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们对君父的惕惕然吗?”
圣上环视地上的?臣子,陈御史跪在地上以额触地:“臣万不敢有此犯上之意!”
“皇后身为国母,难道陈卿就不需要遵守君臣之礼了吗?”
皇帝如今正是要清算逆党的?时候,他们这个时候要圣上忍痛割爱,恐怕也要牵连到自身,何侍中低声道:“苏家固然有错,然而皇后嫁与天子,理当另算,只是朝野多不晓皇后身世真伪,不如就将苏氏三尺以上男子赐死,阖族流放,以平息流言。”
“至于英宗贵妃……”何侍中想了想,那不过是先帝后宫的?一个宠妃,随着先?帝去世,这?个宠妃的?一切荣光几?乎也随之而?去了,圣上没什么要迁怒自己弟弟姬妾的?必要,“圣上从前体恤英宗贵妃献玺有功,但?苏氏如此不知惜福,想来也应入感业寺落发出家。”
太子口出狂言之际,许多重臣宗亲都在场,但?是没有证据,总做不得真,苏家与东宫的关系千丝万缕,皇帝对苏家网开一面,轻拿轻放,却对别的人家十分严苛,反而?坐实了太子的?言论。
皇帝对自己的?亲兄弟狠辣到不肯留下男嗣,对上太子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这些涉及处死亲近皇族的事情无?人敢置喙,几?乎全凭皇帝圣断。
“今日你们也受了惊吓,各自回府去,这?件事情容后再议。”
圣上负手而?立,这?个法子倒也合他的?意,但?总要知会皇后一声,她生性柔顺,家中的?人待她又不大好,阿笙应该不会有什么异议,“兹事体大,朕亲自写一份诏书下去,三省合议过后就昭告天下罢。”
朝臣们知道这?也算是默许了的?意思,都躬身后退出了皇帝的?书房,英国公迟缓了几?步,他抬头望了一眼圣上,天子已经吩咐身侧内侍去拿了下诏的御纸,摇了摇头,最后也退出了书房。
内侍监去送皇后回宫还没有回?来,服侍圣上的?是另一位着红近侍,他不疾不徐地研着墨,却悄悄抬眼打量皇帝的?动作,圣上一般吩咐纸笔的?时候,基本心中已经是做好了决断。
像是上次处死襄王同党,天子的?亲笔诏书十分简洁,几?乎一个氏族的后面跟着的?就是一个“杀”字,然而今日这道诏书写得却极为缓慢,每落一笔,几?乎都要斟酌一番。
“收了罢,朕去瞧瞧皇后。”圣上写到一半,心中忽觉烦乱不安,他将笔放到了一边的架上,让内侍收了这?份未写完的?诏书,“吩咐人排驾千秋殿。”
天子话音未落,内侍监已经捧了木盒入内,圣上瞧他从千秋殿归来,难得地笑了一声,“你回?来得倒有些不巧,可是皇后有什么吩咐,竟留了这?样久?”
“娘娘今日好兴致,没有传辇,步行回?宫的。”内侍监将木盒放到圣上的?面前,小心应和道:“娘娘还吩咐奴婢说这是陛下夜里要做的?功课,这?几?日您忙着,先?送到太极殿来。”
“皇后又在你的?面前编排朕了,”圣上已经启开了那木盒,一本《左传》醒目地躺在内里,上面还有一个做好了的?锦囊,看着不像是宫中样式,忽然会心一笑,语气中带着些无?奈,“宫中也就只有她才有这?个胆子。”
圣上原本是要每日给苏笙腹中的?孩子念几页书文,苏笙也不知道一个小小胎儿二十多天听完一本《礼记》,而?后就要开始听《左传》到底能不能听得懂,就央求他把念书的?时辰挪到了晚间,权当是给她催眠。
皇帝每每念完,身边的?妻子几?乎都是睡沉了的?,这?时候帘帐之内只有他们一家三口,他还能同孩子说几句亲近的?话,阿笙常常抱怨他是揠苗助长,但?是对着她那一双笑意盈盈的?秋波,圣上虽想和孩子多说几句话,却总是无法对着孩子说出那些略显幼稚的?话,似乎一说出口,皇后就会笑话他这?些年纪白长了一般。
因此也就只有皇后睡去之后,圣上才同这?个与自己骨血相连的?孩子说上几?句,隔着阿笙的?寝衣,感受这?微弱的?胎动,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莫名地叫人心底软得一塌糊涂。
圣上有心亲自教养这个孩子,因此这些批注倒也不算白做,他随手翻了几?页,上次应该是讲到了恒公十五年,这?几?日事忙,大约得再?过几?日才能继续讲下去。
一缕用红丝绳扎好的?青丝从书页中间掉到了桌案上,那缕青丝带了清冷的香气,圣上几?乎每夜都宿在千秋殿,一闻到这淡淡香气,就知道这?该是苏笙的?发丝。
“皇后给你这?个做什么?”
圣上知道苏笙一向爱惜她的那一头乌发,也只有甘露殿那一夜才许他剪了一缕结成同心扣,《左传》平摊在书案上,圣上略扫了一眼,忽然瞥见一处自己尚未勾画过的?地方。
本来皇帝也没有心情去管书上的?那些史料,但?那一句“人尽夫也,父一而?已”着实吸引了天子的?目光,圣上执了书卷在手,看了那一段,也不待内侍监作答,径自拆了与书卷一同被送来的香囊,里面唯有两样东西,一个是当初圣上送给皇后做定情的?冻石刻章,而?另外一张小笺却是女子清秀娟丽的字迹。
圣上微抿了唇,内侍监在千秋殿便瞧着皇后有些不对,现在见圣上面色不虞也不敢说些什么,只是躬身立在圣上身侧,大气也不敢出。
过了良久,元韶才听见圣上问道:“你与皇后说了些什么,她竟要与朕赌这?样的气?”
圣上语气中隐有杀意,元韶心内一惊,不知皇后在这一方小笺里写了些什么,但?不管怎样,他立时跪了下去,战战兢兢地将自己在千秋殿中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当时娘娘问了奴婢东宫情状,奴婢怕惊着皇嗣,只说些不要紧的与皇后知道,娘娘听之后淡淡问了几?句,将东西交付给奴婢便叫奴婢回来了。”
“就为这?些,她竟要自请辞位,出家离宫吗?”
小笺上只有寥寥几?行,却叫天子变了脸色,苏家算得上什么,居然能叫皇后为了这?些谋逆的?人说出要以己身代人受过的?话,什么青灯古佛,终身替圣上祈福,他尚且在位,她腹中又有自己的?孩子,哪里来的青灯古佛!
“朕又不曾驾崩,皇后是当朕咽气了么,还要削发为尼!”
圣上将《左传》重重地丢到了案几?上,阿笙一向是一个很温柔娴静的?姑娘,宫变之际也是向着他的?,皇帝本是想着过去安抚几?句,但?眼下却不好动身,他手中捏着苏笙自请辞位的?小笺,忽然觉得有些头痛欲裂。
她在这个时候将青丝夹在书中送过来,显然是刻意为之,郑厉公忌惮大夫祭仲,想要借祭仲女婿的?手将他除去,祭仲的?女儿雍姬无意得知之后痛苦不堪,回?家向母亲求教,而?后才有了那句广为流传的?“人尽夫也,父一而?已。”
天下所有的?男子都可以做这?个女子的?丈夫,但?父亲却只有一个。因此雍姬向父亲告发了丈夫,祭仲杀了女婿,而?后郑厉公身为一国之君也出逃国外。
苏笙与雍姬或许有几?分相似,但?皇后的选择却与雍姬是反过来的。
虽然圣上不会同她说起关于东宫与苏氏的一些事情,但?身在君王卧榻之侧,她倒也不是全然不晓得皇帝的?一些安排,可她一点也没有向父亲透露过圣上的?调动安排,眼睁睁地瞧着自己的?丈夫将自己的?族人一网打尽,甚至还在离千秋殿咫尺之距的?地方商议如何处置自己的?三族。
于君王与丈夫而言,她尽到了一个做皇后和妻子的?责任,但?是身为女儿,却很不孝顺。
“往常也不见她对苏氏的人如此上心。”圣上这?一生除了从前与母亲不大相睦,并没有被人怎么威胁过,皇后以出家要挟,也是将他打了个措手不及,“苏家谋逆与她有何相干,苏承弼不忠君上,哪里配做国丈?”
今日内殿的宫人似乎忘记管住那白鹦鹉的?口了,鹦鹉听见圣上声音略高,突然也开始跟着他的?语调说话,只是圣上这?些时日也没有心思教它什么新的话,只还是颠来倒去那几句:“阿笙,你好端端的,又同朕生什么气?”
殿内忽然就寂静了下来,皇帝那未说出口的怒火被鹦鹉的?拟人之声噎了回?去,这?是许久之前教过的?话来,圣上突然想起之前两人偶尔行欢,调笑时的言语也曾被笼架上的?鹦鹉听去,预感到这样放任它叽叽喳喳下去或许会有些不妙,那一团怒气尽数消散,连忙吩咐内侍取了口笼来。
“还不叫人锁了它的?嘴,”圣上面上一热,颇有些恼羞成怒道,“今夜不许人喂给它水米。”
内侍监见天子神?色郁郁,小心问道:“圣人,今夜您还到千秋殿去看望皇后吗?”
平日说起皇后时,圣上多是语带笑意,哪会像今日这样?中宫有孕,元韶也害怕皇帝会一怒之下不管不顾,伤到了皇后腹中皇嗣也是不妥。
圣上抬眼瞧他,那淡淡的一瞥叫元韶领会到了圣人的?意思,“朕当着众臣的面说要去的,天子一诺岂可轻负,她不懂事也就罢了,朕难道还要和她一个小姑娘计较?”
就算是陛下在外人面前说过这?样的话,臣子们怎么知道入夜以后皇帝去哪里……更何况,宫中有这?样面对甬道上尸体也面不改色的姑娘吗?
“说来她现在怀着身孕,心思格外敏感,有些出格的举动也在情理之中。”
圣上缓了缓心神?,将书册与冻石青丝都收到了匣子里,起身向外,“皇后平日每到这个时辰都要用膳的,要是为着等朕饿坏了也不好。”
内侍监本来见皇帝雷霆震怒,还以为皇后此举是拂到了天子逆鳞,然而圣上还不待人规劝,三两语却是自己寻了台阶下来,知道皇后纵然任性,但?仍是简在帝心,就算是剪了青丝也不过是虚惊一场,便含笑应了一声是,随在圣上身后,一同乘辇到了皇后所居的?千秋殿。
然而等圣驾行到千秋殿外时,却发现千秋殿的宫门已经紧紧闭上,即便是圣驾前面的引路内侍击节声传之甚远,也不见里面的人听见开门。
内侍监出了一身冷汗,皇后再怎么生气伤心,私下铰一缕头发也就算了,就这样将皇帝公然拒之门外,元韶也是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当众叫圣上下不来台,万一陛下当真恼怒,厌弃了皇后,那中宫当真是得不偿失了。
内侍喊了三声“圣上驾到”,皇帝皱了眉,叫传声的人停下来,这?甬道空寂,只有御前的?内侍在这里传声,圣上自觉脸面上也是有些挂不住的。
内侍监见这?两边僵持不下,连忙走到宫门前敲了敲,这?还没到夜间宫门下钥的时候,千秋殿私自闭门必然是得到了皇后的旨意,然而皇后也是天子所立,到底该听谁的?,这?些内侍和宫娥也该心里掂量一番。
“圣上驾临,你们这些宫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将天子拒之门外?”
元韶摆出了总管的?威风,心里也只能寄希望于皇后不要做得太过,否则这?件事情得怎么收场,难不成要这?些御前的?人像是今日作乱的叛军一样拿了长梯翻进去,从里面把门开了?
过了不久,千秋殿大门的里面传来了皇后贴身侍女的声音,“总管,不是奴婢吃了熊心豹子胆,是娘娘说要斋戒沐浴,不许擅开宫门。”
藏珠的?声音透露着一丝无?奈,这?叫内侍监心里发急,他压低了声音,尽量好声好气地同她隔着一道厚重的?宫门说话,“藏珠姑娘,圣驾可是在外面等着呢,就算是民间夫妻吵嘴,那不能将丈夫一个人丢在门外,娘娘再?怎么不高?兴,总也得识些大体,不能教圣人等在外面罢?”
“娘娘的?吩咐,奴婢能有什么办法?”
藏珠叹了一口气,圣上与皇后的话都得听,圣上固然尊贵,但?她毕竟是跟随皇后的,如果?这?个时候听总管的?话开了门,娘娘定然要生气的?:“皇后娘娘疲倦得厉害,晚间只用了一盅红枣甜粥,现下正在更衣沐浴,圣人这?时候进来,恐怕也有些不妥。”
皇帝蹙眉听完了藏珠的?回?话,阿笙不等他用膳倒也不算什么大事,但?皇后的孕吐期已经过去了,她要用自身的?精气养着两个人,过了短暂的?孕吐期后,平日的食量其实是要比他这?个男子还要大些的?,但?现在只用了一碗粥就要撤膳,拿自己的?身体与他赌气,未免有些太不值当了。
“朕知道皇后今日有些不适,那今日朕暂且先?回?去,若是皇后有什么不舒服,便差人去寻太医院使来诊脉。”
圣上吃了闭门羹,说不难堪那是假的?,自古以来恐怕也很少有女子像是她这?般,阖族谋逆不向君王求饶,反倒是自己将皇帝拒之门外,他想着苏笙夹在书中的乌发,沉声吩咐道:“这?些时日不许皇后接触刀剪针线,她要管着内廷,就不必替朕做香囊了。”
天子中气十足,这?话传得很远,门那一侧的侍女应声称是,圣上便不在此处过多停留,吩咐御驾回?转太极殿了。
自从娶了她之后,圣上几?乎不曾独眠御榻,但?皇后已经做出了拒绝姿态,他若是不顾中宫心意,硬要内侍开了千秋殿的门,恐怕会伤了皇后在宫中的威严。
内侍监瞧着圣上回?转太极殿,知道圣人如今心情定然不好,跟随在辇车一侧不敢发声,但?圣上在辇车中静坐良久,忽然开口道:“派人到英国公府去,就说皇后近些日子思念家人,让阿瑶入宫再?陪皇后住上半月。”
后妃有孕可以让家人入宫照拂本是不成文的?惯例,但?多半是母亲或嫂嫂入宫陪侍,苏笙与英国公夫人不相熟,倒不如叫温舟瑶进宫陪一陪,她们两个从前到底在一起住过,叫她劝一劝皇后,比自己现在这样与她僵持着还好些。
太子发动宫变,圣上这?几?日本来也是有些不得闲的,叫温舟瑶将她那些念头悉数打消了,自己那时再来千秋殿陪她,阿笙是个肯听劝的?人,不会叫他为难的。
藏珠领了皇帝的?吩咐,回?转到皇后寝殿的时候也是松了一口气,她见苏笙已经出浴换好了一袭素衣,还是有些后怕的?“娘娘,您说您这是何苦呢,这?一头青丝谁瞧了不羡慕,您还将头发铰了下来,奴婢见了都替您心疼。”
苏笙执了一本佛经在手,倚坐在窗下床榻翻阅,宋司簿眼看着自己卸去了皇后衣冠,差点要被骇死,但?又不敢惹恼了皇后,只能听从她的吩咐,全部退出了内殿,只留藏珠一人侍候。
听藏珠这?样抱怨,她只好安慰道:“剪了就剪了,以后还会长出来的,我还嫌顶着这?些头发太沉了呢!”
“娘娘,依奴婢看您这样是何必呢,圣上这?样疼您,不看僧面看佛面,瞧在您的面子上,说不定会赦免了主母他们。”藏珠有些天真道:“刚刚圣上在外面很是难堪,可就是这样都不曾生您的气,临走前还吩咐奴婢们将殿内的?刀尺之物都拿走,怕您伤了眼睛做针线活。”
“陛下哪里是怕我伤了眼睛,他是怕我出家,或者自戕。”
经过后殿汤池的?浸浴,皇后苍白的脸上也多了些血色,苏笙随手推开了窗扇,听着殿外逐渐远去的声音,心中五味杂陈,“藏珠,你跟在我身边这?样久,还不清楚陛下的?性子吗?”
“他看似什么都听我的?,给我一个好的?出身,又许我干政,可是一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圣上什么事都是要瞒着我的?。”
苏笙苦笑一声,她靠在枕上,腹中的?孩子叫她行动有些笨拙,已经无?法像从前那般随意环住自己的?膝头,“圣人是被人从东宫位子的?上面赶下去的,杀了废帝与秦氏才得以重返太极,他对皇位看得重极了,阿耶跟随太子谋反,太子又将圣上与我的?事情说了出来,阿耶与他必然是要赐死的。”
她与圣上夜夜同枕,多少也能猜得出皇帝对这些罪人的?安排。圣上平生逆鳞,皇位算是一桩,大言不惭一些,她或许也算一桩,苏家与东宫在这两件事情上都犯了忌讳,这?叫圣上如何不动杀心?
“地藏奴还这?么小,或许还有几?年活头,或许将来某一天也会死于一场风寒。至于良娣,她大约要去太极宫东门同襄王妃和那几个县主做伴,但?圣上要撇清我同苏氏的关系,必然要对长乐郡主的?耶娘兄弟严正无?私,抄没家财倒没什么,唯恐灭族之祸。”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我与陛下站在天下至高之处,却也是时亲时疏。”
哪怕是听了圣上那么多甜言蜜语,苏笙偶尔也会觉得心中失落,她会像天底下大多数女子一样纠结,自己的?夫君到底爱不爱她呢?
圣上在光华殿临行前曾与她私下缱绻,但?即便是那一刻,圣上也不愿意透露一星半点他要经历的?事情,他口中说着太子的?事情是国事也是家事,实际上半分也不曾说与她。
皇帝立她做皇后、处置太子,是为了讨她开心,还是因为圣上本身不喜欢东宫久居储君的?位置,想要换下自己的?骨肉呢?
他每次都将事情瞒得彻彻底底,到底是怕她心中担忧,还是害怕她也学了雍姬,向自己的?父亲告密?
圣上待她的好固然有许多,实际上却都是按照他的?心意而来,委屈天子自己而?顺从她的时候并不算多。
她做准太子妃时,不愿与太子的?父亲在一起时,明里暗里多次拒绝,然而圣上却怎么也不肯放她,哪怕口中所不再?逼迫,可是实际上仍是势在必得。
皇帝要她有一个好的?出身,要她与从前的?自己断绝联系,他总是十分强势的,有时她会心软,有时也是出于对郎君的?爱慕,顺从天子的?心意,尽力地叫自己郎君高?兴一些,她自己也不愿意叫苏家沾了自己的?光向上攀爬,奢求他们不配得到的东西,可是真到了丈夫要杀死岳父的时候,她没有办法像从前一样,置身事外,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发生,然后接着同圣上做一对恩爱夫妻。
或许有的?女郎愿意为了成为皇后乃至太后,愿意与自己的?杀父仇人共枕同榻,但?是苏笙经历过同圣上那样多的?甜蜜或是烦恼,在天子的?纵容之下,她的期待已经远远超过了单纯做圣上的?皇后。
她的父亲要谋害自己的?丈夫,丈夫又要以谋反的?罪名诛杀她的父母族人,苏笙突然有些明白那些和亲的宗室公主,每逢两国刀兵相向,心中究竟是何等滋味。
皇位在圣上的?心中远比一切要重,他宠爱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妹妹,但?是一旦涉及皇位争夺,便是要斩草除根,身为他的?妻子,苏笙当然能理解这种帝王的?决绝狠辣,臣子谋逆是大罪,皇帝不留情面也无?可指摘,但?作为她自己,怎么能接受自己同一个杀了父母的?男子结为夫妻?
“娘娘您要自请出家,万一圣上一怒之下真的?准了,您和皇嗣可怎么办?”
藏珠也晓得或许皇后是想以退为进,用腹中的?孩子要挟皇帝对苏家宽纵一些,但?君心难测,即便是圣上这?样喜欢皇后,她心里也没什么准。
“准就准了,我原也不是要哄他的?。”窗外残阳如血,苏笙抚摸着小腹,“自古忠孝难两全,我从没有对不起陛下,可也不该踩着我族人的坟茔与他谈情说爱,为他生儿育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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