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结果是,岑骁和傅准俩人被整齐地团成一团,滚出了家门。

仲夏的深夜,就连微风都带了一丝燥意。

岑骁穿着单薄的短袖并不觉得冷,甚至还觉得这风带来的都是扑洒的热气。

又闷又难受。

然而傅准却和他完全相反,他就像是从北极冰窟里刚出来似的,一直嚷嚷着冷还要往岑骁身上蹭。

岑骁被他蹭得又热又烦,反手给了他一拳头:“一身汗,离我远点。”

闻声,傅准撇了撇嘴,小声道:“嫌弃我干嘛,这不是刚才装逼装出来的么?”

刚才傅准绷着脸说的那些话有模有样,顶着小傅总的名?头还真把孟蓁说得绕进去了。

但等孟蓁回过神来后,立马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又把事情掰了回去。

最后还是外婆拍板说要和自己女儿好好谈谈心,让他俩出去找个地方住,才草草了结了今天的闹剧。

“万一阿姨还是不喜欢我怎么办?”傅准的大脑里不断回忆着?刚才自己的表现哪里哪里不好,回忆完了又开始后悔,后悔完了又开始焦虑。

现在正处于一个疯狂焦虑的状态。

闻言,岑骁睨他一眼,面无波澜:“不喜欢你影响很大吗?”

“倒也无所谓。”傅准想了想,“但就是觉得缺了点什么。”

“我补给你。”岑骁想起刚才傅准提到他没拿到礼物那件事,觉得欠他的东西还真有点多:“与其指望我妈,不如?指望指望我。”

说完,他还不忘半是提醒半是威胁地补充一句:“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真补?”傅准又往他那边凑了凑,低头在他耳边问了句。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耳间,让岑骁有点不自在,他红着耳尖稍稍偏头,离他远了点才说道:“补。”

“那你先给我补个觉吧。”傅准见他这反应,憋着?笑抬手拨了拨他的耳尖,又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道:“我困死了。”

岑骁:“……”

他真被傅准给气笑了。

他发现傅准这人真的永远抓不住机会,饼扔他脸上就不带张个嘴的。

“补觉好。”岑骁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冷笑道:“毕竟梦里什么都有。”

说完,他一边走一边查离这里最近的酒店,准备将就一晚。

他俩现在流落在外,看?着?还真有点可怜。

然而傅准却第一时间阻止了岑骁,反而提议去几乎隔了一座城的别墅区——傅准本家。

原本岑骁是想去他们高中旁边那套房子住一宿,但岑骁外婆家在洲城的边缘地带,离那里有一段距离。

这段距离还不短,再?加上打车也不方便,岑骁索性就放弃了。

结果傅准现在报出来的地址,比这套房子还要远。

远得令人发指。

他们现在正处于洲城南边,傅准本家都已经跑北边去了。

岑骁看?着?地图,一言难尽地抬起头,断定道:“你果然是困了。”

不然怎么说梦话。

然而傅准却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我都陪你回趟家了,你陪我回趟家怎么了?”

乍一听这句话没什么问题,但岑骁后来细细琢磨的时候,总觉得这话里就像是——

我去年陪你回家过的年,你今年陪我回家过年怎么了?!

岑骁:“……”

过着?炮.友的日子,操着?夫妻的心。

轻咳两声,敛去那股不自在的尴尬劲儿,岑骁才恢复到面无表情的状态,“你不是困了?等到那估计天都要亮了。”

“不就三小时车程?”傅准丝毫不觉得哪里不妥,甚至无辜至极:“打辆车,车上也能睡。”

这大半夜的荒郊野外的上哪儿打车去。

岑骁是真他妈无语。

但是小公主发话了,他也懒得跟这个歪理一套接一套的人争论什么,索性用实际行动证明给他看?,这种时候这种地点是不可能打得到——

其实也可以打得到车。

岑骁看?到手机上有人接单的时候,表情倏地空白了一瞬。

他本来是想打傅准的脸,结果现在自己的脸被打得啪啪响。

傅准一副早就料到的模样,脸上根本掩盖不住那股得意劲儿:“打到了吧?”

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岑骁想把这订单取消了。

但他没有,他按捺住了那股冲动,深吸了口气,安静等待司机开车过来。

没一分?钟,司机就开着?一辆十分?“低调”的白色玛莎拉蒂来了。

岑骁刚才没仔细看?车型信息,直到那辆车开过来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诧异了许久。

一位开着?豪车的司机大半夜跑到荒郊野外接单是个什么魔幻操作?

豪车司机差这点钱吗?

岑骁匪夷所思地走过去和司机核对订单信息,“您好……”

然而那司机师傅却有些奇怪。

大夏天戴着口罩,而且始终没有正眼看岑骁,只是问了句手机尾号,便让他俩上车了。

眼神甚至还有些躲闪,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刚作完案呢。

岑骁抿了抿唇,有一瞬间觉得那司机师傅的眉眼有些眼熟,却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皱着眉回忆了一会儿,他甚至怀疑这人是不是哪里的通缉犯,于是跟一旁的傅准低声说道:“这司机师傅有点奇怪。”

“怕什么?”傅准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随手从裤子口袋里抽出一把瑞士军刀,在指间转了两圈后闲散道:“又不是打不过。”

岑骁:“……”

刚说完,傅准还把刀片翻了出来,像是怕岑骁不信似的。

岑骁看?着?眼前那泛着?寒光的刀刃,一时无言。

他是真没想到傅准会随身携带这玩意儿。

他以为这人从口袋里掏根棒棒糖出来,才是常规操作。

默了默,见傅准已经拿着棒……拿着刀坐进去了,他顿时觉得刚才傅准言之有理。

也是,两个年轻力壮还带刀的大男人怕一个单枪匹马的中年大叔干什么。

那位大叔才应该害怕。

岑骁想通了后也跟着?坐了进去。

原本岑骁这种时候根本不会吭声,但他一看?见车里的豪华配置和底下的真皮座椅,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大概是种种迹象都衬得这师傅过分?奇葩了,他心里不安,十分?罕见地多问了两句:“师傅,大半夜您不困吗?还到这种地方接单?”

“不困不困。”那师傅摆了摆手,语调还真听不出困意,甚至还有些亢奋:“大晚上的睡不着?,出来开车兜个风,顺便赚点小钱。”

岑骁:“……”

这话好像也听不出什么漏洞。

他正想再问点什么,就见一旁的傅准已经搂着?他睡着了。

估计是真的困极了,傅准一上车就靠在旁边睡了。

岑骁见他困成这样,也不忍心再?多说话,生怕把他吵醒了。

但心里又对这大半夜出现在荒郊野外的司机师傅感到不安,不敢像傅准一样倒头就睡。

于是这一路上,他都强行睁着?眼,一边盯着手机上的路线,一边盯着司机。

把司机师傅都盯怕了:“小伙子,你真不睡一觉吗?”

“不睡,快到了。”岑骁强扯出一抹笑,“不差这一会儿。”

毕竟还有十分?钟的车程就到了。

这一路驶过来,岑骁却一直无心观察窗外的景色。

现在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他这才偏过头看了眼车窗外。

此时的天空已经不再?像他们刚出来的时候一样裹着?浓浓的夜色,而是像蒙了一层轻纱般,天边泛起微光,整片天空的颜色都被冲淡了。

岑骁看?了眼时间,果然被他说对了。

到家天都快亮了。

大概是明亮的时刻总是能带来些安全感,一直紧绷神经的岑骁不可抑制地犯困了。

他悄无声息地打了个盹,最后还是傅准想把他抱出来的时候,他才惊醒。

“到了?”岑骁半睁着?眼,困意依旧浓烈,一时有些分?不清。

“嗯。”傅准一手撑在车门边,俯视着?还赖在车里的他,低声道:“回家了。”

他瞥了一眼自己卧室的方向,像如释重负一样,莫名松了口气。

他伸手捏了捏岑骁的脸,“回家再睡。”

岑骁这才从睡意中转醒,不情不愿地起了身。

他本来还想问傅准,要是他爸妈看?见他了要怎么解释,结果现在困得大脑都停止了运转,什么都不想问。

他就半睁半闭着眼,被傅准牵进了家门,又牵上了楼。

岑骁进屋的时候,还是眼皮还是黏在一起的。

所以根本没看?见屋里是什么情况,只想着让傅准把他带到床上睡觉。

然而傅准却停在门口不动了。

岑骁跟着?杵了一会儿后,才慢吞吞地睁开眼皮。

结果还没等他睁个明白,岑骁突然感觉整个人像腾空了一样,脚瞬间离开了地面。

岑骁霎时惊醒,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都已经躺床上了。

他感受着?身下柔软的触感,指尖碰到了几片不知名的东西。

他轻轻捻起,借着?窗外那点微薄的晨光,才看?清指间的东西。

那是玫瑰花瓣。

晨光熹微,那点阳光像是被揉碎了一样,斑驳地映照在傅准身上。

也镀在那片花瓣上。

可是为什么会斑驳?

岑骁恍惚了一瞬后,才微微侧过头朝那扇落地窗看?去。

四扇玻璃门,上面都被贴了个大红色的“囍”字。

晨光就从那镂空的地方一点点钻进来,洒在了傅准身上。

岑骁眯了眯眼,眼睁睁看?着?傅准在那细碎的阳光下,俯下身,撑在他面前,一字一句地对他说道——

“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中式的还是西式的,隆重的还是低调的。”

“想来想去我只能两边都沾点,被你埋怨了也有个解释。”

听他说到这儿,岑骁本来到嘴边的话忽然化成一丝无奈的轻笑:“我怎么就埋怨你了?”

虽然这中西结合的婚房是有点另类还有点诡异,但岑骁觉得这确实才是傅准应该有的操作。

他想了想,毫不犹豫地戳穿傅准:“明明是你自己两边都想要,纠结不出来就推到我身上了。”

果不其然,这话一说出口,傅准就无辜至极地眨了眨眼。

像是十分?嚣张地默认。

岑骁佯装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正想撑起身打量打量这间所谓的“婚房”,结果还没等起来,就被傅准按回去了。

他后背触碰到床垫的一瞬间,傅准也跟着?倾压下来。

两人灼热的鼻息瞬间交织,错乱无比。

只要其中一个人往前凑一点,他们立刻就能触碰到对方。

可惜一时之间,他们忽然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屋内静谧,唯有窗外的缕缕鸟鸣声回荡在四周,更显寂静。

岑骁似乎察觉到了傅准还有话早说,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静待下文。

而傅准却垂着?眸一言不发,像是在放空想着什么。

良久,他才像终于酝酿好了长篇大论似的,忽然轻吸了一口气,有了动作。

他伸手越过岑骁的后脑,从他枕头底下拿出了个藏青色的丝绒小盒子。

岑骁看?着?他,没说话,只是安静等着?傅准,给他机会把刚才酝酿许久的长篇大论说出来。

然而傅准却只是动了动唇,没出声。

像是有很多话想说,又一时半会儿忘了词似的。

岑骁又等了一会儿。

眼看着?窗外的天空渐淡,曦光越发明亮,岑骁终究还是轻笑着?叹了口气,准备打破这寂静的氛围:“你……”

谁料他刚说一个字,刚才一直不说话的傅准突然像是怕被人抢了先似的,霎时出声了。

之前那些准备好的告白小作文全都被他抛得无影无踪。

他在朝阳浮起的刹那间,带着天边第一抹旖旎的光亮,只挑了其间最不可割舍的那句话——

“哥哥。”

“跟我结婚吗?”

作者有话要说:掐指一算,我大概还有几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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