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楼上,被叶令下了药的江浅书已经因为中了药而陷入了幻境之中。
幻境中除他外皆是黑暗混沌。
他不知道在这黑暗中行走多久,忽然一道光出现在他面前,刹那恍惚过后,他似乎看见了一道蓝色倩影出现在他面前,伴随着雾气弥漫,显得如梦似幻。倩影身姿曼妙,又与他日日所梦之人有几分相似!
想到这里江浅书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整个人都紧绷起来。他死死地盯着前方忽隐忽现的身影,脑中闪过的却是五年前那个春色夜晚。
这样的想法不过转瞬即逝,但那道倩影似乎是为了回应这短暂的欲念,竟然腰身一扭,在雾气之中现出他朝思暮想的女子面容。
女子媚眼如丝,其中又有水气氤氲,她手如柔荑,肤如凝脂,身子柔若无骨,朱唇微动,一声“郎君”唤出口,娇软又勾人神魂。江浅书猝不及防,游走周身的内力也因此一滞,紧接着像是失去了牵引一般开始四处乱窜。与此同时,身上的燥热感愈发明显。
这是走火入魔的先兆!
他连忙坐下调息,刚运气便听见一声清脆的铃铛声由远及近,再抬头时,那女子已经走到了他跟前,两人距离不过半寸,面贴着面,连呼吸都在这一刻融为一体。
太近了!
脑中闪过这么一个念头,紧接着他似乎听见了对方低声笑了。
“师...”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女子的手指抵住了唇,柔荑轻轻滑动,描绘出他的唇形。
江浅书被这相似的一幕弄的头皮发麻,他自离开那处后便生理性地厌恶他人触碰,可不管他如何严防死守,还是被面前女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得手!
此时他又羞又怒,想要将人推开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正急躁间,锁骨处传来痒意,他低头,发现女子的手不知何时落到了那里,如轻羽般扫过,又继续往下,好似在印证他的想法。
江浅书的呼吸急促起来,面色也比先前红润半分,他微微撇开头,想要借此躲避面前这一幕。同时也在加紧调息,想要将药逼出体内。
然而女子也跟着凑近了半分。
她伸出另一只手钳住他的下颚,迫使江浅书转过头来。
江浅书躲之不及,只能仰视于她。此时他面色潮红,眼中波光粼粼,本该抗拒的眼中又有一丝动摇。
女子眸中带笑,又靠近了一些,似乎是在欣赏他此刻恼羞成怒的样子,随后再次俯身上前,在他的唇角落下奖赏性的一吻。
一触即离,如蜻蜓点水。
江浅书顿时瞪大双眸,脑中一空,待女子松开玩弄他身下的手指后,江浅书的嘴角也跟着流出一丝鲜血。
他,走火入魔了。
女子却像是没有注意到,玩味地伸出樱红舌尖舔了舔指尖,而后含笑满意地一点点消失在他面前。
“师尊...”
被刺激的他双目赤红,呢喃一声,身子也因疼痛而战栗起来。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起伏都带着撕裂感,体内气息翻涌,五脏六腑也跟着移了位。
他该忍住的,江浅书面色发白,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若非他因那夜生了不该有的贪欲,有何来眼前之灾?
偏偏那人却毫无察觉...
他果然应该杀了她的!
江浅书半阖双目,昏迷之前如此想着。
失去力量的身子就这么滑落下来,而原本该先一步落水的手臂却在快要触碰水面之时被人抓住。
裴舞影看着眼前已经失去意识的江浅书,手腕一转扣在他的脉搏上,进而察觉到了对方的不对劲。
此时的江浅书脉象紊乱,内力在四处乱窜,又急火攻心,五脏虚弱,若不能立刻找到一个功力深厚之人为他调息,怕是命不久矣!
而眼下客栈之中,能做到到这一点的仅有她自己在内的三人。
可她却偏偏内伤未愈!
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裴舞影面色阴沉地将人从水中捞了出来,草草遮掩一番后就砸叶令的门。
说好的是下X药呢!这不是要把人给整死么!!
若非刚才天道“友好”提示了她,这个未来反派就要以这种憋屈的方式和她在轮回路上相见了!!
想到这里,她砸门的手又重了几分。
这果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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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浅书意识游离身外浑浑噩噩了好一阵子,等到再次神魂归体,苏醒过来时已经是深夜。
眼前陌生的房梁让他有些迷茫,而周身平稳运转的内力又让他觉得自己仍在做梦。
他的内力不是早该消散了么?是谁救了他?
“哟,醒了啊。”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仍沉浸在思绪中的江浅书拉了回来。
他转头,视线触及到对方肿了半边天的脸后又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小~浅~书~”叶令咬着牙叫他,“你给我转过来!”
江浅书回头,看着他肿胀发青的半张脸,坐起来关心道:“堡主可是遇袭了?”
叶令听见这话,完好无损的半张脸上有些诧异,他盯着江浅书状若无辜的样子看了许久,确认对方当真不知道是自己给他下药后,这才摆了摆手说道:“这天沙堡无人能伤着本堡主分毫。”
说到这里他语调一转,有带着几分温柔缱眷的语气说道:“你师父除外。”
听他提及裴舞影,江浅书立刻想到了幻境之中的一切,当即心跳便漏了一拍,又听出叶令语气中的宠溺,他别过脸僵硬地问道:“师尊为何对您出手?”
“还不是为了...”叶令正欲抱怨,话刚一出口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拍了拍江浅书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小浅书,以后莫要再惹你师父生气了。不然她又要想法子折腾我。虽说这打是亲骂是爱,你师父下手越狠就代表她越爱我,但本堡主玉树临风,禁不住她招招打脸啊。”
江浅书看着面前抚脸自叹的叶令,心中突然觉得不是滋味。他低声应下后借口休息将叶令赶了出去。
“小浅书。”叶令走之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说道,“这客栈内除了你师父外还有一位高手,你师父不在,要是惹上了记得来找哥哥我哦~”
说完还朝他抛来一个媚眼,可惜江浅书并没有看他,反而是极其敷衍地应了一声,将人打发走后便盯着自己的手腕发愣。
昏迷之前,他分明是感觉到有谁抓住了自己。江浅书本以为是叶令,但方才诊脉的触感却又不像是。
被人触碰的感觉...真的很讨厌啊。他一边揉着手腕一边想着,要是找到了,还是杀了吧。
不仅是这个人,还有数次得逞的裴舞影。
江浅书下榻取了水将手腕处使劲地擦了擦,至少原本如玉般白皙的皮肤变的嫣红并传来刺疼后这才作罢。将脸巾丢在回盆中,他稍稍整理了一下便出门了。
刚到大堂,江浅书便闻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腥味。再看此时的大堂内,店小二正提着水桶在地上洗刷着什么,而不远处的角落里还坐着一个黑袍人。
那黑袍人的桌上摆着三个酒坛子和一柄雪白色的刀。
看见那柄刀的一瞬间,江浅书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裴舞影,随后身体便像是触电一般,立刻挪开视线,找了一个离角落最远的位置坐下。
这里靠着窗,正好可以看见天沙堡的夜市。
此时外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彩灯彩旗之下可以看见不少人三五成群结伴走在街道上,周边也有不少商贩到处吆喝。
华灯满街,人皆可庆。
江浅书看着与他有一窗之隔的外街,想起了这些年在江南堂的日子。堂中众人待他极好,多年相处下来后他也多了几分留念。
他该做些什么,才能在杀了裴舞影后依旧留在那里?
江浅书陷入了沉思。
此时角落的黑袍人忽然抬头,看向正在沉思的江浅书,兜帽下的脸上露出一道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位小哥,介意拼个桌么?”
店小二看着大堂唯二的两人坐在了同一桌,缩了缩头,领着桶一路小跑着回了后院。
裴舞影坐在客栈屋顶上,看着店小二逃似的冲进后院,随后又像是做贼般从囤放杂草的地方搬出几个半人高的麻袋来,看上去沉甸甸的。
他手脚麻利地将麻袋放在板车上,推着车从后门离开了客栈。
此时夜晚,如此鬼鬼祟祟定然是有鬼。
不过裴舞影等着的就是这一刻,她运气轻功,悄悄地跟在了店小二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客栈,裴舞影跟着他几经反转来到了一处乱葬岗。
这里从内到外都透露出一股阴森的感觉,甚至连温度都比其他地方要低上许多。
裴舞影站在不远处的枯树上,看着店小二将麻袋随意丢在一处,警惕地向四周张望一下立刻推着车跑了。
明明这么熟练却还是这么胆小。
裴舞影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脚尖轻点从树上飘然下来,她走到麻袋边将其解开,里面的东西全部散落出来,竟然是一具具尸体!
这些人都是先前在客栈投宿的客人,他们个个面露狰狞,双目圆瞪,似乎是在死前看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并且四肢呈扭曲状,上面还残留着被大型野兽袭击的痕迹。
这样的惨状让每一个见到的人都会觉得不寒而栗,然而裴舞影却丝毫不为所动,她不断地翻动这些尸体,严肃的样子仿佛是在现世中挑选蔬果。
翻了半天后,她冷淡的面容下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望着一具尸体额头上忽隐忽现的白光低声道:“找到了!”
话音刚落,她便听见不远处传来铃铛声,连带着便是一阵风吹过,使得四周温度再次下降,纵然裴舞影有内功护体也察觉到一丝凉意。寒意直达骨髓。
不消片刻,又有声音传来,一字一句,就像是孩童低语吟唱,声音由远及近:
“君身既陨,魂兮魄兮,何不与我归去。”
“君魂已聚,魂兮魄兮,何不与我归去。”
“君神静候,魂兮魄兮,何不与我归去。”
随着这一声声吟唱,裴舞影看见尸体上的白光也跟着慢慢凝聚,在她的眼前慢慢化成了人形。
一人一鬼就这么猝不及防对上了视线。
“哎呀,怎么就一个啊。”
轻佻的声音在裴舞影的背后响起,紧接着便是一个黑色的链子朝着她背后袭来,眼看着就要打在她背后时,那链子却化作虚影从她身上穿了过去,直直套在了她对面的鬼魂上,将他拉扯了过去。
“你..你们是谁!”
鬼魂哇哇大叫着。
“桀桀,自然是来索命的无常。”
方才的声音又响起。裴舞影转过身去,然后就看见一黑一白两人站在她对面,白色那人抓着方才的锁链,而黑色那人则是勾着鬼魂的脖子似乎正在威胁他。
两人面上涂抹着一层白色粉末,眼角处也涂抹着黑色墨汁,如此面相,又配上勾魂锁链,与这个世界话本里面的黑白无常无二。
黑无常正在修理新出炉的鬼魂,另一半的白无常却注意到了盯着他们看的裴舞影,他伸出手戳了戳黑无常后又指了指裴舞影。
被打扰兴致的黑无常阴翳地看向裴舞影,嘴角裂开道:“原来是能看见我们。”
说着他松开到手的鬼魂,提着链子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裴舞影道:“怎么,地府的事情你也想管?”
裴舞影没有说话,反而是慢慢抽出了背后的刀。
黑无常见状,露出了几分兴致,他展开手中锁链,显然是准备教训一下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不过他还没有来得及摆开架势就被裴舞影用刀背呼呼打在了头上,连带着还有她暴怒的声音:
“黑白无常是吧!索命无常是吧!还要在这里欺负生魂是吧!是不是要等人去投诉啊!”
她每说一句就要狠狠地敲一下对面,力道之大竟然让黑无常招架不能,只得连连求饶。
“别打了!别打了!你这小丫头讲不讲道理!再打我就反抗了啊!”
站在一旁的白无常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而裴舞影听闻后更是生气,手中力道也跟着加重不少:“反抗?来啊!老规矩!上竞技场!打赢了重楼使总管的位置明日就换你坐!”
话刚说完,求饶声也跟着停了,原来是白无常出手将自己的同僚从裴舞影手下救了出来,听见重楼使总管一词,两人先是一愣,随后齐齐喊道:“总管大人?!”
裴舞影“啧”了一声,收好刀不耐烦道:“叫魂啊!滚过来,有事要你们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