么才对得起这么好的机会,只是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后面的马车等了太久,官眷们都不耐烦起来,不停催促。

许月兰不得不向守卫说好话,可是守卫禀公执法,说什么也不让她多带一个人进宫,双方一时僵持不下,直到惊动了负责此次宴会的沈决,沈决一来,许家的马车自然是进了宫,那个多出来的宫女也进了宫。

道路疏通,马车一辆一辆进去,很快轮到陆宁,经过宫门口时,陆宁嗅到一股异香,她立即明白了那股香味是什么东西,不由得勾起嘴角,看来今晚有好戏看了。

与此同时,许家的马车上,车内的人都松了口气。

“小姐,好险啊,刚刚她险些就进不来了。”秋霜拍了拍胸口道。

许月兰脸上也有未褪尽的慌张,她看向那人,“东西都带齐了吗?”

要不是那药粉是此人祖传之物,轻易不传于外人,她也不用这么麻烦将她一并带入宫。

“许小姐放心,都带齐了。”那少女按了按袖子。

许月兰冷笑一声,“好,今日我就要让陆宁也尝尝我之前所受的屈辱。”

陆宁随着一众夫人贵女到皇后处听了一通训诫后就离开了,周皇后倒是想留下她说说话,被她找借口推脱了,离宴席还早,陆宁带着阿谨找了一处僻静处待着,她不喜应酬,更不喜与那些虚弱做作的贵女打嘴仗。

她往凉亭一靠,便想打个盹,于是对阿谨道:“你去盯着许月兰,看她究竟要做什么?”

“那小姐您呢?”阿谨不放心问。

陆宁打趣道:“放心吧,你家小姐可是女将军,难道没了你还不行吗?”

“瞧小姐说的,奴婢又不是这个意思。”阿谨嘟了嘟嘴,“那奴婢走了,小姐别乱跑,奴婢晚些时候就来寻您。”

陆宁摆摆手,“去吧去吧。”

许月兰本来是想在皇后宫中下手,可是陆宁走得早,等她出来陆宁已经没影了,只好命秋霜带着少女去找人,她则去了韶华殿拜见十公主。

行过礼后,十公主朝她招手,“月兰,过来,让本宫好好看看。”

许月兰小声应了声是,提着裙摆盈盈向前。

待她近了身,十公主微拧了下眉,细细打量过她后夸道:“多年不见,竟长成这般美貌动人,让人瞧着就喜欢。”

“谢公主夸赞。”许月兰心中欢喜,面上却未露多少。

十公主拍拍她的手,“你和决儿的事本宫听说了,你受委屈了。”

“为了殿下,臣女受点委屈也无妨。”许月兰识大体道。

十公主点头,“决儿说得没错,你是个通情达理,顾全大局的好姑娘,你放心,本宫不会让决儿辜负你,皇上已经恢复太师教导皇子之职,等宴会过后,本宫会找个时机让皇兄给你和决儿赐婚,哪怕是侧妃,本宫也会让你风风光光出嫁。”

“谢公主!”许月兰感激不已,跪地拜谢。

十公主又赏赐了她一些贵重的首饰衣衫,这才让她离开。

待许月兰离开,十公主揉了揉眉心。

贴身婢女庄容见状忙向前问道:“公主可是累了?”

“月兰长大了,不似以前单纯了。”十公主叹道。

庄容笑道:“那是自然,女大十八变,许小姐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岂能一直像儿时一般天真单纯?”

“本宫不是这个意思。”十公主拧了眉道。

庄容问:“那娘娘是指?”

“方才她近身时,本宫嗅到她身上有一股异香,这种香味来自一种药,出自市井,用的人都是些下三滥不入流之人,只要将这种药沾染到肌肤上,就能令人性情大变,做出荒唐之事。”十公主冷声道。

庄容一惊,“公主的意思是,许小姐带了这种药在身上?那她是要害人?”

“她总不可能给自己用。”十公主面上愠怒,“那香味不重,应该是身边之人带了这种药,香味沾染到了她的身上。”

庄容紧了紧手指,问:“公主是如何识得这种市井之药?”

“皇嫂还在闺阁时甚是爱香,本宫曾帮她寻过各种香料,无意中就寻到了这种带有异香的药,当时本宫年幼无知,险些惹出祸事,好在皇嫂及时发现,这才免去祸端,皇嫂告诫本宫,好人家的姑娘是万不可碰那种药的,本宫一直铭记于心,因而对这种药记忆犹深。”

庄容似明白了什么,“难怪恭敏皇后后来甚少用香,公主也是从不用香,原来是这个缘故。”顿了顿,她问:“那此事公主可要插手?”

“本宫定是要插手的,绝不能让人坏了宫中的规矩。”十公主端起茶抿了一口再道:“不过本宫想知道她究竟要害何人,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才让她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去对付。”

说到这,她面露失望,“月兰也算是我看着长大,怎么才几年不见,就变成这个样子?”

“公主不要多想,兴是许小姐在别处沾染到的香味也未可知,您不能凭一点子香味就误会了许小姐啊。”庄容劝道。

十公主觉得她的话也有点道理,命道:“你派个人去盯着点,有任何情况向本宫禀报。”

“是。”庄容赶紧吩咐了信得过的人去盯着许月兰。

十公主站起身,“陪本宫出去走走吧。”

庄容应了声是,向前扶住她出了宫殿。

十公主不想遇到人,所以庄容就带着她往僻静的地方去,走了一阵子,怕十公主累着,四下看了看,见前面有个亭子便提议道:“公主,走了这许久您累了吧,前面有个凉亭,奴婢扶您过去休息一会儿吧。”

陆宁正靠在凉亭的柱子上闭目小憩,听到脚步声不像是被她派去盯着许月兰的阿谨,不由得睁开眼睛看去,见是一位贵气逼人的妇人,陆宁打量了她一眼,便猜到了她的身份,忙站起身行礼,“参见十公主。”

“是你?”十公主也认出她来。

庄容想了想道:“这不是今日在城门口茶楼上用糕点打太子的那位姑娘吗?”

陆宁抱拳,“臣多有冒犯,还请公主恕罪。”

“恕罪?”十公主坐下来,问:“你觉得自己做错了?”

陆宁摇头,“不,臣没做错。”

“既然觉得自己没错,又为何要让本宫恕罪?”

陆宁回道:“辽国太子虽然有错,但始终是客人,臣向他出手有失待客之道,理应向公主请罪。”

“如此说来你确实有失分寸。”十公主闻言眉梢染上笑意,再问:“如果重来一次,你可还会那样做?”

陆宁道:“会。”

“为何?”十公主饶有兴致,“你既然知道自己所作所为有失分寸,为何还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你就不怕受到责罚?”

陆宁回道:“臣不怕,臣身为晟朝的将军,有权保护晟朝百姓的安危,哪怕因此受到责罚也无愿无悔。”

十公主看向她,见她一身正义,无畏无惧,不由得笑了,“本宫不识,原来你就是镇国公之女陆宁,圣上亲封的女将军。”

陆宁抱拳拜道:“陆宁参见公主。”

“免礼。”十公主认真打量她一番,见她长得虽不如许月兰美貌,眉眼间却有一股男子的英气,不卑不吭,进退有度,倒是比许月兰强了不少。

十公主一时间陷入沉思当中。

“小姐……”正在这时,阿谨回来了,见到亭中有其它人没有将话说下去,赶紧行礼。

陆宁知道她是有事,便朝十公主道:“那臣就先告退了。”

“去吧。”十公主收回思绪,笑道。

待人离去,庄容见十公主脸上挂着笑,问道:“公主似乎对陆将军很是喜欢。”

“当年陆河助本宫覆灭启国,也算是本宫的恩人,而且陆宁虽为女子,却不畏强权,敢为百姓出头,这身胆识和气度胜过世间不少男儿。”十公主看着陆宁远去的身影叹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女,陆宁有乃父风范。”

反观今日在城门口的决儿,却眼看着耶律皖辱打百姓无动于衷,不免失了男儿钢骨,也丢了皇室威严。

她无奈摇头,怎么短短几年未归,她曾看好的人这般不尽人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