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出手机,给赵珂发微信。
【三分钟后给我电话。】
发出去后还有些不放心,又追加一条。
【要不照做,你小子死定了。】
刚发出去,就看见对话框蹦出‘收到’的表情包。
熊猫人贱贱的表情,要是以往我肯定吐槽难看,今天竟觉得有些可爱。
把手机踹回兜,又拖拉一分钟后,我端着果盘出去。
师母拉着我做到那位‘林老师’对面,很热情的介绍:“乐乐,这位是我们学校的林老师。”
我挤出一抹笑:“你好,我是安知乐。”
“幸会幸会!”
那‘林老师’毫不怯场,直接握住我的手,只不过眼神根本没望我,表情略微浮夸。
这样子怎么看,都像比我还虚伪的客套。
哈哈尬笑两声,我抽回手。
发现对方抽纸擦了擦手,顿时有些无语,但心中却实实在在松了口气。
不担心了,估摸和我一样,都在应付。
师母还沉浸于媒婆的独角戏中,快把我夸出花了:“我们乐乐一直都很优秀,是老张最出息的学生之一……”
这戴高帽似的夸赞,让一旁的我如坐针毡,听着很是尴尬。
就快要忍不住时,电话响了。
“安知乐!天塌了!地陷了!你快来看看!”
一切如计划的那般,赵珂吼着嗓子,借口十万火急的事找我。
因为提前把音量调大,他一嗓子差点给我喊聋,但也让在场的其他两位听了清楚,免去了我还要解释原因。
面对师母的挽留,我深深地表达了歉意,并对那‘林老师’毫不走心的客气,表示期待下次见面。
其实心里想的是,最好再也别见。
我猜她的想法应该与我一样,毕竟我们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来到赵柯定的咖啡馆,我惊魂未定的向他描述师母的行为,并苦恼下次拜访该怎么办。
赵柯听我讲完,瞪大了眼睛,又可惜又遗憾的说:“唉,我怎么没这好福气,有人介绍同性对象。”
“你?”
我噗嗤笑出声,拍了拍点了点桌子,问:“除了我,谁知道你喜欢男的。”
“也对。”赵柯叹气,“看来没机会了。”
休息了会儿,赵柯忽然问我:“安知乐,有件事我一直好奇,你和夏溪是怎么确定心意在一起的?”
我喝了半杯柠檬水,反问他:“你是说哪个阶段?”
“还分阶段?不是干净利落在一起的吗?”
“我和夏溪的事比你想的复杂。我的意思是,你是问我们确定名义关系,还是□□关系,还是思想上的死心塌地。”
赵柯听罢呆住了:“敢情……你俩这么多弯弯绕绕呢。”
“还好吧,我们零四年确定关系,零六年同居有了进一步发展,零八年才确定彼此谁也离不开谁。”
我转着水杯,抬眸看着外面小路,语气竭力平静。
“两年一个台阶,稳稳的步步高升。”
赵柯噗嗤笑出声,被我甩去一个冷眼后,登时收起笑容。
他给我续茶,语气好奇:“我记得零八年的时候,夏溪不是和你打过冷战吗?怎么在你口中,还成了感情的里程碑了。”
面对赵珂的问题,我一时不知该从何回答起。
零八年,对我和夏溪确实特别。
朝倪博出柜后,我们之间的关系暗地紧绷。
虽然表面风平浪静。
一成不变的生活节奏,一起买菜做饭,空闲时我看书她追剧,一切好像并没改变。
但我们都清楚,倪博的质问一直梗在心里,只不过,我们彼此都不主动提起。
故意忽略问题,和解决完问题,仅看表面并无不同。
零八年元旦前,张教授有一个课题步入关键阶段,项目组所有人都守在研究室,轮流睡宿舍。
我作为主要成员,文章前三署名之一,不能退也不能躲,每天就睡三个小时,陪着大家熬,直到半个月后项目结束,核对文章完毕后才离开。
离开前我向张伯请了假。
博士快毕业了,我想带夏溪回去见父母,他们已经明里暗里催促很多次了,甚至一本正经地说给夏溪准备好了礼金。
张伯很是干脆的准了,还开玩笑说让我珍惜为数不多的假期,等正式上班后会比现在还累。
因为规培时接触过不少师兄师姐,也大致了解自己以后的职业节奏。
我不怕累,因为未来有光。
只要遵循着规划的路,困难只是一时的,待遇和发展肯定会越来越好。
回到家,夏溪卧室的灯还亮着。
说来也是好笑,明明我们之间什么都做了,可依旧是分房睡。
每次我头脑发热缠上她,不管多晚结束,她总会说:“安知乐,你回去睡。”
不是没死乞白赖过,只是夏溪对此格外坚持。
她说自己睡觉轻,从小一个人习惯了。
我拗不过她,只能让步。
那天我买了奶茶,推开卧室后,看见夏溪窝在床头看书。
毕业后难得见她捧书,一时觉得稀奇。
当初夏溪绩点差0.2分,与保研失之交臂,我那时强烈建议她考研,她就以已经寒窗十几年为理由,表示不愿再面临任何考试。
今天竟有了学习的样子,倒让我好奇。
“怎么开始奋发图强了?”走到床头坐下,我翻过书页,发现是本全英文书,开口逗她,“看得懂?”
“马马虎虎。”
夏溪看见我拿着奶茶,伸手就要。
把奶茶藏在身后,我指了指嘴巴,笑吟吟看着她。
这是在讨好处,要是以往,夏溪肯定意会。
我甚至打算好了,等她亲我时,我就回吻过去。
几年来这招屡试不爽,而且百分之六十的几率能得逞到最后一步。
可这次,夏溪竟放弃了。
她把书丢在床头,兴致缺缺的说:“算了,晚上喝奶茶胖。”
察觉她的情绪不高,当即不在逗人,我把奶茶塞到她手中:“好啦,给你。”
“说不喝就不喝。”
夏溪仿佛赌气般,把奶茶推到我手里。
我终于觉得不对劲儿,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书桌上,顺便起身倒了杯水。
在研究室忙了一天,都没怎么碰杯子。
喝完水后,我转动着茶杯,盯着夏溪打量,许久后认真地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儿。”夏溪背对着我躺下,“安知乐,我要睡了。”
这语气……
听着就不像没事儿。
走到床头坐下,我俯身圈住夏溪,道歉道:“小溪,我这几日太忙,没怎么联系你,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上大学的时候,有几次错过夏溪电话,她与我闹过脾气。
除了这事,其他鲜少能让她不快。
我捏捏夏溪的耳朵,发现对方闭着眼,装作没听见。
只能继续放低姿态,又是哄又是劝:“你生什么气,告诉我好不好?”
夏溪终于睁开眼,表情很委屈。
她闷闷的说:“和你没关系。”
我这才确定:“工作上的?”
“也不是……”夏溪说到一半又改口,“也算吧。”
我点了点她的鼻子,噗嗤笑出声,安慰道:“为工作烦心多划不来,要不告诉我,我给你撒气,任打任骂。”
夏溪撇头,尾音上翘:“哼~”
这声勾的我心痒痒,不知不觉就脱鞋上床,隔着被子压住她。
我咬开夏溪的衣领,扣子全解开很麻烦,索性顺着她的肩膀脱下领口。
故意吮着夏溪脖颈,我知道她这里很敏感。
“安知乐,不行……嗯哼”
夏溪推拒着,发出无意识的□□。
对于床上这事,每次开始夏溪都会拒绝,我都习惯了,所以并未停下。
看着她的皮肤泛起红色,我呼吸越发粗重,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我很是急迫地钻进被子:“小溪,半个月了,我很想要。”
夏溪双颊绯红,湿漉漉的眼睛,像是勾魂一样望着我。
见她没明确拒绝,我大了胆子,右手顺着缝隙滑入她的睡裤。
“安知乐!”夏溪忽然掀开被子跳到地上,神情激动非常,“公司明天还要培训,不行!”
我坐起来,看着夏溪赤脚站在地上,一幅惶恐不安的模样,心中有些明白了。
这一幕很熟悉,记得头几次的时候,她就是这么抗拒。
唯一不同的是,以前她会直截了当的表示不适应,而今天会找借口了。
也罢,算是给了我台阶。
我穿好衣服,从床上下来:“好,我不逼你。睡吧。”
毕竟这事儿,一直提出需求的是我,夏溪并不热衷。
只有我贪念她的身体几乎上瘾,所以这方面,从来都被对方拿捏死死的。
走到门口,我忽然想起一事。
“小溪,下周你请几天年假,陪我回家好不好?”
很久以后我才意识到,当时并不是提这个问题的好时机。
但那时候,我并不明白。
我望着夏溪,希望她给我一个答案。
“我……公司月初安排我去上海进修学习,为期一个月,后天就走。”
夏溪不敢望我的眼睛。
她在躲我。
虽然意识到这点,可我不敢逼她……
只能笑着说好。
送夏溪离开江城后,我们每日都电话。
值急诊、手术或者开会前,我会提前告诉夏溪,以免错过电话后对方担心。
好几次我们会忽然安静,听着电流的滋啦声,陷入尴尬。
有时候我觉得,到后来这通话更像是一种任务,而非发自内心的要求。
我离开江城那天,是零八年一月二十四日。
晚上一边和夏溪联电,一边收拾东西。
在衣柜中,我翻到一张相片。
在夏溪毕业那年,她穿着学士服与我的合影。
那天倪博也去了,但她一直担心倪博察觉我们的关系,很是惶恐。
我也善解人意,不希望夏溪左右为难,便一直躲在角落,匆忙合影后就离开了。
一直以为这种照片只会被她藏在加密文件夹里,万万没想到,夏溪竟洗出来了。
鬼使神差,我忽然有了勇气。
一个很想知道,却从不敢开口的问题直接蹦出来。
“夏溪,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都没有反应。
看来是等不到答案了,我叹口气:“好了,我要出门了,等年后再见面啊。”
“好,电话联系。”
听夏溪挂断电话,我才拎着行礼下楼。
舅父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他在北京工作,听说开了一家小外贸公司,这次开车回阳城,恰好路过江城,便来捎我。
舅父看见我后很是诧异,伸着脖子朝后张望。
“乐乐,就你一个?”
“对啊。”
把箱子放后备箱里,扭头发现舅父还在朝后瞄,觉得奇怪:“舅父,你找谁呢?”
“不是……你妈说还有个女孩啊。”舅父一脸纳闷,“不是说今年你对象跟你一起回来吗?”
我这才意识到,舅父是在说夏溪。
“她呀,公司临时安排出差了。等明年再说吧。”
“明年?你明年就不是学生了,第一年肯定过年值班!”
舅父语气颇为可惜:“本来我还想见见,是哪位神通把我们大才女套住了,你舅父还专门买了辆奥迪给你撑脸面!”
被舅父的话逗笑,我从钱包拿出夏溪的照片,伸到他面前:“呐,是她。”
舅父打量后啧嘴:“确实长得水灵,你捡个便宜。”
“是……”我小心收好照片,“我占便宜了。”
“我们走高速吧,快些。”
“行。”
零八年一月底,南方雪灾。
我们在高速上被困整整十天。
因为极端冻雪天气,高速路面形成冰层,无数车辆滞留,像是看不见尽头的丝带覆盖在高速上。
连缓慢蠕动的趋势都没有,就像砖头一样停在原地。
第三天,手机低电关机。
我与夏溪,失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