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香率先开口:“小姐,于小姐找您。”

“阿芷来了?”杜蓉萱顾不得变扭,马上问她。

“是。”

“我知道了,这就回去,”杜蓉萱正要走。

松香却定定的看着她:“小姐这几天是在躲奴婢吗?”

好半天,杜蓉萱才吐出一个字,“…是”

她与她对视,“那件事,我终是无法干净利落的阻断,你能想到的隐患,我也能,但是情爱如何,由不得我。”

“那日我去还书,还是遇上了他,”杜蓉萱苦笑了一声,“没想到那日之后,纠葛加深,更加纷乱。”

松香想起来,那天小姐的样子,“那日…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他中药了。”杜蓉萱平静道。

“小姐!那他可有…”松香大惊失色。

杜蓉萱摇摇头表示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生,松香见此,松了口气。

杜蓉萱看着她,最后说道:“也许冥冥之中自有缘法,前路是什么,犹未可知,就像几日前,我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这般看来我和他还有些缘分,既然心不由我,那我便顺其自然。”

说完她就离开了后山,于含芷还在等她,她要加紧点。

等看到院门口,就看到了于含芷飞快朝这边跑来,身后还跟着一位男子,连声让她跑慢点。

于含芷一到她跟前就拉住她的袖子:“姐姐,我可算见到你了,前几日我来找你,都找不到人,你和丫鬟们去哪了。”

杜蓉萱不好意思道:“前几日寺里忙,我们就去帮忙了。”

“算啦算啦,”于含芷挥了挥手,“好在现在见到了,要不然我就白跑了。”

她又说道:“沐佛节结束了,我也该回去了,我时间不多就长话短说了。”

她压低声音,眼睛瞥向离她们十步以外的男子:“与姐姐告别的那日,你也看出来了我心里有事瞒着你,所以思来想去还是想告诉你。”

杜蓉萱也看向男子,直觉和他有关。

果不其然,于含芷对着手指,小声道:“他是禹王殿下,我的未婚夫婿。”

说完她的脸渐渐变红。

“阿芷,这是要嫁人了。”杜蓉萱替她高兴。

可是于含芷又拉着她朝更远的地方走去,等离禹王更远后,她苦着脸说道:“可是朝野上下都在唱衰这桩婚事,还有人成天跟我说表哥娶我不过是为了借于府的势,如此这般,就好像我俩成婚完全是奔着上面那个位置去的。”

指头往上指了指。

“他们说表哥虚伪,说我贪恋权势,说于氏野心不小…总之,说什么的都有,烦都烦死了。”

杜蓉萱伸手抚开她眉头的褶皱,有些感叹:“原来我们皆是流言蜚语的受害者。”

于含芷以为她说的是她和魏文成和离的事,正要开口,杜蓉萱却笑了:“既然流言止不住,那就算了,真如他们说的,难道你不嫁了?”

于含芷立刻摇头。

杜蓉萱看向她,又看向远处的人,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心里逐渐变得开阔起来。

“是啊,悠悠众口堵不住,那就不理了,后面会发生什么,且走着看。”

她虚虚的摩挲着袖子里的白玉指环,温润细腻的手感清晰可辨。

这个时候,她想到了那个“鸿雁予书,指环赠你”的男子。

轻笑一声,“阿芷,谢谢你啊。”

“嗯?”

杜蓉萱看着她笑,却不说什么。

心里知道自己的心结终于要打开了。

原来旁观者真的比当局者看得清。

她耻于说出自己的感情,又胡思乱想他们的未来,打从一开始就把这段感情贬低到尘埃里,不见天日。

可是阿芷和禹王两个人处于权利的中心的人,还能坚定的执手,而她不过是一个清贵人家的小姐,魏文修也只是个中等世家的公子,即使有再大的风波又能怎么样呢?

他们不过说几嘴罢了。

至于梦里魏文成死灰复燃…

杜蓉萱握了握拳头。

他别想翻身!

最大的障碍其实只有爹娘和魏文修的心意了。

后者的顾虑刚刚已经解决了,那只剩下了父母了…

杜蓉萱心下稍定,对于含芷说:“阿芷一定要幸福啊…”比所有人都幸福。

于含芷羞涩,“好端端说这个做什么。”羞人。

杜蓉萱失笑。

正在这时,禹王向于含芷招手,示意该走了。

于含芷虽然不舍,但是还是放开了杜蓉萱,朝他走去。

一行人在院门口分别。

快要走时,一直没有开口的李禹却看向一边,眨了眨眼:“恒远?”

文修加快步伐,从一边的山道走出来。

走到他们跟前,飞快的看了一眼杜蓉萱,对他唯二认识的李禹行礼。

“这才道过别,”禹王打量着他,“又能和你见面了。”

“山高路远,再见不知何时,我来送送从绍。”

禹王,名叫李从绍。

这三天,他们已经熟到互相交换姓名了。

禹王被他这番话感动到了,直说:“从前觉得恒远不善交际,今日能说出这番话,真让我感动不已。”

文修面不改色的看着他开心的样子,然后小心的看向杜蓉萱,又飞快移开视线。

这一眼没有瞒过禹王,他疑惑的眨眨眼:“你们认识?”

“嗯。”

他看向一直没说话的杜蓉萱。

杜蓉萱点了点头。

正要开口,文修提醒:“你们要留下来吃午饭吗?”

是了,禹王拍了拍脑袋,赶紧说道:“我们这就走了,后会有期,到时一定再和恒远品茶下棋。”

说完就拉着于含芷快步离开。

走了很远后,才转过头来看远处站在一起的人,且二人的距离明显变近。

禹王心想:怎么感觉恒远不是来送他的呢。

直到坐在车上他还因这第六感疑惑不已,这两人感觉氛围怪怪的。

一个频频偷看,一个只盯着脚下的方寸之地瞅,怪哉。

突然,一个激灵,他想起来了,魏文修中药那天好像就是碰到了杜蓉萱,这事他有记忆,因为那天中招的差点就是他了。

禹王一拳砸在手掌心上,然后又咬牙切齿,敢情这几天玩的很好的好朋友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把他当筏子呢!

送他?骗子!

禹王在车上笑的温润如玉,但是这笑怎么看怎么危险,一边的于含芷皱着眉看他好半天了。

.

小院不合适说话,杜蓉萱和文修又走到岁晚亭。

九月炎热,清早的风吹过时又带着舒爽。

听着风声,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文修习惯性的要去摸大拇指上的指环,摸了个空。

他的眼睛黯了黯,在杜蓉萱背后问道:“你收到了吗?”

“嗯。”细若游丝的声音,一不小心差点被吹散了。

有了这声回答,文修这才把有些打结的舌头捋直:“那日之后,我想了许久,心里只觉得对不起你,我原是想任你打骂,给你赔罪。”

“但是事已至此,于你都无济于事,”文修说,“恒远孑然一身,从前没有想过娶妻生子,然后我用这三天想了以后的一辈子,现下我想问你,魏文修这个人你要是不要?”

良久缄默后,前面的人的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魏文修,如果没有发生这样的事,你还会这样问吗?如果…”

文修打断她:“没有如果,有且只有一个因果,是你,它由你开始,便由你结果。”

“杜蓉萱,”文修第一次认真的叫着她的名字,“假设有太多种,我无法回答,但是和你共度一生,这是我深思熟虑了三天的事。”

杜蓉萱微微失神。

他靠近她,小心的揪着她的衣袍,又变成那个会变扭撒娇的人:“感情之事,我还不懂,你教我。”

杜蓉萱这才转过身:“若我不答应呢?”

文修这才有些慌了,肉眼可见的变得难过。

杜蓉萱好笑,他难过什么?

“我不过是被你又亲又抱了一下,也没什么么损失,何必又要卷入是非,何况你和我并没有感情。”杜蓉萱微囧,也不知道怎么就把这话顺溜的说出去了。

文修急忙摇头,又不知道怎么说,急得冒汗。

杜蓉萱故作冷酷:“你再好好想想吧,更何况你也知道,我是个和离过的人。”

“不要!你,你和我,做过那样亲密的事,你不能不要我,”文修慌张下胡说八道,“我是个病秧子,天生短命,你要不管我吗?”

杜蓉萱:“…”能感觉到他慌了,但是这话…是她以为的意思吗?

好一会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是让我对你负责?”

“你不答应的话,那你就对我负责吧。”魏文修垂着眼看地上,面上有勉强还维持着一丝矜持。

杜蓉萱看了一会,直把人看得面红耳赤,忍不住笑出声后,问他:“若我答应你,你又要做什么?”

她认真的注视着他的眼睛,不想错过一丝一毫。

文修轻启薄唇,“三书六礼,红纸婚书,八抬大轿,亲娶过门。”

在这一瞬间里,杜蓉萱想投入眼前人的怀里,眼眶微红,鼻子微酸,好像多日来的感情终于可以落地了。

杜蓉萱双眼有些模糊,压着哭腔:“魏文修,这是你说的,不许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