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浅书看着面前坍塌的遗迹,脑中轰得一声变得空白。

“师尊..”他握紧拳头,转头看向同样愣怔的黄兼宜,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将人拎起问道,“黄堡主,人呢?”

“我...”

黄兼宜有些茫然地看看四周,看着那些侥幸逃出来,同样迷茫的人失去了言语。

江浅书见他这般,抬手就要拔剑,只不过他刚有动作就被叶令给拦了下来。

“不可。”

叶令柔声说着,手中的力道却是极大,江浅书扳不过他,只能将黄兼宜摔在地上。

黄忠见状连忙过来搀扶他,黄兼宜反倒是摇了摇头,自己站了起来。

正在这时,还在迷茫的众人也都混混回过神来,他们悉数围了上来,你一句我一句地想要向黄兼宜讨一个说法。

江浅书被人群挤开,他看了一眼已经仍然在坍塌的遗迹,提着剑就要往里面走。

叶令连忙将人拦下:“你要作甚?”

“让开。”江浅书抽出剑抵在叶令的咽喉,眼眶有些发红地说道,“我要去找她。”

叶令用折扇将剑拍开,不悦道:“崩塌还未停止,你现在去岂不是送死。小浅书,你何时变得如此冲动了?”

江浅书颓然地放下剑,心因此言再动。他以为自己是讨厌裴舞影的,讨厌到恨不得将人杀了,可是当真的听见她可能会死的时候,却又有些无措。

这就是在这一刻,他意识到自己从未认真想过,若是裴舞影当真死了,他又该当如何。

复杂的心思百转千回后,他垂下头不再言语。

叶令将他的全部表情看在眼中,他摇着折扇,颇为淡定地说道:“你师父命硬,不会死在这里的。”

听见他信誓旦旦地保证,江浅书突然感觉有些安心。

只是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叶令背过去的手正在轻微颤抖着,即便如此,叶令的面上仍是带着微笑说道:“你且看着好了,小影子一会保准活蹦乱跳地出来。”

两人正说着,突然听见不远处有马蹄声成群结队而来,二人回头,正好看见一队人纵马而来。为首的是一个柔弱书生模样的男子,苍白的面色似乎在下一刻便会咳出血来。

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魁梧的汉子,面黑如墨,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握着鱼尾斧,凶神恶煞。

“是魔教的左右护法!”

人群之中不知道谁叫了一声,原本还围着黄兼宜的人闻声立刻散开。

魔教众人性格嗜杀,傻子才会去招惹他们。

只是可惜,他们晚了一步,魔教的人马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

“黄家小儿,我家教主何在?”

说话的是那个文弱书生,他是魔教的右护法--祝以。他看似羸弱,但说出来的话却是中气十足,让在场之人都听了一个明白。

魔教教主?浮罗果真来了?!

听见此言的众人面色大变,连忙四处张望,想要将那个大魔头找出来。

“死了。”黄兼宜冷冷地甩出两个字。

祝以听见这句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他身后的汉子嗤笑一声,挥舞着鱼尾斧瓮声瓮气道:“就凭你的那点小伎俩,怎么可能杀得了我们教主?”

说到这里,他哈哈大笑一声道:“实话告诉你,教主早就知道你的布局,如今你天沙堡老小已经全数被我们拿下,识相的就....”

他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随后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远处已经成为一片废墟的遗迹,用手肘推了推祝以说道:“老祝,教主他..”

祝以抬眸,也看见了坍塌的遗迹,他面色一变,立刻看向黄兼宜。后者稍显圆润的脸上带着挑衅的笑意,毫不客气地与之对视。

片刻之后,祝以收回视线,抬手招了招。

只听见一阵弓箭拉开的声音,数十只箭矢立刻对准了在场的所有人。

“既然如此,你们全部都留在这里陪葬吧。”

祝以这句话说的很轻,但每一个人都听的分明。当下就有人不乐意地嚷嚷起来:

“冤有头债有主,你们魔教与天沙堡的恩怨与我等何干!”

他这一开口,连带着其他人也跟着叫嚣起来:

“魔教好大的口气,说杀就杀,莫不是不将我等看在眼中!”

“你魔教祸害江湖多年,今日老朽定要为天下除害!”

...

说话的老者话音刚落,突然瞪大了双目,紧接着脑袋和身子就分了家。迸发出来的血液溅射再来离他最近的众人面上和身上。

一时之间,原本还群情激愤的众人顿时鸦雀无声,而一开始说话的那人,早就躲进了人群之中瑟瑟发抖,生怕自己成为第二个目标。

祝以神色平淡地收回自己的武器--两颗灰球。他拉开灰球,只见两球之间有一道红色的细线。方才他就是用这根线杀了人的。

“你们谁还有意见?”他眼眸在众人面前游走一圈,见无人说话,便开口道,“既然如此,就请麻烦诸位死一死,为我家教主陪葬。”

说完就要让身后教众放箭。

正在这个时候,一直一言不发的黄兼宜突然冲着外面喊道:“叶堡主,救命啊!”

他突如其来的的喊叫声使得众人一愣,原本站在远处没有被波及的江浅书和叶令也是双双一愣。

“这小子,祸水东引这一招学得不错。”叶令低声说了一句,随后高声道,“黄堡主,我家小影子还在下面,此时你让本堡主出手,是否说得过去?”

说完又对着祝以开口:“在下与友人不过路过而已,诸位莫要放在心上。”

说着他拉着江浅书就要走。

黄兼宜听见这句话面色一沉,倒是祝以转过去看了他们一眼,随后又让几名弩手将箭矢对准了两人开口道:“今天在场的诸位,一个也别想或者离开。”

叶令听见这话,原本拽人的动作停下来,他转身,手中折扇一合,淡笑道:“久闻魔教的祝护法忠心,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只是这些年来想取叶某命的人要么改邪归正,要么成了死人,祝护法想选哪种?”

“嗤,老祝,这小子在给你选择呢。”祝以身后的大汉,也就是魔教的左护法况冉低声笑了一下,随后让手下人收了箭,自己一人策马朝着叶令他们走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道,“狂妄小子,老子叫况冉,你敢不敢应战?”

叶令笑道:“为何不敢,只是...”

说着他突然推了江浅书一把:“只是你得先过了他这一关。”

江·被推出去·浅·挡刀子·书毫无防备被推了个正着,于是熟悉的一幕再次发生,他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几步,正好挡在了两人面前。

“叶堡主...”江浅书有些为难地看着笑得像个狐狸般的人。

况冉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除了脸蛋外看不出任何优势的小白脸,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中鱼尾斧道:“也好,顺手一块收拾了。”

“小浅书,加油哦。”叶令半张脸被折扇挡住,只留下一双笑眯眯的眼睛。

江浅书无奈,只得应战。

“这小身板还是个练家子。”

况冉看见他手中剑嗤笑,随即抡起鱼尾斧就向人劈来。

江浅书连忙拔剑抵挡。剑斧相撞那一刻,他便感觉到自己的虎口被震得麻了起来。

此人力道之大,内力之深厚都不是江浅书可以正面击败的人。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运起天宫阙,灵活地躲闪着各种直面而来的劈砍,同时手中剑接连朝着况冉的要害而去。

然而况冉也不是吃素的,他虽然好几次扑了个空,但同样也防住了江浅书的剑。

两人交手几个回合后,况冉突然骂了一句,随后双脚一蹬,借着马镫一跃而起直接朝着江浅书劈来。

不过他再一次扑了一个空,斧子砍在黄土之上,一时间尘舞飞扬,模糊了江浅书的视线,使得他的原本准备刺剑的动作生生顿了片刻。

也就是这一下被人抓住了破绽。

况冉借着尘土提斧杀到,江浅书察觉到危险逼近时已经来不及了,他只得抬剑抵挡。

磅礴的内力同时倾泻而出,穿过两人的剑斧直奔况冉的手臂而去。

与自小在剑庄平安长大的庄阳不同,况冉一身武功都是靠着刀头舔血而来,他几乎是在江浅书内力抵达的前一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当机立断地收了斧子。

内力失去了目标,直冲冲地落在了况冉和他之间的地上,只听见轰的一声就砸出了一个半人深的大坑。

看见这一幕的况冉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同时也有几分庆幸,若是方才他没有及时抽身,眼下一支手臂怕是要废了,不过他并没有为之气恼,反而笑道:“小子狠辣,连我等都自叹不如。”

站在远处祝以也看见了这一幕,脸色当即沉了下去。黄兼宜则是趁此机会将黄忠等人召集准备趁乱离开。

围观的其他人同样也没有错过这一幕,在见识了江浅书的手段后,也开始议论纷纷:

“这是哪里来的古怪小子?功法好生阴毒奇怪。”

“先前在黄府见过,倒是与叶家堡堡主一道的,啧,与这般阴险之人为伍,叶家堡老主人的一世英名怕是要毁在这里!”

“诶?他不是剑庄江南堂的人么?”

....

听见议论声,江浅书面色不变,只是再次朝他刺去。

在一旁围观了全程的叶令也自然是没有错过这一幕,他轻轻摇着折扇,施施然听着众人评论,不过他看似带笑的眼睛深处却是有着一抹怀疑。

自从裴舞影那听说了江浅书的异样后,他便一直想试探一二。方才那一招可谓是阴毒之至,不像是裴舞影那种率性直肠之人教出来的。

若是江浅书自己领悟,那么此招也足以证明此人心思不正。

倘若是别人教他的.....

叶令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危险起来。

纵然江浅书与裴舞影之间的师徒关系在江南堂众人和他的眼中有那么几分过家家的味道,但两人毕竟有过师徒礼。在这样的前提之下,擅自学习他人功法便是背叛师门的象征。

叶令看着面前陷入苦战的江浅书低声喃喃道:“小浅书,你可莫要让你师父失望啊。”

另一边,况冉越战兴致越高,手中的斧子大开大合,速度极快。

江浅书自方才内力释放之后便有些应接不暇,尤其是在对方快速三次劈砍后,再次挥剑时已经失去了一些力道,就连步伐也跟着慌乱起来。

神慌而行慌,行慌而人乱,人乱即死。

这便是裴舞影先前在黄府想要说出来的评价。

两人再一次剑斧相碰,况冉感受到对面抵抗的力道减弱,于是在斧刃之下露出了森口白牙:“小子,没吃饱饭吧。”

说着他提斧一勾,鱼尾般的斧刃立刻自上而下地朝着江浅书劈来。

江浅书连忙后退,然而况冉怎么可能让他轻易逃脱?

只见他斧柄再次一抬,鱼尾摆顺势一勾一送,就将江浅书的剑勾到了手。

与此同时,江浅书也跟着后退了两步,竟然直接跌倒在了地上。

“小子,你倒是有几分本事。”

况冉夺了剑后便将其狠狠地插在地上,随后扛着斧子走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江浅书道:“杀了你虽然可惜,但教主不在,老子听老祝的。”

说完他便挥动斧子,势必要取其项上人头。

在一旁看戏的叶令顿觉不妙,正要出剑时却听见不远处废墟内传来野兽的吼叫声,众人微愣,就连况冉和江浅书两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就在众人将目光落在废墟之上时,有东西破空而来,正好打在了况冉的斧面和斧柄上。

只听见两声清脆的“锵”声,况冉虎口吃疼发麻,手腕一抖,鱼尾斧便被打落在地。

没有错过这一幕的人纷纷为之震惊。

况冉同样如此,他低下头,发现打落他斧子的并非是什么暗器,而是两把娇小的双子刀,其中一把上面还缠绕着一段红绸。

就在这个时候,惊呼声突然响起,况冉立刻抬头,却发现眼前的江浅书已经失去了踪迹,紧接着便是一个巨大的黑影闪过,危机感突然升起。

况冉立刻护住自己的心肺。

下一刻,一股摧枯拉朽的力道向他冲来,况冉抵挡不住,口吐鲜血飞出去半米之多。

看见这一幕的祝以不淡定了,他连忙从马上腾空而起,化开况冉身上的力道将人接住。

他替况冉检查了一下心脉后便立刻让人送他去疗伤,自己则是抬头,看着面前一人,一兽。

一人者,自然是裴舞影,她一身血衣站在赤金兽面前,将还在震惊之中的江浅书往后拉了拉,冷淡的视线从包括祝以在内的所有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正要拔剑的叶令身上。

她眉头一挑,看不出喜怒地说道:“叶堡主,你就是这般照顾我徒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