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杜府的时间还是推到了明天,因为当天下午,魏柳氏让人把魏文成和林婉柔关押起来了。
文修听到这个消息后,放下手上所有的事情赶去了松鹤院,正好在门口遇到了杜蓉萱。
两人相视一眼。
杜蓉萱率先移开了视线。
曹姑姑早就等在外面,见到他们后直接带去后院。
一路上文修都在打听魏柳氏怎么提早动手了。
曹姑姑也不叫魏文成世子,回答他:“大公子虽然在女色上糊涂,但是为人也算机敏,派去监视那个女人的人还是被他发现了,差点被他转移走,所以老夫人先把人压住了。”
到了后院一处僻静的地方,眼见这处杂草繁多,像是荒废已久的地方。
看来魏柳氏这次是铁了心要让魏文成不好过。
不过也是,能在女色上这么糊涂的人,迟早要让侯府蒙难,她是一定不能让侯府出事的。
文修垂着眼思考。
再往里走,最终在一间小屋子前停下,再看看来时的路,七拐八拐的,没有人带,估计都到不了这。
杜蓉萱率先走进去。
文修在她后面,等看到现场后却是忍不住一惊。
魏文成偏爱儒雅整洁的君子风,平常一袭长袍打理的最是整洁,可是此时跪在地上却穿着皱皱巴巴长袍,头发盘的不紧,有些散乱,很是狼狈。
再走近时,文修看见他的手被反绑在身后,怀里却躺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看不出面容,但是在座的都知道她是谁。
“大哥…”文修唤了一声。
魏文成一听这声音反应却很大,猛的抬起充血的眼睛,声音微哑:“二弟,二弟…你帮帮哥。”
文修嗫嚅两声就撇过头去,不忍再看的样子。
他这个转头的动作被魏文成理解成见死不救,魏文成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怨毒的神色,像是沉积了太久的愤恨,一下子就有了出口。
一边的魏柳氏和杜蓉萱看得心惊胆战。
“你!”魏柳氏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那恨意浓烈的可怕,让她难以理解,一时不察竟然脱口而出。
而魏文成却是不再看文修,同样用那双眼睛瞪着魏柳氏。
魏柳氏捂住心口,心里一阵难受。
“为了这个女人,你竟然如此恨恒远和我!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毁了侯府,毁了你爹留下来的一切!”魏柳氏疾言厉色。
魏文成冷笑一声,嘴角噙着不屑:“怎么可能,我早就想好了脱身的办法…”
他的话还没说完,旁边的杜蓉萱就忍不住了。
“你的办法就是让我爹当替罪羔羊,毁了我杜家?”杜蓉萱冷声道,“魏文成你怎么能这么恶毒!”
“我杜家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步步算计,次次挖坑!杜家欠你的吗?!”
“呵,”魏文成毫无悔意,冷嗤道,“整个礼部最不堪造就的就是杜明礼,他身为礼部尚书畏畏缩缩,又无后台,混到尚书全凭一把年纪,我不算计他算计谁?”
“谁让他掺和那年的选秀,咎由自取!”
“混账!”魏柳氏。
“混蛋!”杜蓉萱。
这两个女人有志一同的骂他。
文修隐在她们身后,打量着这个可以弑杀亲子的男人。
杜蓉萱一定不知道,面前的这两个人在上一世是如何轻贱她,让她死不瞑目的。
如果她知道,恐怕恨不能生啖其肉。
因为大业五十年,杜氏满门尽被抄家,全家八十余口被判流放。
漠北远在千里,她的亲人在数九寒冬的日子里被流放千里。
这条路是由白骨铺成的,人血染就的。
全因上辈子,杜明礼信了魏文成的话,走了琛王的路子,却不得他喜欢,最后更是被两王厌弃,早早就退出了朝堂的博弈。
身如浮萍,一人苦苦支撑的杜父最后还迎来一个致命的打击。
“杜明礼贪花好.色,强占秀女”的这一消息,在短短的时间内传遍上京。
这名秀女不是林婉柔,是魏文成另外找人假扮的。
天子下令彻查,这一查还真的发现秀女失踪的事情,继而大怒,判杜明礼欺君罔上,全家下狱,流放千里。
这一切都是魏文成在背后推波助澜,两王冷眼旁观,甚至让人在天子耳旁煽风点火,助长他的怒气。
这个过程十分顺利。
在这之后,魏文成送给林婉柔一个身份,实现堂堂正正娶她一次的诺言。
当日,红绸铺满街道,十里红妆,锣鼓喧天…
除了林婉柔生下的那对龙凤胎对外说是杜蓉萱的孩子之外,其他的圆满得不可思议。
林婉柔以继室的身份成为整个上京女子最为羡慕的人。
夫君才名远播,儒雅俊秀,爱妻如命。
两个“继子继女”孝顺有加,乖巧可爱。
说是登上人生巅峰也不为过。
而杜蓉萱最后只得了一句宾客的:“母家不堪,命薄无福”的评价。
“真让人唏嘘。”文修心里叹息。
躲在角落里的系统,耳朵动了动,没理他,但是它知道任务快要完成了。
这时,一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女人□□出声。
屋子里的所有人看向她。
地上的女人显然在他们来之前已经被教训过了,一身脏污不堪的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她颤颤巍巍的抬起手,几次想撑着身体坐起来,头发滑落一边的时候,在场的人才见到她的真面目。
臻首娥眉,羸弱无辜。
举手投足都带着柔弱,像一朵风雨中的小白花。
但是文修却知道这是个风吹雨打都不怕的主儿。
“成哥…”她呢喃出声。
“柔儿,我在。”魏文成赶紧应声,可恨现在手被绑着,否则现在就可以抱起他的心尖了。
屋子里的另外三个人及一个系统被恶心的不行。
可能是听见魏文成的声音后,女人坚持着撑起身子。
在适应了屋子里的光线后,脑子里的记忆慢慢复苏。
想起什么后,一双眼睛噙满了泪水,可怜极了,看得魏文成心痛难忍。
可是之前他求也求过了,魏柳氏还是要发落她的冷硬的态度,他求根本没有用,魏文成心里暗恨。
林婉柔悄悄依偎在魏文成身边,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但是说实在她的心里并没有特别害怕。
她把这当做是她和魏文成感情路上的阻碍,也相信魏文成爱她入骨,一定不舍得她有性命之忧,最后只要杜蓉萱和魏柳氏态度软化,他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而魏文成是杜蓉萱的丈夫,魏柳氏是他的母亲,这两个女人最后一定会妥协的。
她相信。
但是心里还有些失落,她清楚最后进了永安侯府也只是个妾,与魏文成当初承诺的天差地别。
这样的落差本该让天生骄傲的她难过,但是看向一边仪态不在的魏文成,林婉柔表示什么都不在乎了。
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好了,林婉柔额头抵着魏文成的肩膀想道。
但她的这副作态真的让另外三个人快吐了。
魏柳氏对她更是厌恶,她叫来门外的曹姑姑:“把他们两个给我拉开,拉远点别污了我的眼。”
装出一副情深义重的样子给谁看啊,要不是这个女人,大儿子怎么会变成这样,竟然还恨起母亲和弟弟。
想到以前那个儒雅的儿子,魏柳氏的心口隐隐作痛。
魏文成赤红着一双眼,眼睁睁的看着林婉柔像块破布一样被人扔在角落,心口像撕裂开了一样,他向魏柳氏吼道:“你朝我来啊,不要为难柔儿。”
“言之,你做下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竟然毫无悔过之心!难道在你眼里侯府,娘,和你弟弟比不上一个女人吗?”魏柳氏指着他,指尖微颤。
“哈哈哈哈,”魏文成大笑,继续仇视着她,说着让魏柳氏心碎至极的话,“对,我不在意侯府,不在意你和魏文修!”
“你!”魏柳氏有些支撑不住的靠在曹氏身上,被气得口不择言。
文修看不下去了,挡在魏柳氏身前,“大哥,我和娘是你的血亲,身上流着同样的血,你这样只会让我们寒心。”
“寒心?”魏文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唇齿间一直在复述着这两个字,然后哈哈大笑起来,直到肚子都笑痛了,眼泪也不知不觉笑出来。
“娘你扪心自问,你有把我当成你的儿子吗?你对我可曾有过公平。”
“你对文修是慈母心肠,你对我,可曾有对他的一半!”
“没有…”魏文成自言自语。
“他魏文修,自幼体弱,你就日日守着他,睁开眼要看着他,睡前也要看着他,哄着他,那段日子你心里眼里有过我吗?”魏文成大声的质问。
魏柳氏退后一步,感觉一阵阵的冷。
文修张了张口,无言以对。
杜蓉萱左右看了看,默默看着这场闹剧。
魏文成又问道:“没有的吧,您都快把我忘了。”
魏柳氏想张口反驳,但是嗓子里堵着什么,让她怎么也开不了口。
“后来,文修被送到寺里,您就在自己的院子里设了个佛堂,日日诵经,夜夜祈福,万事不管,诸事不理,我想见您,却只能在松鹤院外等您出来,这一等就是几个时辰。”
“学堂的夫子说我才学不错,有望仕途,那天我兴冲冲的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您,曹氏挡在门前,说您还在写福,断不了的,没事我可以等,这一等天都黑了,我猜您是忘了我还在门外…那夜风刮的奇大,呼呼的声音像是敲在我的心口,我怕极了,我就在想‘娘你出来看看言之好不好’,可是你没有。”
“…后来我学聪明了,我不去了。”
“我想明白了,我被你生出来就是为了继承永安侯爵位的,我不需要努力,我只要当个合格的继承人。”
“正好我有爵位,魏文修有你。”
魏文成重新看向魏柳氏,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娘,你说,寒心的,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