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杜明礼猛的拍桌,“岂有此理。”
一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下来,一只拳头还在桌上,语气里是抑制不住的怒火,“他怎么敢!”
一字一顿,寒意逼人。
刚把事情和盘托出的杜蓉萱就知道会这样,赶紧走上前心疼的看着杜明礼的手。
一只拳头一下子变得红肿起来。
哪想到他还一下子站起来,一副要找魏文成拼命的架势。
杜蓉萱赶紧拦在他面前,急声道:“爹,别冲动,找他算账不急于一时。”
“他竟然这般对你,叫爹怎么忍,我竟不知他是这样的人。”杜明礼恨声道,他要找永安侯府算账!
“如此行径的人,怎么配当侯府世子,爹一定要参他一本!”
宠妾灭妻在这个时代也是为世不容,更何况那女人还不是妾,杜明礼至少有五层把握把他从世子位上踹下来。
杜蓉萱没有他那么大反应,反而出奇的冷静,“爹,事已至此,没什么好说的,更何况,他还没宠妾灭妻呢。”说到这个妾时格外讽刺。
可能是杜蓉萱脸色的冷色刺痛了他,杜明礼看着,一阵痛惜。
他好好的女儿,竟然被个人面兽心的人骗了去。
他张了张口还想再说,却听杜蓉萱道:“爹爹给我几个人吧,我想把那女人的底细查一查,知己知彼才能和魏文成好好掰扯。”
到时候是将那个女人处理了,还是把魏文成处理了都要弄个章程。
虽然第二个想法不切实际,但是总要让魏文成付出代价。
她杜氏好歹是个书香名门,家风清正,杜明礼的独女,也曾是一家女百家求,何至于沦落到此,魏文成敢如此对她,那便让他永失所爱。
杜氏嫡女,岂能被人轻贱。
杜蓉萱敛下眼里的寒意。
一只手放在杜蓉萱的头上,杜明礼惭愧道:“爹听你的,都怪我给你选了这么个夫婿。”
如果不是他没有仔细调查过魏文成,也不会让女儿陷入泥沼。
日后,他定要让魏文成好看!
杜蓉萱摇了摇头,“他惯会装,爹又有什么办法。”
然后又是一阵好说歹说,才让杜明礼按下不发。
等到午饭时间,杜明礼因为这件事实在是气愤的吃不下饭,又不想看到魏文成,索性一直待在书房。
杜蓉萱也没有阻止他,在魏文成问起的时候,就以他临时有事作为搪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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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春望庭里摆放着案桌笔墨,一边的红泥小火炉上煟着热水,书言书行在庭里摆了不下四个炭盆,唯恐文修再冷到。
两个人在里面,一个人替文修磨墨,一个人看着热水煮茶。
文修在写一本《欺世盗名谈子嵩》的书。
里面全都是他以往的言论,文修把能反驳的都反驳了,言辞犀利,毫不留情。
这本书不说是不是压垮谈子嵩的最后一根稻草,但也是压死他的一把稻草。
至少能让他在学子中声名狼藉。
他也没有把这本书在宏远书局发表的意思。
文修握着笔,在白纸上染下一道道痕迹,在心里对系统说:“帮我查查哪里有私人印刷的地方。”
小系统别的不行,导航查资料的能力却是不错,当即给了几个地址。
“在书局里卖不行吗?”系统疑惑。
文修:“不行,这人已经搭上秦王,是他的人,往后要拉踩他就难了,说不定反被打压。”
这几天就有人来书局捣乱,专门打砸佛昙的书,尤其是对谈子嵩不利的那本,掌柜竟然查不出来是谁做的。
上报给他的时候,他就把视线移到了秦王身上。
谁让这两个人,一个拉拢的太明显,一个奉承的太殷勤,频频在各大世家的宴席上刷脸,他想不知道也难。
所以他猜测,现在不想让谈子嵩出现的问题的只有秦王了。
这本书自然是不能在书局出售的。
系统表示明白,然后又跟他说了个好消息,“任务进度条已经在四分之三的地方了。”
文修勾起嘴角。
“杜蓉萱已经知道魏文成的真实面目了嘿嘿。”
“嗯。”
“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意外。”系统狐疑道。
眼里染上笑意,墨黑的字印在猫眼石一样的眼睛上,文修漫不经心道:“创作,勿扰。”
系统:“……”它还是滚回自己那个三百平的沙发上躺平吧,反正任务只剩下最后一个脚踩渣男了,相信很快就能完成。
而被系统惦记的杜蓉萱在七天后,不仅收到从庄子寄来的关于吴氏的信件,而且杜明礼的人也查到了林婉柔的所有底细。
葱白的手指捏着信,也不打开,就听着下人说话。
“林氏是淇县县令的庶女,”穿着侯府下人衣服的人低垂着头,深吸一口气才鼓足勇气把剩下的一句话说完,“也,也是上一届的秀女。”
说完,头低的不能再低。
杜蓉萱一时反应不过来,人有些傻愣。
旁边站着的是杜父的人,偷偷看一眼自家小姐傻了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同情。
他初初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头皮一阵发麻,冷汗不住的冒。
“魏文成…”杜蓉萱喃喃道,“…”
惊涛骇浪的消息一阵阵的敲击她的心房,告诉她一个事实:魏文成,截了献给皇帝的秀女。
而三年前他就和那个女人无媒苟合。
不知道该说他色胆包天,欺君罔上,还是说他无耻无德,还有脸再娶妻。
两种情绪交织着,让她的脸色一时间青白交加。
魏文成再一次刷新了她对他的认知。
还是一边的下人小声的开口:“小姐?”
杜蓉萱赶紧回神,又想到一事,脸上带着惊怒的同时还有害怕:“你赶紧回去把这事告诉爹爹,那个女人不能留!”
这件事除了关系到魏文成私藏秀女,还有杜明礼失职。
三年前,杜明礼还是礼部尚书。
这要是严查起来,恐怕杜家落不到一个好。
一想到这,心口不断的跳动,后背更是湿了一层。
下人一听,也知道耽误不得,赶紧走了。
杜蓉萱却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反应。
屋里的人都被她遣出去了,浆糊一样的脑子在这个安静的环境下,尝试着不停运转。
最后以失败告终,手指却无意识地把信拆开。
没有焦距的眼睛倒映着上面的字:
“…吴氏称知道世子养了外室,并替世子掩盖,背地里改了账本,倒卖府里多余的物件补上…”
“另,吴氏不打自招,连同下人对夫人阳奉阴违,阻拦夫人拿到管家权,世子默许…”
世子默许…
杜蓉萱用力地闭上眼睛,指甲嵌入掌心,将月牙状的印记狠狠刻上去,后槽牙咬着腔内的软肉,不过一会就窜出一股铁锈的味道。
再睁开眼时,滔天的怒火直冲脑门,一呼一吸间还是冰冷的空气,但仿佛已经被灼灼的怒火焚烧了个干净。
“原来在侯府如履薄冰的一年全是有心人算计,我却傻得可以,以为他是护着我的…”原来不过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就凭魏文成对那女人的在意,想来以后她也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一想到这,遍体生寒。
而这时,前段时间杜明礼和魏文成那一次处处是陷阱的谈话又不合时宜的冒出来,在脑子里一再循环,杜蓉萱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回想。
他先劝爹爹与秦王交好,后又劝他转投琛王…
二王虽然还不到不死不休的地步,但是无论哪位登基,其中一个定是永无出头之日。
爹和秦王的纠葛他一定知道,但是如果真去投效琛王,一定会惹他猜忌不喜…魏文成…他让爹变得里外不是人,两头夹击。
他想做什么?
杜蓉萱绷直了身体,头开始疼了。
这样两头不讨好的地步,只可能一种结果:爹会让两人不喜,最终在朝堂上步履维艰,甚至…一个不小心,丢了性命。
杜蓉萱睁大了眼睛,心里的猜想呼之欲出:魏文成,他在借刀杀人!
呼吸渐渐变得急促。
为什么要杀了爹爹?
他们往日无怨…
还能为什么,杜蓉萱自问自答,十有八九就是为了掩盖秀女的真相。
所以他娶自己不过是为了取得父亲的信任,好关注他身边的一举一动。
若是被发现了呢?杜蓉萱不由得想深了一些。
或者说…还有一种可能…
栽赃嫁祸…
杜蓉萱顺着思路想象如果自己是魏文成。
第一步,先探听杜明礼的一切,遮掩自己的行径。
第二步,如果掩盖不了,又想要全身而退的话,就只能找个替罪羊。而这就证明他还有后手,比如…在父亲身边安插人手留下伪证。
无论是哪个都让她心里发寒,心里滋生着一股陌生的恨意,只想把魏文成戳骨扬灰。
敢害她杜家,此恨不绝!
杜蓉萱赶紧找来纸笔,把方才的猜想全都写到纸上。
现在已经不是寒冬数九,甚至快到初春,她硬生生被逼的流汗,细密的汗水很快就布满额头,顺着脸颊滑落。
等把信交给松香,让她小心带出去后,一直提着的一口气骤然松掉,让她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