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快上第一节课,李舒雅才脸色阴沉地回到教室,温缘刚好抬起头来,跟她的视线碰上。
身为班花的李舒雅,总是在所有人面前保持清纯柔弱的姿态,只有温缘知道她背地里的面孔。
娇纵,任性,自私,脾气不好……
温缘看到李舒雅走了过来,看似无意地撞了她的书桌,作业本一下子掉在地上被踩了一脚。
“哎呀,不好意思。”
她说话时,脚还在作业本上碾几下。
温缘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李舒雅脸上表情阴沉到,她被人打小报告了,温缘有很大的嫌疑。
除了她,还有谁会跟自己过不去?
李舒雅没有在全班同学面前找温缘麻烦,恶狠狠咬了咬牙,就踏着高傲的步子回到座位。
直到她走远,温缘缓缓俯身捡起印着黑色鞋印的作业本,拿手拍了拍,鞋印还是很清晰。
下课后,温缘留下来值日,其他人都已经回家了,李舒雅走到温缘面前,她才发现她也没回家。
“是你吧。”李舒雅质问道,看见温缘脸上不解的表情,顿时气急败坏,“是你跟老师打小报告吧。”
“不是我。”温缘面无表情道。
“不是你又会是谁,你不就是嫉妒我在学校受欢迎?像你这种人,也只能用这种下三滥手段了。”
“我说了,不是我。”温缘冷冷地说道,身材单薄纤细的少女,冷着脸眼角渗透出寒意。
“哼,别以为不承认就行。温缘我告诉你,我男朋友在那边道上有人,你最好别再搞小动作,不然到时候有你好看。”李舒雅放下狠话,踏着高傲的步子走了。
温缘漠然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她从来没想过招惹李舒雅,但是李舒雅却总是处处针对她。
仿佛她们不是亲人,而是仇人。
……
值完日后,温缘也回家了。
但她回到家里,没有看到李舒雅李舒明俩姐弟,舅妈每天上班舅舅还在出差,没空管他们两个人,姐弟经常跑出去玩,白天家里基本只有温缘一个人。
温缘草草填饱肚子,躺到自己的床上。
杂物间的空间很小,只能在堆积的杂物中空出一块地方铺了张床,床底下都被塞得满满当当。
半开着的小窗帘透进了些许亮光,温缘躺在硬邦邦的床上,抬起纤细的手腕抓住那一缕阳光。
她看着自己的指缝发呆,思维恍惚飘远,直到现在,她才有时间冷静下来,捋一捋发生过的事情。
她很清楚知道,自己真的已经死了。
背后的硬邦邦的床板,透过薄薄的衣服布料传递丝丝凉意,被匕首刺破胸口的记忆那么的清晰。
冰凉的匕首没有一丝温度,刺进她心脏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像坠入冰窟,全身前所未有的冰冷。
当时身体周围升起的红光,绝对是来自地狱深渊的迎接之光,那些黑色的手掌就是地狱的使者。
温缘曾经只在别人身上见过这种画面,那些把灵魂卖给恶魔的人们,最终身躯都会坠入地狱深渊,他们的灵魂被恶魔吃掉,化为虚无永远不复存在。
地狱使者一旦出现出现,就标志着这个人已经走到生命尽头了,至少温缘从来没见过例外。
所以,她真的已经死了。
将手指插进自己额头的发丝间,揪紧细软的头,丝丝疼痛让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
她死了,可是又活了过来。
现在的她已经回到了九年前。
温缘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因为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件事,考虑过自己会重生。
像她这种恶魔的奴隶,怎么会有重来的机会?
温缘爬下床走到卫生间的镜子前,抬手解开自己胸前的校服扣子,在她心脏的位置上,再也没有丑陋的契约刻印,也没有匕首造成的伤口。
她真的重生了?
所以这一次,她可以做出别的选择吗?
选择一条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
下午,温缘依旧骑着自行车上学。
她已经很久没有骑过自行车了,现在没有豪华的轿车,没有司机接送,说真的不太习惯。
但是,她并不讨厌这种流汗的感觉。
到了学校没多久,就看到李舒雅走进教室,她走路带着一股香风,明明高中生不准化妆,温缘却看出她化了淡妆,许多男生不由自主被她吸引住目光。
相比之下,温缘厚重的头发朴素得要命。
温缘曾经羡慕过李舒雅,羡慕她活得光鲜亮丽,羡慕她有那么多朋友,羡慕她被很多人喜欢。
于是后来,她也变成了这样的人,在恶魔的帮助下,她变得很有钱,很多人拜倒在她的魅力下。
可是她似乎并没有因此感到满足,而且越来越感受不到快乐,向恶魔索取得越来越多。
最后……
下午下课依旧是温缘值日,倒完垃圾回来,其他人都走了,教室里空荡荡只有她一个人。
骑着自己的自行车回家,远处的夕阳红艳似火,不知不觉回到小区楼下,将自行车锁好后上楼。
拿出钥匙开门,却发现屋里气氛不对劲。
李舒明还没有回来,只有舅妈和李舒雅在,而舅妈脸色很不好看,“温缘,你过来。”
舅妈平时还会伪装亲切地喊她缘缘,而直接说她全名的时候,肯定是事情不太对劲。
但是现在,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温缘背着书包,走到身材发福的舅妈面前,李舒雅低着头站在舅妈身后,此时的她脸色苍白,没有教室里的嚣张气焰,就像做了什么亏心事。
“温缘,你为什么要偷家里的钱。”
“我,偷钱?”温缘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
舅妈许梅面色铁青地指着她,“我柜子里的几百块不见了,雅雅说看见你拿了,温缘,你说舅妈这些年对你哪里不好,给你吃给你住,一直照顾你,还送你去上学,可是你呢,不但不学好,还偷家里的钱?”
温缘听着许梅的质问,觉得简直可笑。
再看看李舒雅害怕的模样,恍然间,她隐约在记忆深处找到这件事情,似乎曾经的某一天,也发生过这件事情,李舒雅偷了家里的钱诬陷是她偷的。
如今再一次重演,温缘内心浮起冷笑,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冷声道:“我没有偷钱。”
“你还不承认?雅雅都看见你偷了。”
“既然她都看到了,那她为什么不阻止,从小到大我犯什么错,李舒雅哪次不是当场告状的?”
这对母女一天内轮流着诬陷她,她如果再继续放任她说,这个女人是不是真的把她当贼了。
“你……你气死我了。”许梅没想到小姑娘这么嘴硬,气得她火冒三丈,本来养着别人家的孩子心里就膈应,要不是因为那笔钱,她怎么也不肯收留温缘。
越想越气,心底怪起她那个丈夫。
“这个家这么多人,你凭什么说我偷的,李舒雅有证据吗,你怎么知道不是她偷了钱?”被点名的李舒雅顿时脸色更苍白了,仿佛下一秒就要昏过去。
“温缘,你在胡说什么。”
几乎是同一时间,许梅和李舒雅大声吼出这句话,李舒雅直接哭了出来,哭得梨花带雨。
“妈妈,我没有偷钱,我没有……”
“雅雅别哭,妈妈相信你。”许梅把委屈的女儿搂进怀里,愤怒地看着温缘,“缘缘,你真的不可理喻,没想到我养你这么多年,就养了个白眼狼。”
温缘漠然地看着她们上演母女情深,这女人确实养了一个白眼狼,只是那白眼狼可不是她。
而温缘的话,彻底惹怒了舅妈,“你不但学会偷钱,还学会胡说八道,这是要气死我。”
温缘宛如看笑话般,“舅妈也知道偷偷拿别人的钱不对吗,那我爸妈的钱你打算什么时候还给我呢,是不是因为他们说不了话,你就不用还了?”
扣除她这些年花掉的生活费,应该还剩下不少钱,至少不大手大脚花钱也能好好过一辈子了。
温缘的语气并不激烈,甚至有些温吞,但这样的一句话刚说出来,气得许梅挥手朝她扇来。
好在她反应很快,退后一步躲了过去。
女人的手掌在她眼前划过,掌风掀起几缕她柔顺的发丝,可以想象这巴掌打在脸上会有多疼。
许梅气得几乎要昏过去,“反了,要反了。”
而向来唯唯诺诺胆小内向的小姑娘,冷冷瞥了她们两人一眼,背着书包直接转身摔门离去。
身后屋内,传来摔东西的响声。
温缘背着书包下楼,她没有去推自行车,顺着小区门口走了出去,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夕阳已经变得有些模糊,现在是吃晚饭时间,街道上没什么行人,只有瘦弱的小姑娘慢慢地走着。
这条林荫路,是温缘以前很喜欢来的,每次心里有什么伤心事不想回去时,她都会来这边走走。
没有想去的地方,只是漫无目的往前走。
夏季的风吹拂着她及腰的长发,把厚重的刘海吹开,露出少女光洁的额头,黑色的眼眸宛如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