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宁站在门边和顾清和对峙,准确地说是他单方面地盯着顾清和,后者一直埋头写卷子,对简宁的存在置若罔闻。

简宁睡眠质量不好,一点风吹草动他都能惊醒,更别说寝室里有磨牙的打呼噜的,合在一起就是一支深夜交响乐。

简又锋知道简宁不喜欢和别人合住,想要帮简宁办走读手续,但比起吵闹的寝室,简宁更不想回家一个人面对冰冷的大房子。简又锋拗不过他,只能向学校申请了付一个寝四人份的房费想要给简宁申请一个人住宿。

学校显然不同意他这个无理的要求,但刚住校不到一个星期,简宁的室友全部要求换寝室。

因为简宁对寝室卫生的要求太高,不准乱丢衣服,袜子必须当天就洗,有味道的食物不准带进寝室等等。另外的三个室友苦不堪言,纷纷向老班提出想要更换寝室。

班主任没办法,只能把寝室做了调整,简宁的三个室友分到了5班其他的男寝,正好单了一个简宁出来,于是之后他都是一个人一间寝。

现在顾清和突然转来,老班别无他法,迫不得已把他安排和简宁一间。

顾清和下了晚自习就来收拾寝室,正好和简宁错过,老班又没来得及跟简宁说,以至于简宁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多了一个室友。

简宁气势汹汹地走到顾清和的身边,喝了点酒的他说话带着清醒时所不会有的绵软,听起来气势全无,“你为什么在我的寝室!”

顾清和把注意力从卷子上移到了简宁身上,看着他瞪大了双眼的模样,不知怎的就联想到了原来家里的小奶猫被人抢了玩具时不满反抗的模样,声音糯糯的,没有任何威慑力。

“这也是我的寝室。”他回答道。

简宁指着门对顾清和说:“你,去别的寝室!”

顾清和不想和喝了酒的人争辩,重新把注意力放在题目上。

简宁哼哼唧唧了一会儿,见顾清和实在不理自己也觉得没意思,抱着衣服去浴室里摸黑洗了个澡。

浴室的水流带走了几分醉意,简宁回想起自己刚才跟顾清和说了什么,在脑袋上重重地拍了一下。

为什么只要遇到了顾清和,他这张嘴就老是说出些乱七八糟的话。

他狠狠地在脸上搓了几下,下定决心绝对不要再喝酒了。

喝酒误事!

他在浴室里都已经想好了一会儿要跟顾清和怎么解释,出来的时候却发现顾清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关灯上床了。

简宁憋了满肚子的话没地方说,只能愤愤地爬上床,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寝室里多了一个人,简宁本以为自己会失眠,但顾清和睡觉很安静,除了轻浅的呼吸声之外没有发出任何噪音。

简宁翻了个身,意识开始朦胧。

第二天简宁是被手机的闹钟吵醒的,寝室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了,他甚至不知道顾清和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简宁一边按掉闹钟慢吞吞地起床,一边思索究竟是昨晚自己睡的太沉还是顾清和的动作太轻,他走的时候自己竟然一点都没醒。

寝室里的卫生也打扫干净了,简宁一时间竟然找不出挑刺的地方,除了顾清和装反的蚊帐。

他仔细观摩了一下,发现虽然顾清和的蚊帐不大对,但好像不影响使用的样子,简宁暗自在心里给他打下一个高分低能的标签,提着书包走出寝室。

今天第一节就是老班的课,简宁拎着书包和宿管阿姨打了声招呼,去小卖部买个面包叼着朝教学楼跑去。

简宁到教室的时候,正好踩着第一节课的上课铃,他往自己的位置上一坐下,懒洋洋地一点都不想动。

“简哥简哥,十万火急。”贺淼转过身拍着简宁的桌子,脸上的表情甚至有一丝狰狞:“老班昨天布置的卷子做了吗?”

简宁早就把这件事忘到脑后去了,平时他都是临到最后关头抄冉杓的作业,结果昨天因为要给班长过生日,大伙都忙着激动去了,现在正奋笔疾书的冉杓显然不能成为简宁作业的供给者。

“我可能做了吗?”简宁毫不留情地翻了一个白眼,到处看看还有谁的作业比较可信一点。

贺淼欲哭无泪,趴在冉杓的身边给他加油,姿势扭曲地对着旁边冉杓的卷子,冉杓写一个字,他往上抄一个。

坐在简宁斜前方的学委柏羿翰最先注视到他的举动,他推了推眼镜小声道。

“简宁,抄作业是不好的,好好跟段老师道歉不可以吗?”

简宁很想告诉他不可以。

这位学委简直是书呆子中的书呆子,高一励志要靠近实验班,和班上的其他人交流不多,直到分班考试的成绩下来,他知道自己还要继续留在5班时才开始和大家交流。

要说简宁和他有仇也算不上,毕竟学委会的也就是找老师告状,简宁不怕但不代表其他人不怕,只要是那作业给简宁抄的,这位学委一律“大公无私”全部举报。

简宁四处看了一圈,最后缓缓地把目光落在了顾清和的身上。

他完全忘了今早起床都还想找顾清和麻烦的念头,大丈夫能伸能屈,简宁的脸上摆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同学,商量一下,数学卷子借我抄一下?”他拉下面子戳了戳顾清和的手臂,双手合十摆出一个请求的姿势,一双上挑的桃花眼中水波流转,倒映着顾清和的侧脸。

顾清和转头看着他没有说话,更没有想要拿出自己卷子的意图。

简宁眨眨眼,见顾清和不吃这一套,瞬间变了一副面孔,他把胳膊搭在顾清和的肩膀上,声音很轻,但是其中威胁的意味却一点都不轻。

“顾清和,你现在乖一点,以后简哥护着你,不然……”

顾清和没等简宁说完就低下了头,在笔记本上唰唰写下了几个字。

简宁见他一副软硬不吃的样子,心里着急,他装作伸懒腰的样子直起身子想要看看前排同学的进度如何,却发现冉杓才刚刚写到第一个解答题,后半张卷子都还是一片空白。

简宁心想,顾清和真是他的克星。

旁边一声撕纸的声音,顾清和把刚才写的东西放在简宁的桌子上,朝他微微扬了扬下巴:“抄我一张,自己做三张。”

简宁刚想说你怎么这么多破毛病,余光望见走廊上老班已经离教室越来越近,一双小眼睛望着教室的方向。

“三张就三张。”简宁咬牙切齿道。

现在先抄了再说,他可不想再被老班按在讲台上挠痒痒了。

顾清和指了指他放在简宁桌子上的纸条。

简宁低头一看:

今日简宁(乙方)借顾清和(甲方)数学试卷抄写,并承诺日后自己独立完成三张卷子作为补偿,立此字据以防乙方赖账。

甲方:顾清和

乙方:

顾清和自己已经签好了字,这张纸上就剩下乙方后面还有一片空白,显然是留给简宁签字的。

简宁忍不住低声爆了声粗口,顾清和不禁皱了皱眉,离简宁远了几分。

“顾同学,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知道嘛?”老班已经走进了教室,简宁趴在桌子上压低声音道。

顾清和慢条斯理地拿出了自己的卷子,正好挡住了上面所有的答案。

老班开始从第一排检查作业了,简宁担心时间不够,赶忙答应:“不就是签个字吗?”

他在字据上签下了“简宁”两个大字,顾清和守约地交出了自己的卷子。

顾清和的卷子很赏心悦目,字迹工整卷面干净,几乎没有涂改的痕迹,一看就是好学生的作业。

简单的题目他只写了一个答案,难一些的则是还勾了已知信息,最让简宁感到难受的是顾清和画的波浪线中每个波浪都是一样的大小,工整地让简宁浑身不自在。

不过和冉杓的作业不同,顾清和的解答题写的字不多,简宁反正也看不懂,字少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反正年级第一的卷子怎么可能会乱写?

简宁在高中一年别的没学好,抄起作业来手速绝对一流。

眼睛盯着顾清和的卷子,只需偶尔回头在自己的卷子上看一眼,笔尖飞快地在纸面上移动,一行行秀丽的小楷就出现在试卷上。

没等老班走到他的身边,简宁就已经写完了整张卷子。

他把笔往桌子上一扔,甩着酸疼的手腕。

顾清和扫了一眼,简宁的试卷虽然字迹有些潦草,但是解答题的步骤确是一字不落地抄了下来。

最让他感到惊奇的就是简宁全程没怎么看自己的卷子,但是字迹仍然能够保持水平,而且间距合适,要不是顾清和亲眼所见,他大概是不会相信有人会有这样的才能。

应付了老班的检查,简宁像没有骨头似的桌子上一倒,留下一个后脑勺对着顾清和。

起这么早来上课根本就不是简宁的风格。可昨晚睡得很好,他现在一时半会也没有睡意。

他听见顾清和从自己的卷子堆中挑挑选选,最后拿出了三张放在自己的桌子上。

简宁微微偏头,入目就是求三角函数几个大字。

他烦躁地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让他去做卷子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至于那张纸条,抢过来撕了不就好了?

简宁心里盘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