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溪市的暴雨已经停歇。
“傅先生,这是交易契约、结婚协议以及保密协议,您有什么疑惑可以提。”律师将一叠纸张摆到alpha面前,推推鼻梁上的眼镜。
傅屿点点头,接过文件。
沈予安坐在沙发上,交叠双腿,面无表情地审视着对面的alpha。
傅屿打扮得很简单,白衬衫黑西裤,简单到与他那副皮相不太相称。他笔直而端正地坐在沙发上,与他视线对上时礼貌地点了头,唇角带出几分笑。
秘书舒栩的动作很迅速,不到两个小时就通过大数据选好了符合他要求的结婚对象,一个背景干净的alpha。
作为一个家族的掌权者,为了稳定,他需要一段婚约和一个丈夫,堵住公司家族里老古董的嘴。
未婚omega的不稳定性比其他性别多得多,他不希望在这方面受到无谓的攻讦。
沈予安对婚姻没有什么特别的期许。
当初,在综合考虑过所有的影响因素后,他觉得周泊远合适,便把他摆在了伴侣的位置,然后给予他认为该给的。
理解、尊重、包容。
但是,事情没有朝既定的方向走。
认真交付的信任被辜负了。
所以,他改变想法。
或许一个听话的傀儡丈夫比一个门当户对的alpha来得合适。
不需要太高的地位,只需要乖顺地坐在丈夫这个位置上,做个提线木偶,在合适的时候露面。
傅屿就是那个被选定的“丈夫”。
“沈先生的名下财产会和您进行分割,希望您可以理解。”律师解释着。
傅屿并不意外这个要求,笑了笑回道:“那是当然。”
“以及,只有等合约结束后,沈先生才会付给您另外一半的报酬。”
傅屿继续点头,他很认真地听完律师所有的话,签下姓名。
沈予安接过律师递过来的文件。
Alpha的字很端正,清清楚楚,一笔一划写得很干净。
沈予安对傅屿还算满意,放下文件,第一次喊了alpha的名字。
“傅屿。”
泛着特别的冷质感的声音响起。
傅屿抬头:“先生,怎么了?”
沈予安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了alpha几秒后,说,“我对你的要求只有两个,一,非必要场合离我远一点;二,把你的信息素收好。”
“下次不要让我再闻到你的味道。”
声落,别墅里一片安静。
傅屿看了他半晌,片刻后他垂下头,以一种顺从诚服的姿态将信息素收敛得干干净净。
“好的,先生,我会注意。”
沈予安点点头,示意舒栩带着人离开,自己转身上楼。木质楼梯在踩动时发出轻微的响动,沈予安在这声音里思考着。
Alpha需要紧急培训,恶补相关知识,以免明天掉链子。他盘算着明天的可能情况,却听alpha略带疑惑的嗓音在背后响起。
“先生,您刚刚说的‘非必要场合’是指什么?我不太懂。”
沈予安回头,就见傅屿仰头看着他,看起来真的不明白的模样。指尖敲敲木质楼梯,哂道:“任何不需要扮演我丈夫的场合。”
——
翌日,溪市雨过天晴,整个城市阳光明媚,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
春日大酒店,婚礼的宾客们压低声音小声交谈着,很是疑惑。昨天周家说推迟一天婚礼,结果今天早上,沈家又说如常举行,宾客们被绕得团团转。
“今天到底什么情况?周沈两家掰了?”
“我听说啊,周泊远连夜逃婚了!”
“——嗬”,那人倒吸一口凉气,压低声音,“你怎么知道?”
“有人在机场看到周泊予,飞的目的地就是沈家那个omega养子所在的地方。之前不是都传周泊远爱弟弟,不爱哥哥,要不是婚约绑着,早就跑了。”
“也对,我想起来了,上次过情人节的时候,我看到周泊远匆匆忙忙地离开,然后就剩沈予安一个人在餐厅用餐。”
“那周泊远怎么早不跑晚不跑,偏偏今天才跑?”
一人耸耸肩:“受不住了呗。”
“沈予安嘛,虽然长得漂亮,手腕也厉害,但他一个omega这么强势可不好,不管哪个alpha见了都得怕。”
“是了是了,要是是我,我也选沈唯,omega还是温顺一点比较好。而且,沈家对沈唯也不差,之前好像还有风声透露沈伯礼也要给他分一份财产。”
“豪门啊,真是狗血,兄弟共争一夫啧啧啧。”
“那周泊远跑了,沈予安今天和谁结婚?和空气吗?”
“我怎么知道?”
............
与外头热火朝天的八卦氛围不同,后台休息室里的气氛一触即发。
“立刻取消婚礼。”沈父坐在上位,神色辨不出喜怒。
沈予安站着,不动如山,“宾客已经到场,您说得太晚了。”
沈予安瞒得很好,今天上午才匆匆忙忙通知宾客到场,沈父并不比宾客们早知道消息。他被气得胸口上下起伏,脸色很难看:“沈予安,你还当我是你的父亲吗?”
沈予安淡淡道:“如果不是,您今天不会在这。。”
沈父怒极,到底维持着风度,没说出出格的话:“周家小子已经道过歉,推迟婚礼也是我同意的,你还有什么不满?”
“没有。”沈予安依然很平静,“我只是打算换一个丈夫,正如您换情人一样。”
沈父换过很多情人,他只换一次。
合情合理,并不过分。
“如果觉得失去周家这个联姻对象很可惜,沈唯或许可以顶上。”沈予安提了个建议,嘴角勾起一个冷冰冰的笑,哂道,“这也许正和您意。”
沈父辩不过他,一时没有说话,他将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alpha。
这alpha头发全部向后梳,英俊得惹人注目的脸完全显露出来显得庄重。
他穿着三件套西装,合适的布料剪裁衬得他肩宽腿长,上衣襟口里露出白色的暗纹衬衣,胸前点缀着一支玫瑰。
看起来人模人样。
“沈先生,您好。”
傅屿站在房间中央,宛如一棵青松,不卑不亢地迎着沈父的审视,朝沈父笑了一下。
沈父没理他,转头问沈予安:“你从哪里找的alpha?”
沈予安眼皮一撩,语气没有任何波动:“傅屿是我的丈夫,请您对他保持尊重。”说完,抬手看了眼时间,“我的婚礼快要开始了,您还有什么指教?”
言下之意很明显。
没事请您离开。
沈父冷笑一声:“指教?沈总怕是瞧不上我。”说罢,摔门而去。
房间恢复安静,沈予安垂眸理了理袖扣,“做得不错。”
尽管沈父这两年被夺权,但到底掌管沈氏多年,看人时目光里自然带着上位者的威压,很少人敢和他对视。
Alpha却能大大方方地和他对视,也不露怯。
昨晚的特训效果不错。
沈予安还算满意。
傅屿笑笑:“您过奖了,是舒秘书教得好。”
沈予安点点头,随口问:“舒栩昨晚给你培训了什么?”
傅屿回答道:“关于怎么伪装自己以及一些基本礼仪,好像正巧派上了用场。”
沈予安又问:“资料背的怎么样了?”
傅屿很有自信:“差不多了,您可以随便提问。”
沈予安问了几个问题,傅屿都能流畅地回答上。他点点头,走到一旁的桌子上拿了瓶水拧开,仰头喝一口。
傅屿看着omega仰头拉出的漂亮线条,说:“先生和沈先生的关系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沈予安放下水,敛了下眼皮:“那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抱歉,是我逾越了。”傅屿低下眉道歉。
––––
婚礼是在中午十二点开始。
沈父已经在那边等候。
尽管刚刚与沈予安闹得不愉快,但婚礼已经取消不了,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沈予安丢脸是小,但不能影响到沈氏。
沈予安与他并排站在宴会厅的门外,两人没有交谈,肩膀隔着一段距离,不像父子,倒像陌生人。
内场里很嘈杂,宾客们不大不小的议论透过门缝溢出来。
“周家的人都没来,沈唯也不在,看来周泊远真的逃婚了,沈予安太惨了吧。”
“不是惨,是绿,头顶都是一片大草原。哎,就算有权有势又怎么样,不还是抓不住alpha的心。”
“沈予安,什么都优秀,就是太不近人情了。”
那些人感叹着,突然又换了话题。
“卧槽,这个司仪脸好帅,腿好长,气质好好,艹,他笑起来的时候我人都要没了,等会结束了我得去要联系方式。”
“你瞎吗?司仪是旁边那个,这个是新郎。”
“等等,新郎?沈予安的新郎?”惊讶的声音几乎划破天际,“沈予安真的换了联姻对象了?”
内场因为傅屿的出现引发一片骚动。
“这么面生,完全没有印象,应该不是溪市的人。”
“沈家也没介绍他是哪里的,不会是请来救场的吧?”
有人不乏恶意地猜测,“长得这么好看,我觉得更可能是沈予安偷偷养的情人吧。”
“不对,气质不太像,举手投足间看起来蛮有修养。”
......
沈父听了一会儿里面的议论,沉着声开口:“你的野心比我想象的还要大。”
沈予安转过头看他。
沈父讥笑一声:“明明可以阻止周家那小子要去国外,但却放任他离开了,还借机反将一军。”
沈予安淡淡道:“父亲多虑了。”
“也对,以你的性格,比起被alpha掌控,不如反过来找个alpha当傀儡。”沈父停顿了好一会儿,惋惜道,“可惜,你只是个omega。”
沈予安不可置否。
内场传来司仪请新人入场的声音,他挽住沈父的手。
“走吧,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