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整个国庆假期,岑骁都过得有些恍惚。

大部分原因是自己锁骨上那个像草莓印又像狗啃印的痕迹。

他每次洗澡都要对着它认真思考一番。

结果思考了这么多天,最后结论竟然是——

事不过三。

真的神他妈事不过三。

岑骁虽然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这么想,但他就是觉得还可以再给傅准两次悔改机会。

或许是自己难得交个朋友。

这是多么感人至深的兄弟情。

只不过,大概那道齿印里也带着这感人至深的兄弟情,七天都迟迟未能恢复如初。

这整整一周,岑骁都只能穿着衬衫,还把纽扣死死地扣到最上面。

就连假期最后一天,去学校收拾宿舍的时候也是一样。

站在宿舍门前,岑骁踌躇片刻,忍不住低头,再次整理一番自己的衣领。

生怕露出什么痕迹。

直到确定无误后,他终于推开了宿舍门。

刚走没几步,一个不明物体突然撞上了他的脚尖。

岑骁低头扫了一眼——

是个有点眼熟扫地机器人。

他愣了愣,还没等回过神,就听上铺传来了某个人懒洋洋的声音——

“砍到了。”

岑骁:“……”

岑骁这才仔细打量了一番那个扫地机器人。

粉嫩的颜色,圆圆的轮廓边缘还带了两个耳朵,其中一边还有个蝴蝶结。

很明显的HelloKitty。

——岑骁让傅准去砍的那个。

“我厉害么?”傅准的脑袋从床上探出来,唇角边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虽然隔着蚊帐,岑骁却依旧感觉自己能从他脸上看到两个大字——

夸我。

“厉害。”岑骁收回视线,敷衍地拍了拍手,低头再次看向那个扫地机器人:“找了多少人砍的?”

闻声,傅准忽然顿了下,又躺回去玩手机了。

“怎么了?不好意思说?”岑骁抬手敲了敲他的床沿。

傅准心道这破玩意儿哪里砍得到?

还不得自己买吗?

默了默,他随口胡扯道:“也就三四五六七八个人吧。”

幸亏岑骁也没砍过价,傅准这个半斤骗岑骁这个八两,还真骗过去了。

岑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八个人还行。”

说完,他便转身去收拾自己的衣柜。

大概是气氛有些冷凝,岑骁顺口聊了几句家常:“你怎么每次放假回来都来这么早?”

“补作业。”傅准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从床上坐起来。

他上午就来学校了,本来是准备去画室补速写作业。

结果一来宿舍就被床黏住了,睡了一下午。

现在正好岑骁来了,他也懒得去画室拿速写书,索性跟岑骁商量道:“舍长哥哥,我们打个商量?”

也不知道为什么,岑骁现在一听见傅准叫他哥哥,还要和他商量事,就觉得头大。

他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衣领处,脱口而出道:“我没封口费。”

傅准:“……”

“你钱藏脖子里?”傅准被他逗乐了,从床上下来,把胳膊搭在岑骁肩上:“不要你钱,就是想让你给我当一小时模特,让我画几张画。”

说着,他还顺手把岑骁按住自己衣领的那只手给挥了下去,抓着他胳膊给他摆了个好画的动作。

岑骁这衣领按得好好的,手突然被傅准拍下去,他莫名有一种傅准准备对他图谋不轨的感觉。

沉默片刻,他忽然联想到好像有些学美术的人是要画裸模的。

被自己的脑补惊得怔住,岑骁缓了缓神,下意识答道:“我不卖艺也不卖身,你找别人吧。”

傅准:“?”

“在你眼里我是什么人?”傅准觉得挺奇怪的:“我就是这么不正经的人?”

“嗯。”岑骁一本正经地点头道。

傅准:“……”

“别闹,我说真的。”傅准皱了皱眉:“我速写书没带回去,速写作业没画。”

“可我又不是速写书。”岑骁兴致缺缺,懒得搭理他,又转身去收拾衣柜了。

然而傅准却不依不饶,“我这不是懒得去画室了么?借我当一小时模特也不少块肉。”

说完,他还要指着地上那个扫地机器人,开始打感情牌:“你知道我为了砍他求了多少人?我校霸的脸都丢光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岑骁转过身来,皱着眉头面色严肃道:“你们那画还要老师点评,我也不想丢这个脸。”

这话说得像是在质疑傅准的水平。

哪怕傅准本来已经准备放弃了,现在被他这么一激,都不想放弃了。

他抓着岑骁的胳膊,气势汹汹地把他往椅子上一按。

岑骁莫名其妙被拽了过来,再次按上自己的衣领,不假思索道:“你别闹了。”

他这么三番五次压衣领,饶是之前没多想的傅准,现在也不由得想偏。

顿了顿,傅准看着他按着领子的手,莫名问道:“我又不是让你脱衣服,你急什么?”

岑骁:“……”

“就是这么正儿八经地坐着,很难吗?”傅准抓着岑骁的胳膊,摆了个好画一点的姿势:“这也不是什么高难度动作吧?”

岑骁这才恍然发觉,刚才只是自己这个外行人想多了。

心虚地别开视线,他板着脸道:“那你快画。”

大概是单纯画画的过程有点无聊,傅准时不时还跟他聊几句。

而没办法乱动的岑骁,只能偶尔动下嘴和眼睛。

岑骁侧目,视线瞟到傅准那整整一盒铅笔上。

之前听何义鹏经常提到铅笔的事,说什么自己画的不好肯定是铅笔的锅,买四五块钱一支的铅笔说不定就成大触了。

结果每次都被他同桌许知尧怼:“你可拉倒吧,拽哥的铅笔批发来就几毛一支,还不是吊打你?”

想到这,岑骁沉思片刻,忽然问了句——

“学画画费钱么?”

闻声,傅准笔尖一顿:“还行。”

“都说艺术烧钱,”岑骁面不改色地问道:“为什么还要选美术?”

“怎么?嫌我穷啊?”傅准抬眼,挑着眉轻笑道:“穷人就不能做点美梦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岑骁怕伤他自尊,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闭口不言。

倒是傅准主动和他多说了两句:“我妈和我外公也是画画的。”

岑骁不明白他口中这“画画的”定义是什么。

但听他说得这么随意,岑骁下意识地理解成卖画勉强维持温饱的普通人。

于是他看向傅准的眼里都不由得带着一丝同情。

“艺术这玩意儿呢,”傅准倒是挺淡定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吊儿郎当,“下限低,但上限也高。”

“就跟你们演员一样,有跑了数十年龙套还不见经传的普通群演。”

“也有一夜成名、赚钱如喝水的当红影星。”

“而我们美术呢,有穷得揭不开锅、三年卖不出一张画甚至不知道姓甚名谁的普通画师。”

“也有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天价画家。”

“我这人呢,”傅准抬眼看向他,扬了扬眉:“就是赌那么一下。”

岑骁沉思片刻,赞同般地点点头:“嗯,万一就出息了。”

闻言,傅准莫名笑了一声。

恰好画完一张,他把画秃了的铅笔往笔盒里一撂,悠悠道:“换个姿势。”

岑骁:“……”

“什么?”岑骁额角跳了跳,绷着唇角道:“换什么?”

“你以前没拍过写真?”傅准起身去抓他胳膊,跟摆娃娃似的,“你们大明星们拍照怎么摆,现在就怎么摆。”

闻声,岑骁沉默了几秒后才慢吞吞答道:“太夸张了,不想摆。”

也不知道这句话戳到傅准哪里的笑点,他笑个不停:“动作夸张才好画,你绷着我不好画。”

大概是岑骁这有脾气的模样激起了傅准内心深处的父爱,他居然把手按在岑骁脑袋上揉了一把,还添了句:“乖。”

话音刚落,两人瞬间怔住。

单单一个字,仿佛像是冻结空气的魔咒一样,气氛突然有些凝固。

傅准看着脸色僵硬的岑骁,灵机一动,又加了一声:“儿子,听爸爸的话。”

岑骁:“……”

“滚。”岑骁原本僵硬的脸色瞬间冷下来,拍开傅准的手没再理他。

倒是傅准莫名松了口气。

等他把速写作业补完,外面的天都黑了。

两人收拾收拾准备去洗澡吃饭。

今晚提前来学校的人还挺多,男生浴室来来回回几波人。

岑骁被傅准折磨了一下午,发呆发得精神都有点涣散,等走到门口才想起来自己锁骨上还有齿印。

他下意识停住脚步。

走在他旁边的傅准一顿,跟着停了下来:“怎么了?”

看见他,岑骁莫名有些头疼。

别人不一定会注意,但傅准如果在他旁边,那道齿印肯定会被他看见。

岑骁抿了抿唇,随意地找了个借口:“我有东西没带,你先去洗。”

“饭卡?”傅准从裤子口袋里拿出自己的饭卡:“我带了,一起?”

岑骁:“……”

就是不想跟你一起。

“不是。”岑骁揉了揉额角,不想多做解释:“你先去吧,我回去一趟。”

说完他也不管傅准是什么反应,自顾自地转身离开。

回到宿舍,他想看看有没有创口贴之类的东西可以遮掩,但一无所获。

等过了十五分钟,岑骁估摸着傅准也该洗完了,才拿着东西往浴室走。

现在浴室的人少了一大半,更衣区都显得有些冷清。

岑骁对空空如也的干净柜子视若无睹,径自穿过几片更衣区,选了个最角落锈迹斑驳的柜子。

见周围人影稀疏,他放心地把衬衫扣子解开。

结果刚解了没几颗,他的胳膊突然被人拽住。

岑骁没有防备,顺着那人的力道转了个身。

结果就看见傅准穿戴整齐地站在他旁边,一脸不爽——

“你拿什么啊这么慢?等你半天……”

“了”字还没说出口,傅准的视线忽然落在了岑骁的脖子附近。

齿印一半在领口下,一半露了出来。

被白皙的皮肤和雪白的衬衫一衬托,显得格外明显。

察觉到傅准的目光,岑骁下意识想把扣子扣回去。

但又觉得太过欲盖弥彰,于是他索性一动不动,转移话题道:“你洗完了?那不用等我了。”

“你这是什么?”傅准没被他带偏,仍旧眯着眼,拿指尖勾下他的衣领:“别告诉我是蚊子咬的。”

岑骁心说狗咬的。

他拍开傅准的手,把衣领按了回去,没回答他的话,自顾自道:“不是洗完了?你还在这干什么?”

“你别转移话题。”傅准现在就像是抓到自己男朋友出轨了似的,思路极其清晰:“你这是什么?”

而岑骁面对这位始作俑者,就像是在看翻脸不认人的渣男一样,冷声道:“你说呢?”

“我说什么?”傅准莫名有一种自己被背叛了的感觉:“你早恋还有理了?”

岑骁:“……”

这事岑骁也解释不明白。

与其让傅准知道这是他干的,还不如让他觉得自己有对象。

毕竟后者显得更正常更合理一点。

想到这,岑骁也懒得解释,径自把衬衫脱了,塞进柜子里。

一副默认早恋事实的模样。

他正解着皮带,一旁的傅准却突然按住他的手。

岑骁抬眼,把手从他掌心抽出来:“干什么?”

“你假期的时候和我怎么说的?”傅准像是在秋后算账:“你说你要上表演课,出不来。”

“有什么问题?”岑骁冷着脸看向他。

结果傅准比他脸色还冷。

他拿指腹按了按岑骁脖子上的红痕,语气像淬了冰:“你可别说这玩意儿是表演课需要。”

岑骁:“……”

闻言,岑骁哑然半晌,正想说点什么,就听傅准接着幽幽道——

“小心我也去改行学表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