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阳长公主心中?一紧,她笑着答道:“回?皇兄的话,二郎这几日总在军营中?,军中?的事情我又不?懂,我哪里见?得?着他??”

酒酣耳热之际,太子击掌三下,命内侍们将长桌抬到庭院,请圣上步出内殿,“将地藏奴放上去罢。”

幼儿被乳母放到了桌上,苏月莹衣袖下的手?微微颤抖,那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太子自然可以不?在乎一个庶子的性命,然而她却是母子连心,头颈微微伸长。眼睛几乎是不?错珠地盯着儿子瞧。

而在别人看来,苏良娣不?过是有些担心儿子不?能在圣上面前抓书?笔印章,却抓了胭脂花草。

地藏奴从未见?过这样大的场面,他?胆怯地在桌上爬来爬去,却什么也没?有拿起来,众目睽睽之下,竟一屁股坐在长桌上,抱着自己的小脚丫在桌上啃了起来。

但他?那脚又像是不?受控制一般,两只脚灵活地转来转去,皇长孙伸手?几次,居然塞不?到自己的嘴里去。

这一下不?仅仅是圣上,在座的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地藏奴才多大,快让乳母抱他?回?去罢。”圣上最?先忍了笑,对太子道:“将来你母后的孩子出生,不?知道爱不?爱啃自己的脚。”

皇帝不?曾亲身照拂过自己的孩子,但却是见?过弟妹与宗室子侄辈的模样,孩子小的时候似乎都十分钟爱啃手?啃脚,他?这个时候不?知怎的,突然想起来自己同阿笙的骨肉,那个孩子将来也会这样吗?

还是会像他?当年那样,抓了简书?与印玺,是天生做圣人的命呢?

“说起来娘娘一人在宫中?,朕也有些放心不?下,”圣上对身侧簇拥着的朝臣们道:“你们今日且乐你们的,朕已经有些乏了,便先回?宫去,若非紧要之事,明日晨起再议就是了。”

太子也跟着笑一笑,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地藏奴又不?是他?的嫡子,在周岁宴上能不?能出彩也并不?是十分要紧,圣上正要吩咐内侍监排驾,群臣躬身相送天子,然而东宫却跪了下来,他?朗声禀道:“儿有一事,愿闻达于圣人。”

圣上笑吟吟地转过头来:“三郎这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非要今日来说?”

“儿臣今日是想向陛下请辞东宫之位,”太子的头重重地磕在地上,从自己的袖中?掏出了一份奏表,“儿蒙陛下恩典,忝居东宫之位,惶惶不?可终日,恐负陛下厚望,如今中?宫有娠,儿愿还位于上,自携妻子去做山野之民,求陛下恩准。”

太子忽然说了这样的话出来,臣子们自然也都跪了下去,其实前几次太子呈表早有预兆,皇帝表面上虽然没?有表态,可对皇后的宠爱却是不?加半分掩饰。

不?过他?们猜虽是猜到了,但也要装一装,劝阻太子一番。

他?双手?呈给了君王,圣上离他?有些远,并没?有如他?想的那样亲手?接过,而是让内侍们转递了过来,吩咐臣子们起身。

太子这份请辞表有些长,早有内侍躬身在圣人身前,请天子与诸位大臣以自己的背部为案几,内侍监吩咐小黄门?取了天子的玉印朱笔,留待圣上批复。

长长的奏表被人展开,圣上的目光落在其上,忽然变得?凌厉,有近些的臣子见?了表上内容,亦是面容失色。

那并非是什么请辞东宫位的陈情表,而是斥责皇帝昏庸无道的檄文?!

像是什么“杀害兄弟子侄、夺子之妻、宠爱妖后孽子、不?能守祖宗之土……”

太子倏然起身,他?袖中?藏有利箭,正要按动机关,忽然被那道檄文?砸中?了手?臂上的穴位,奏表用的是上好的纸张,封皮厚重,用来砸人也是很有些份量的,圣上素日常在宫中?演武,盛怒之中?又不?曾留了情面,那一掷之下,太子的手?臂软软地垂了下来,袖中?的利箭也射向了地面。

那箭矢穿破地面的声音引起了一片哗然,陵阳长公主的广袖里原本也是藏了利刃短刀的,她伸手?入怀,像是受了惊吓一般要靠近天子,却被皇帝身侧的英国公倏然擒住了手?腕。

英国公冷冷地道了一声得?罪,长公主只觉腕上力道一重,被人夺去了兵刃,英国公终究是臣子,估算着她身上没?有其他?暗器才松了她的腕。

“皇兄……”她与自己的兄长对视,下意识地心虚想要解释,然而皇帝却不?容她说出完整的一句,捏紧了她的肩,几乎将人掷出去一般,将她丢到了离近太子的地面上。

长公主不?知是被人捏得?肩臂脱臼,还是被天子骇人的面色所惊,她的脸青白交加,不?敢再与皇兄对视,狼狈地爬起了身与太子站在一处。

“你这昏君,先杀我父亲与叔叔,又夺我妻室,私纳于宫,像你这样的无德之人,如何配为天子?”

东宫一击不?中?,四下藏着的精兵听到了声响,连忙护在了东宫身前,身边的内侍发射了烟火之号,太子恚恨道:“今日断然要叫你丧命于此!”

尽管英宗是被秦后毒害死的,但比起杀一个谋逆的襄王,杀一个曾经对今上有恩的手?足胞弟听起来才更叫人不?能忍受。

赴宴的多是宗亲,即便是有想要忠心护卫皇帝的武将,谁会在参加一个小儿的周岁宴还带着征战沙场所用的利剑?唯有圣上的卫军方有兵刃。

“阿耶,”太子此时再用起这个称呼已经满含嘲讽,“樊将军已经包围了这里,您身边的这些御林军纵然精锐,又能撑上几时?”

他?的手?臂仍有剧痛,但这一点?伤只能叫人的面色变得?惨白,却不?能掩饰那即将成功的得?意,“夺媳为妻,更换国本,又杀害兄弟子侄,您的气数早就尽了!”

太子走?到这一步,身家性命都已经顾不?得?了,苏笙与皇帝有私,而后进宫为妃为后的事情当然也就不?在乎隐瞒与否了,“您平日里清心寡欲,我还真当您是天下至圣之人,没?想到却是看上了自己的儿媳!”

“后宫三千,粉黛盈列,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谁能想到堂堂圣可汗居然专喜欢与那见?不?得?光的女子做龌龊之事?”

这些话在他?的心中?已经压抑了许久,但是碍于天子至尊的身份却又不?好说出口?,他?没?有歇斯底里,却让人从心底觉得?太子已然有些疯魔,“想来孤的长史已经将皇后接出了宫,您既然这么喜欢她和她腹中?的孽障,我日后定当好好照拂,免得?您走?得?不?安心!”

陵阳长公主原本是打算事成之后杀了苏笙以及她与皇兄的孩子,然而此时她立在太子的身边,听着他?这个意思,却感觉有些不?对,但这种时候不?是与自己人清算的时候,宴会上的有些宗亲与朝臣已经生出动摇之心,她勉强忍着疼痛,英国公说起来刚刚对她已经算是客气的了,又是圣上得?力的左膀右臂,若能叫他?倒戈,也是事半功倍。

“英国公,你那两个跟随殿下的儿子已经在二郎的手?中?,只要你愿意弃暗投明,他?们非但不?会有丝毫的损伤,待到三郎御极,你英国公府的富贵荣耀也可以照旧延续下去。”

别说温舟瑶无意间造成英宗德妃早亡,温钧琰知道以太子的心性,登基后绝对不?会放过自己,就算是没?有这样一桩事情,他?亦不?会做出如此举动。

“能为圣上与家国而死,那也是他?们的荣耀,我温氏的人世受皇恩,长公主乃陛下手?足,深受陛下喜爱,却与小人私通,试图撼动圣明天子,长公主谋逆或可逃脱一死,可你对得?起樊氏一族之人吗?”

谋逆者?祸及三族,长公主出嫁在外,她是女子,或许将来皇帝顾念手?足之情,愿意留她一条命,可樊氏的人牵连其中?,陵阳长公主的二子、已故游击将军的女儿永宁县主,哪个能脱得?了死罪?

圣上被执尖披锐的御林军簇拥在正中?,他?面色从容,并不?曾为太子的话所扰,“你这个逆子果然是天生反骨,说出这些话就不?怕遭天谴的吗?”

“朕真是白白教导了你这些年,”他?的声音纵然沉静,却十分有力,双方兵刃相接,竟也能听得?分明,“连皇后也敢动,你向天借的胆子!”

圣上对皇后的爱重是群臣共睹的,他?们之中?不?是没?有人质疑过皇后的出身,但是当太子说出那是原来的长乐郡主、圣上亲自许给太子的正妻时,还是吃惊了一番。

“正是蒙受了阿耶的教导,我才有了今日。”

太子讥讽一笑:“您教导我成大事者?不?能顾及小的忌讳,您当日起兵入宫夺玺,如今派人往荆楚之地捉拿襄王三子与王妃,绝了四皇叔的后嗣,三郎时刻不?敢忘记!”

当襄王有意夺位之后,皇帝甚至容不?得?他?与儿子多活一夜,他?如今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天子今日若命丧于此,便是以皇后为尊,他?挟持了皇后,苏笙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没?了天子的庇护,只能乖顺听他?的话才有活命的可能,以皇太后的名义下诏,将皇位传给当今的太子。

天下的美人何其之多,苏皇后即便拥有惊人的美丽,但也已经是跟过皇帝的了,太子也不?是非要她不?可,只是那种被未婚妻背叛反抗的难堪、天子威压之下的谨小慎微,叫他?不?免怀恨于心。

他?从前是将这些被压抑的愤恨发泄在妾室身上的,人说怀了孕的女子滋味更好,他?从前心疼自己的孩子,没?在苏月莹的身上试过,但那是皇帝同苏笙的孩子,他?一旦登基,是不?必心疼这个或许会危及他?皇位的一团血肉。

御林军久从天子,又是从各地遴选上来的精锐,短时间内太子养的私兵并不?能伤及天子,兵贵神速,东宫也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他?早在楼阁上安排了□□手?,然而当烟花号一响,那些埋伏好的雕花窗后居然掉落下一具具士兵的尸身,血溅了一地,那些困在里间的女眷尖叫不?已,也着实叫东宫大吃一惊。

他?手?里拿了一柄剑,惊慌失措地望向皇帝,被人拥簇的天子却不?知何时已经取了素日所用的弓箭,搭了弓矢瞄准自己这一边。

“神威将军何在?”

太子没?有想到圣上的人何时潜入东宫,只能寄希望于合围东宫的樊氏,尽管他?知道主帅应当镇定,方能叫自己手?下的人安心,可他?一个十几岁的郎君毕竟从未经历过这种迫近死亡的境地,叫喊之中?还是带了一些无法掩饰的惶急与恐惧。

他?大喊了两三声,外面果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声,马上的将军银甲黑披,骑了樊家二郎素日的爱骑,手?持着染满鲜血的宝剑,身后还随着远比圣人身畔御林军多上十倍的军士。

“神威将军在此!”

空中?的血『腥』味渐浓,太子心头稍松,然而马上之人却并未挥剑劈向皇帝,而是将一颗圆溜溜的人头丢到了太子的身上,人头染了太子一身的鲜血,而后滚了几圈才停留在地上,露出了驸马那张扭曲狰狞的脸庞,樊二郎的双目圆睁,愤恨的神情一如生前,大约是死不?瞑目。

陵阳长公主惊叫一声,几乎软倒在地上。她的丈夫就这样只余下一颗头颅,和她两两对望,似乎还剩下了许多不?甘心,陵阳长公主心神俱碎,她望向昔年疼爱自己的兄长,他?的弓箭对着太子与自己这边,却迟迟没?有射出。

圣上的箭术是随了文?皇帝的,文?皇帝当年马上定天下,最?是心狠手?辣,说是百发百中?也不?为过,只不?过文?皇帝当时已经处于危难之际,射杀自己兄长的时候毫不?犹豫,但天子现?下十拿九稳,似乎是心存了不?忍,并没?有诛杀自己与太子的意思。

陵阳长公主的脑子转得?飞快,丈夫被诛,她还有儿女,三郎几乎已经不?可能获胜了,再这样负隅顽抗没?有任何的意义,她几乎是瞬时下的决断,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了一股气力,撑着站起了身子,拾了一支地上射空的利箭,抵到了太子颈部脆弱之处。

“大哥哥,是陵阳错了,”陵阳长公主挟持了太子,那素日骄横刁蛮的女子有一日也会这样苦苦哀求自己的时候:“陵阳一时糊涂,还求陛下网开一面!”

太子也没?想到陵阳长公主会在这种时候反水,突然被人从背后控住,扎伤了两只手?臂,心中?既恨且怒,一个女子的力气当然不?足为惧。

然而陵阳长公主当年也曾是能将一个十几岁少年郎直接拎起来的人,臂力本就不?同寻常,现?在又是意欲求生,更是不?比平时。太子兵败如山倒,他?的那一口?气突然松懈下来,也就反抗不?了长公主这样疯狂的力气了。

“臣救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南邵待太子第一次放出烟花的时候就已经动手?,只是没?有陛下的意思,不?敢轻举妄动,他?奔驰到圣上面前,下马跪地,“乱党如何惩处,还请陛下明示。”

他?观陛下已然是瞄准了太子,最?后却未放出一箭,他?也不?敢对两位轻举妄动,究竟是天子的血亲,哪怕是谋了反,说不?定皇帝也会网开一面,他?若是杀了长公主与太子,万一陛下日后心痛,自己也不?好交差。

皇帝本来是思量外面到底能否成事,既然臣子得?力,就无须他?亲自出手?,圣上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男子,可阿笙却告诫他?顾着些他?们的孩子,少造杀孽,太子的性命固然已经留不?得?,但不?到万不?得?已,皇帝也不?希望自己亲手?来做这件事情。

圣上叫了南邵起来,见?长公主面色比受了重伤的太子还要苍白,手?中?的箭矢微微刺入太子咽喉,血洇湿了太子淡黄色的襕衣领口?,还有向下继续蔓延的趋势。

士兵分别摁住了长公主与太子,陵阳长公主那一双美丽哀伤的眼眸已经蓄满了泪水,她的喉咙有些发涩,但仍旧试图乞求他?的怜悯:“大哥哥……”

即使心中?再怎样怒不?可遏,但天子还是耐着性子,尽量平和地问道:“陵阳,你们想对皇后做些什么?”

圣上的眼眸隐含怒意,太子被伤了声道,鲜血堵喉,已经说不?出话来,陵阳心道一声不?好,她战战兢兢道:“陵阳没?想过要对皇嫂做些什么……只是、只是殿下说起要将皇后控制了,将来以皇太后的名义下诏让位,总归是名正言顺一些。”

太子想的应该远不?止这些,但是陵阳长公主也知道她的皇兄对自己这位皇后是有多么着紧,这个时候说出实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殿下让人在宫中?做了一些手?脚,想着擒住皇嫂,大哥哥投鼠忌器,也不?会……”

“不?会怎样?”圣上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克制着自己当众踹上陵阳长公主肩头的冲动,他?深吸了一口?气,“李坤仪,你当真是好极了!”

太子在宫中?安插人手?并不?容易,反而是他?这个亲妹妹,从小在宫中?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物,留在宫中?的心腹或许不?少。

南邵见?天子面色不?虞,知道中?宫如今有孕,圣上挂念得?很,忙道:“圣上,不?如叫臣立刻入宫,宫中?亦有禁军留守,娘娘殿中?内侍与宫人应该也有一抗之力……”

“将今日在场的叛乱之人全?部禁在东宫,凡其余党同族,着御林军搜捕入狱,交由刑部拷问,没?有朕的命令不?许人探视!”

皇帝没?待他?说完,便已经唤人牵了御马过来,回?望了一眼太子,三郎也正在抬头看他?,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彻底没?了顾忌,那染了血的唇居然微微上扬,他?别过眼去,英国公见?南邵这个年轻将军察言观色的本领还没?怎么到家,连忙拽着他?一起随皇帝上马往太极宫去。

温钧琰倒是不?怕来回?奔波辛苦,他?现?在刚及四十岁,正是年富力强,只是心里不?免腹诽太子,或者?说是废太子实在是太年轻,还容易钻牛角尖。

既然已经将皇后拱手?送与了圣上,那便不?要再为了这件事情耿耿于怀,圣上之前与阁臣商议赐地封王,也存了几分弥补的真心,皇位本来就是君王的,他?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给任何一个人,但却不?允许人伸手?索要,当圣上想要收回?来的时候,太子若无怨言,大约也能做个闲散富贵的王爷过一辈子。

可是他?当着这些人将皇后的身世说了出来,简直就是将自己最?后一点?活命的机会都断掉了。

这已经不?单单是叫圣上与英国公府尴尬的事情了,皇后的出身是宫中?不?能说的秘密,万一苏氏诞下了陛下的嫡长子,太子生母出身有污又是什么好事?

苏笙被魏公培护着到了太极殿,英宗贵妃被人看管在一处小室,她抚摸着五个多月的肚腹,让腹中?的孩子渐渐安静下来,坐在正殿心神慢慢镇定下来,那些暴动的宫人应该是早有准备,竟能拿出许多宫中?严禁私藏的精良兵器,还有人抬了圆木顶撞宫门?,用长梯跃入太极殿的宫墙。

魏公培除了指挥御林军防御那些试图越过太极门?的叛党,时刻守在皇后的身边,皇后适才动了胎气,他?一个未成家的人不?懂这些,但也害怕陛下子嗣有损,不?肯稍离左右,他?笨拙地安慰着皇后:“娘娘不?必害怕,臣一定不?会叫贼人伤害到娘娘与皇嗣的。”

“本宫入宫以后也是见?过几次变乱的人了,郎将无须忧心。”

苏笙摇了摇头,她听着殿外的杀伐声,心中?却并不?是像外人想的那样慌乱,这个时候若是她软弱下来,非但孩子有可能受不?住,还会乱了人心。

她现?在不?再是十三岁的孤女,而是大唐的皇后。自己与皇帝皆是太极宫的主宰,圣上不?在,就须得?她这个妻子用心操持,替他?守好这座皇宫,这个家。

她温言抚慰道:“中?郎将今日御敌辛苦,藏珠,太极殿内御敌的人本宫有许多不?识,你传本宫的旨意下去,无论内侍、宫娥或是守军,从鬓边剪下一缕头发以示区别,待到圣驾转还,好为他?们论功行赏。”

殿外的声音愈发嘈杂,苏笙不?无忧虑,“外面的人现?下还没?有攻破宫门?,强弩之末若非援军添力,这些人必然会生出其他?变故。”

对于进攻的人来说,自然是宫中?的局势越乱,对他?们越有好处,一旦太极殿里面的人守住了门?,局势很快就能稳定下来,这些叛军除了束手?就擒,没?有第二种可能。

她望着太极殿内的金丝楠木,今日风势甚疾,一旦火势蔓延,整座太极宫都要遭殃,叹了一口?气,“太极殿后有池塘,宫前也有防火的水缸,你叫内侍与宫娥提了水备着,万一乱军放火,咱们也不?至于坐以待毙。”

宫人们得?了皇后的旨意各去忙碌,叛乱的宫人进攻了几次,哪怕是用了火油投石,也不?曾逼开这座天子宫殿的大门?,苏笙在殿内不?安地踱步,忽然听见?外面的声音停了下来。

一名外面的守军灰头土脸地闯了进来,魏公培挡在皇后的身前,正要呵斥他?胆大包天,这人却直接跪倒在了皇后的身前,疲倦干哑的声音带了难掩的兴奋。

“皇后娘娘,陛下回?来了!”

他?见?皇后仍有些不?敢置信,便又低头重复了一遍:“皇后娘娘,陛下在东宫得?到了消息,与英国公几位臣子一同率了内军驰入神武门?,正往太极殿来呢!”